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殿下，”肖鸟略带责怪地看了格温妮丝一眼，“你最好是真的找我有事。”lpbe0
格温突然感到有些紧张，她把一只手背到身后，用食指悄悄地掐自己的指节。lpbe0
“抱歉，我，”格温妮丝有些笨拙地组织着语言，“我听说……你向陛下推荐了我。”lpbe0
肖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歪过脑袋，反问回去：“而我听说，你很早之前就向劳伦斯请缨，自愿出征。”lpbe0
好吧，格温妮丝想，我是个傻瓜，居然想着从这个人嘴里套出话来。lpbe0
格温的视线稍稍偏移，她望向远一点的地方，那里，正有无数的将士在筹备着出征的事宜。lpbe0
骑士们在互相帮助着披挂盔甲，侍从兵则弯下腰来拧紧板甲上的螺栓，到处都有人骑着马匆匆地跑向一个个帐篷，手里攥着斥候部队传来的情报。lpbe01
格温妮丝的视线重新落到小鸟身上，她问了个稍有些古怪的问题。lpbe0
“因为您的表情看上去很急切，”格温妮丝诚实地回答，“就好像是对什么东西期待已久那样。”lpbe0
“只要发生战争，生产力的进步就会陷入停滞，农耕的时机会被耽搁，很长一段时间壮劳力会出现缺失，”肖鸟讲道，“战争总是会死很多人，这一次的战争也不会例外。”lpbe01
是的，那些正在穿戴甲胄的骑士，那些皮铠下淌着汗水的步兵，那些忙前忙后的辎重队成员，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此次出征之后，就将永远无法再度归来。lpbe0
许多人家中刚出生的孩子，就再也见不着爸爸的面了，有些人家中的椅子，也只好就这么永远空着了，城郊外荒凉的山上，又会多出许多没有名字的衣冠冢。lpbe0
“可是这场仗必须要打，”肖鸟看着不远处的一队长矛兵，“我们现在打仗，是为了以后的孩子们都不用打仗。”lpbe05
肖鸟突然有些怅然，她想到了下城区那些刚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抛弃的半人小孩。lpbe0
格温妮丝也沉默地抿紧了嘴唇，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还很年幼的弟弟妹妹。lpbe0
“格温妮丝，”肖鸟突然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继续那场婚约？”lpbe0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父亲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可现在被这个人这样直白地点破这个似乎所有人都在回避的问题，格温却没由来地觉得委屈。lpbe0
她见格温妮丝沉默着久久没有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下去。lpbe0
“你接受这场婚约，是因为你不希望你的父亲难做，”肖鸟讲道，“你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免于受到有心人的攻讦。”lpbe02
格温妮丝被她说中了心思，却不明白小鸟为何要在此时提起这个。lpbe0
“但很可惜，殿下，我要告诉你，你这样是保护不了你的家人的。”lpbe0
“你试图谦让、试图忍耐，试图用宽容和牺牲来赢得上位者的体谅——可查尔斯那样的人会体谅你的牺牲么？你还不如期待一下猪会上树。”lpbe06
她不说话，巨大的茫然裹挟了她的思维，让她无法说出任何话来。lpbe0
肖鸟看着格温妮丝苍白的脸色：“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需要的是别的东西，而不是牺牲和忍耐。”lpbe0
格温妮丝的心颤了一下，仿佛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手本能地抚上了悬挂在自己腰间的武器。lpbe0
【你做这些事情没有意义的，】系统冰冷的话语仿佛仍在耳际回荡，【就算你因此改变了她的命运，将来她成了满手鲜血的屠夫，也未必就会感激你。】lpbe01
我不是为了得到感激才这么做的，肖鸟咬紧牙齿，我不是。lpbe03
“殿下，你想要保护的人越多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这世上的英雄都是杀人的恶鬼——如果你手里没有刀，别人便觉得你说话的声音太小，你想让大家看见你，就必须把其他人的尸骸垒到自己脚下。”lpbe04
“可当恶鬼也是好的，”肖鸟轻轻地说着，“当恶鬼总好过失去你珍视的人，总好过看着他们被杀，看着他们被人驱赶着去做卑贱的奴隶。”lpbe01
“我们很像……殿下。”lpbe01
她看见她狼狈而落魄地站在舞池中央，就像是看到了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自己。lpbe0
“我们很像，我们都是贪婪至极的人，都有太多想要保护的东西——这种人生来就是要做恶鬼的。”lpbe05
肖鸟望着格温妮丝的眼睛，女孩的眸子在阳光下发颤，让小鸟联想到遗失在溪水中的宝石。lpbe0
“……去做这个恶鬼吧，”肖鸟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帮你这一次，只希望你将来不要怪我。”lpbe01
声音从小鸟的身后传过来，带着仿佛要坠入深谷一般的急切。lpbe0
格温妮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声，那是一种凌驾于理智和思考之上的东西，就像是冥冥之中的诸神将启示置于她身上，让她说出了那句话。lpbe0
“——那你呢？”格温妮丝难以抑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你想，你想要什么？”lpbe0
她回过头来，略带茫然地看了格温一眼，脸上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lpbe0
格温妮丝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出了一句正确的话。lpbe02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钥匙，短暂地打开了小鸟心中那扇紧紧封闭着的门。lpbe0
“……我想要回家。”lpbe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