他找到对应的楼层与办公室，首先与小林香织的班主任见了一面。在假期的时候双方就曾在电话上有所交流，发生在假期的惊变完全出乎了班主任的想象，这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教师显然又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接受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小林香织如今的监护人这一事实。然而，林决单方面告知了小林香织的状况，她却没有足够的理由与必要性再去探听发生在假期事情的细节。kXq3J
蓝星上东国人再怎么相比林决脑海中那个刻板印象有变化，热情一些，真心一些，温柔一些，却多少还是有各扫门前雪这样的固有想法在。kXq3J
小林香织的班主任炎国语大概水平不错，只是她说的东国语，想必只是有些羞于在外国人面前表现，但至少“lin”的发音十分标准——和东国语的rin其实没有多少不同，只是声调甚至是听感上有细微区别。kXq3J
班主任的话有些暧昧，甚至接不上之前具体的某一个话题。林决能明白她的一部分考虑或顾虑：即使不考虑个人隐私的问题，作为老师，能为一个学生做的事情程度有限。但眼前的男生又有多少值得让人信任？他的存在是否会加深小林香织的痛苦？kXq3J
实在令人遗憾的是小林香织在东国已经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严格来说，他其实也不算，在法律上来说他没有理由真的照顾小林香织，对方也没有必要接受自己的帮助。kXq3J
他们二人有些相似，没有人真的做到那种地步——只需要双方任何一人有一句拒绝的话语，他们的人生就不会有任何交集。kXq3J
“就和以前一样对待她吧。最好不要为了假期的事单独找她谈话，这是我的请求与愿望。”kXq3J
三年（F）班的班主任还是一位女性，第一眼看到她林决就感受到了一种知性美，她大概适合从事绘画的工作，这并非基于天赋或是爱好上的考量，而是愚昧的，林决一厢情愿的从她气质上得到的判断。kXq3J
很不巧这真的是一位绘画教师。与自己班主任的谈话就简短了不少，他提出自己要请假，简单说明了原因。kXq3J
班主任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拒绝，又或者说至少要深究理由。不过，她想到对方为了转校所做的事情，又想起关于另一名女生的一些传言，便顺水推舟地卖了一次人情。kXq3J
于是乎，林决手握假条，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学校，正如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kXq3J
“炎国的转校生？真是特别。不过专门来我们学校就读艺术班——”kXq3J
说话的人说到这就闭上了嘴。在东国，许多地方从高中甚至初中开始就有一些行业对应的教学内容，这些部分有兴趣班一类的存在，但不乏为了专攻某一类行业而开设的班级，比如演戏、动漫、写作。当然像他们学校这样均衡一些自始至终针对性不强的不是没有，真正统计起来和另一类相比应是五五开之数。kXq3J
让老师们感到奇怪的只是对方千里迢迢跑来东国就读的是不能算他们学校特色的艺术班，有人或许有了解小林香织的这一层关系，但更合理的选择，或许还得是普通的班级。kXq3J
说话的是那天“监考”的女老师，她带着某种遗憾的心情向其他人说：kXq3J
“本来这样的成绩，去A班都没有问题，但他拒绝了，真的很令人惋惜。”kXq3J
女老师还知道更多的内幕，比如林决用钱当作他们这样一所私立学校的入校敲门砖，所以哪怕三大主科外的成绩差点林决还是可以分到重点班，只要他有这样的意愿。但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合适，她也就没有提。kXq3J
教师们来了兴趣，很快就顺势聊到了“音乐测试”，那天的音乐老师没在现场，不过有人知道她的评价。kXq3J
“唱歌的技巧及格线以上的水平，但感情丰富到位，可以打磨。”kXq3J
林决本人并未亲耳听到这样的评价，不过哪怕听到了，他也多半开心不起来——说什么全是感情呢。kXq3J
这会儿他成功避开了上班的高峰时期，电车上并不拥挤，他默默欣赏着不让他感到特别的窗外景色，脑海隐隐浮现延误列车的旋律，惯例地只有片段，于是心情有些飘忽，轻声哼起一段旋律，片刻，在不知不觉中他又哼起了东京隔都，哼着哼着就断片了，是碎片化的记忆打断了他的乐趣，不过这种事常有，他很快在心里唱起了幽灵东京，就在这座城市之中，在这异世界的，被名为千代田的大都市之中。kXq3J
不过，林决很快又想到，如今被称作千代田的大都市曾经是东国古时候的首都，曾经的东国之京，简称tk像是在创造某个“古代名”，东国应该会有不少人理解的吧？kXq3J
没有在意电车上坐在对面一直忍不住看自己的女生的眼神，林决到站之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kXq3J
进到录音棚的过程十分顺利，前来接洽的人显然对于林决是学生这一点感到震惊，但在确认林决正是交了钱的人的身份之后，他也无话可说——年龄其实不是问题，就他过去接触到的圈子而言，类似年纪甚至更年轻的人前来使用录音棚的数量无法用屈指可数这样的夸张形容，实在地说真的不少。kXq3J
冷静下来之后，他感觉自己惊讶的应该是对方还穿着校服，以及自己独自一人前来这件事。一般来说，相似的人要么有家里大人带着，要么会有经纪人带着。kXq3J
这些步骤在这些天双方其实已经在网络上交流过，此时是为了确认，反复确认，确保大家各自的时间不要因为沟通上的问题而耗费。kXq3J
“虽然是计时收费，但是能预留给哈亚西桑的时间有上限，没问题吧？”kXq3J
莫名觉得林决的反应有些冷淡，不太像网络上接触时的那样，工作人员居然因此而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犹豫着说到：kXq3J
“那么，我们先测试一下伴奏吧。录制最晚可以到下午两点，中间可能会休息去吃饭，如果时间不够用，等到傍晚过后或许能再安排。这些还请注意。”kXq3J
除去最开始的接触，流程都是固定的。这类与大企业挂钩的录音棚里通常不止一两个人在待着，虽然还不是很清楚此时录音室里的人都分别要做些什么，但基本上林决有交流的都是一开始来与他碰面的这位工作人员。kXq3J
和音乐老师的评价那样，林决的唱功算不得优秀，音色上的优势稍微弥补了一部分差距，在内行人眼里却仍显得稚嫩，诸如气息上的瑕疵也很明显。然而，在“书”的帮助下，林决可以在相应歌曲上发挥出超越自身实力的水准，即使仍然能让敏锐的人察觉出不足之处。kXq3J
听到这样歌声的人很难描述接收到的情感上的细节——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错觉，是一种几乎能让所有人忘记时间的错觉，当听到这样的歌声的时候，听众的心里浮现的并非自己的感受，而是歌本身想要表达的情感。kXq3J
强烈的共鸣几乎让人忘记了现实发生的一切，直到林决第二段高音部分的失误。kXq3J
林决忍不住停了下来，他看向工作人员那边，表情看上去还算平静。kXq3J
“嗯，这句重来一遍吧。嗯哼哼哼~从这段旋律开始放，准备好。”kXq3J
就好像配合过很多次，工作人员与林决都很快进入了状态，进到相对快节奏的工作模式当中。因而，没有花太多时间，整首歌就录制完成——一共录了三次。接下来可以暂时把工作交由后期，等出了第一版成品之后，或许还会让他自己确认一遍，再考虑要不要重录哪一句，继而出第二版第四版乃至第三版。kXq3J
在场的人在这时都已回过神来，似乎除了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那种共鸣感就没有再出现，有人不由这么想——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也说不定。kXq3J
抛去特别的体会，这首歌按照他们的经验来看还不错，完全不能因为是“新人的创作”而判断为毫无可取之处，反而能说高出平均线一段距离。如果是能与歌词产生一定程度共情的人，又或者是被演唱者的声音、歌曲的旋律吸引的人，对这首歌的评价还能更高。至于火不火，他们这样的老油条都明白，影响的因素不止歌曲的质量。kXq3J
“真的吗？！账号有了吗，让我follow你没问题吧？”kXq3J
于是一个头像都没有的账号多了几名新粉丝。中场时间他们又聊了一些无关工作的话题，不过“大人们”没在林决这里问到多少信息，反而自己把一些业内的话题说了出来——当然，他们能把握分寸，能说给外人听的其实不算什么秘密。kXq3J
“说起来，哈亚西桑……有没有成为公司艺人的想法？”kXq3J
说这样的谎并非难事。林决有自己的打算，自然不会贪图大公司的助力，不管是报酬方面，还是资源方面。kXq3J
“话是这么说，千代田里其实就有不少读书时就在活动的年轻人，只要规划好行程，其实不会对平时的学业带来影响。”kXq3J
“我今年高三，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等考大学再说吧。”kXq3J
初版的歌曲出来了，听了一遍，林决能感受到此时已经非常接近塔中书展现的版本。在“书”的帮助下，林决能清晰感知正确处理每一句歌词的界线，能顺畅地将其演绎，正如之前所说，欠缺的部分只是实力。kXq3J
此时诞生的乃是“不完整的歌曲”。编曲亦或者说完善作曲的事拜托了录音棚的人，为此林决过些天还要再跑一趟——这样的决定不能苛刻地说草率，只是条件所限。好在林决不是完美主义者，最终的成品哪怕没有完全复现书中歌曲的本貌，他也只会接受这种不完美，背负积累的遗憾继续前行……在此之前，他需要再重录一部分句子，尽量在自己能努力的部分将其补完。kXq3J
在这之后，林决与接触最多的那位staff交换了line，对方的昵称是“一郎Q”，倒是让林决看出些许“无个性”的味道。kXq3J
在他人眼里林决离去时显得有点潇洒过头，实际上那一刻林决心里却在担忧自己带的东西有没有落下，离开了录音棚。kXq3J
直到在电车上坐下，心脏跳动的速度才缓和下来，悸动的情绪在似有似无的风吹拂下逐渐平复，思考从切身尝试新事物的不安与兴奋中得以脱离。直到此时林决才察觉到：自己在刚才这段时间里其实有些紧张。kXq3J
他很早就幻想、设想过自己参与到刚才经历的事情之中，却没想过是在自己还不够成熟，学得还不够多的时候。kXq3J
就好似准备不足的演员踏上穷编剧的舞台，握紧匕首，向未知的对手仓惶一刺，以此点燃帷幕，在镜头下静候枪声响起。kXq3J
下了电车，林决的注意力才真正收回。他看向熟悉的街道，此时已是下午，由于录音中途吃过一点东西，倒是不觉得饥饿，但他的视线扫过街旁便利店，不由得停下脚步。kXq3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