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午餐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某位被甜食迷了心窍，吃个午饭差点把自己半条命吃没的莽撞孩子，也在劳拉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休息。3txAR
当然啦，能够听到劳拉姐和阿道夫阁下“不得不说的故事”，她已经“吾腹独果涨破死亦足”，更何况吃劳拉的下午茶点，也俨然是种高雅的享受呢？虽然吃相有些不太优雅就是了。3txAR
再看回这边，把海娜扶回房间的劳拉，重新下到一楼，坐在了会客厅正中的方桌旁。算上原本就靠在沙发上的两人，哈伯府中“仅有的三位成年人”就这样欢聚一堂。3txAR
话说在场的都是成年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聊一些不是成年人不应该聊的话题了呢？3txAR
如果再来一位不算太老的成年男性，说不定还真能聊呢。但很显然，老哈伯已经力不从心了。3txAR
“说起来，你已经很久没来这边了，怎么今天就突然来吃午饭了？早上你也来这里坐了许久呢。”说话的同时，劳拉还为自己沏了杯红茶。3txAR
“早上主要是和我们叙旧，现在来估计是为了和你聊聊吧。”弗里茨微微扬起嘴角，将目光投向身边的阿道夫。3txAR
“……其实，元帅交给我的任务，我一项也没完成。”阿道夫端起刚泡好的咖啡，不过并没有凑向嘴唇。3txAR
“早上本来只是顺路过来坐坐，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就找你也聊一聊。但我和弗里茨聊太久了，导致我一路赶过去的同时，与各位高层的会谈预约也一个个地全错过了。”3txAR
而这位有着一半责任的老人，立即摇起头撇清责任。“这可不怪我，我又没有硬留她……”3txAR
说完两三秒后，他又补充了句：“还有，劳拉你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你应该说是她耽误我宝贵的阅读时间才对吧！好歹你那九十马克的月薪还是我发的呢。”3txAR
明明是弗里茨雇的女仆，居然因为阿道夫自己浪费了时间，而把不友善的目光投向他，月薪还想不想要了？3txAR
“你扣到负数都没关系，我看看到时候整个南城区会不会有第二个女仆愿意给大名鼎鼎的化学家‘弗里茨·哈伯’做饭。”劳拉看向弗里茨，目光在转瞬间就带上了不屑。“而且，你那多到无处安放的时间，怎么想都比不上人家为元帅和帝国奔波的伟大事业吧！”3txAR
“哈？你居然把一位垂暮老人所剩无几的光阴贬驳得如此一文不值！太令人受伤了！”3txAR
不过这个老头在喊出这句话时，内心其实没有受到半丝半毫的伤害。3txAR
“是谁不久前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身体还硬朗着，再活个二三十年完全不是问题的？那个人是不是姓哈伯啊？”3txAR
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的主仆二人，十分默契地同时收了声，把脸转向刚刚发出了几声轻笑的阿道夫。3txAR
她本人则是吃惊地用手抚起嘴角，感受那道残留的弧度——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吓了一跳。3txAR
又看到吵架的二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连忙换回原本的脸色，解释道：“忽然就想起了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也是不知不觉就会吵起来的样子。”3txAR
此话一出，会客厅里的三个成年人瞬间一愣，空气几乎要凝固了。3txAR
但马上，凝滞的空气就快活了起来，里里外外充满了整个会客厅。三个人共同拥有的记忆，被他们一点一点地从脑海深处翻找出来，又被一点点地回忆着。3txAR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那个黑发棕瞳的高挑女人第一次愿意正常开口说话的时候。3txAR
“果然已经找回来了嘛……不过，怎么今天就这么坦率了呢？”劳拉满脸轻松地问道。3txAR
阿道夫把差点就因为几声轻笑而洒出的咖啡放回桌面，同时又深深地看了眼杯中不断升腾的热气，那显然是还不能喝的样子。3txAR
随即微抬下颌。“因为不坦率的孩子已经回楼上休息了……所以就坦率起来了。大概是这样吧。”3txAR
“怎么，脸色变得这么凝重？有工作上的疏漏吗？”弗里茨发现阿道夫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便开口问道。3txAR
“没有，想起了些别的事……我们说到哪了？”阿道夫压住了心底的疑惑，用自己最自然的语气与神情继续了被中断的话题。3txAR
告别友人，离开哈伯府的大院以后，女人再也压抑不住思绪。趁着轿车停靠的位置离这还有些距离，直接展开思索。3txAR
她的身世……家族……不，这些不是重点，都是表面的现象。她给我的感觉绝不会与这些浅显的物事有太多关联。3txAR
很快，这位边走边冥思苦想的人发现，自己果然没有这方面的资质。3txAR
像元帅啊，某个不坦率的小女孩这类人，通常只需要抓住一两个点，就能“呼啦”一声将整块幕布掀起，让真相大白。3txAR
而她只能“滋啦”一声把幕布撕裂，还需要他人指点才能从一片漆黑中找到真相的轮廓。3txAR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思维能力不行，换做常人，怕是连幕布都摸不着吧……3txAR
比如，元帅最近是不是有些事情开始瞒着我了？元帅最近是不是有时候不需要我了？元帅最近是不是有更听话能力更强的部下供她差遣了？3txAR
“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正做的事情以何立场出发。”3txAR
“因为我的生命是她给的。从此，我不会再惧怕任何东西。”3txAR
“如果你明知那是条不归路，也会义无反顾地跟下去吗？”3txAR
“就因为她救过你？我不一样吗？为什么要像一台机器一样生活下去？你明明已经走出了死结，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了。何必呢？”3txAR
“因为没有她，你那天在桥边所做的，就只是解脱了一位迷茫的灵魂而已。这是我的抉择，与其惋惜我，还不如惋惜她……她的心可以改变。”3txAR
哈哈，真是的。明明只是找劳拉聊聊天放松一下而已，结果心情变得沉重了不说，还多出来了几个不得不了的情况……3txAR
结束了思考，脸上变回了古井无波的平淡，阿道夫拉开轿车的车门。3txAR
那道黑影一骑绝尘，将南城区与后视镜里的世界甩在身后。3txAR
黑色轿车娴熟地在巷内回转漂移，最终汇入主干道的车流。3txAR
只是隐藏本领高低之分而已。某些人一辈子埋藏在心底，某些人一照面就被彻底识破——阿道夫属于前者。3txAR
曾经的阿道夫倒是后者，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与现在没关系。3txAR
截止至目前，自零点算起已经睡够十四个小时的海娜，发出了刚睡醒的呻吟。3txAR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将头转向挂钟的方向。可惜房间内一片昏暗，她只在那边隐约看见了圆形的轮廓。3txAR
见此情景，她用手往右边一探，抓住半片窗帘一把拉开。3txAR
深蓝天空所带着的微光映入房内，虽不说变亮了多少，但也能看清那块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了。3txAR
因为每天早上钟表都会上发条，而她还清晰地记得今天上午与劳拉一起为整座府邸的二十多个挂钟上发条的全过程——所以，这面挂钟与准确时间的误差不会超过一分钟。是准确的，跟随着电台报时所调整的标准柏林时间。3txAR
原来每天睡上十几个小时的感觉，这样舒畅啊！没有哪怕半秒的困意需要分神压制，从早到晚，只要是睁着眼的每一瞬间，都是精神抖擞的状态！3txAR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样做所消耗的时间远比分神压制困意要多。3txAR
而且，她所做的白日大梦，一般都与她从前的生活有关。3txAR
作为一个时间多到无处安放的闲人，这样的消耗正合她意。3txAR
而且，作为一个走出了昔日阴影的新生者，她也不会再为自己所丧失的感到半分悲伤。3txAR
但确实有点小危险：如果她再晚醒几个小时的话，恐怕就会成为“不洗澡的肮脏家伙”，从而被劳拉教训个四五下……劳拉的指节超级硬，敲到她头上也非常疼。3txAR
还好在过夜之前醒来了。带着庆幸的心态长呼一口气，她准备下床去衣橱拿几件换洗衣服。3txAR
当然不是鸽子。是海娜几小时前还鼓胀得塞不下任何东西的肚子，发出了“请求进餐”的鸣叫。3txAR
她自己也感觉得到，腹中空荡荡的，正期待着被“劳拉亲手烹饪的菜品”填满。3txAR
“……饿了？”她自己的声音都掺入了几分不可置信，中午那种动一下肚子就要裂开的痛苦可不是她的错觉啊！这才几个小时？3txAR
“不行……会……会长胖的……”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后，她只能这样搪塞自己。3txAR
事实上，她现在还不可能会因为“保持身材”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而亏待自己的胃……嗯，如果真的胖成了A7V重型坦克那种程度的话，她会慎重地考虑的。3txAR
说实话，选择不吃晚饭的原因，主要还是不想被劳拉姐当成“能盛饭的花瓶”或者“能插花的饭桶”。3txAR
这两个称号，无一例外都会挫伤她那仅剩的小小的自尊心。3txAR
也能称得上是深层原因。不过吃不了晚餐还是有些不甘心而已。3txAR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洗澡呀，洗着洗着发带松了头发湿了一半就顺势洗了个头呀，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头发边擦还抱怨太难干呀……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普通的，因为发带没绑紧而被迫又洗了个头的夜间日常。3txAR
接着找劳拉死缠烂打了十几分钟，才在对方“小心胖成猪头”的告诫下吃了点夜宵，最后简单地刷了牙，躺在床上边想着白天所听到的“劳拉姐与阿道夫阁下不得不说的故事”，边数着绵羊，悠然创下了记录。3txAR
话说这是进入了秋眠期了吗，一天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睡过去的诶，单纯地因为幸运，脸才没睡肿吗？未免也太离谱了。3txAR
但，只要目光一直跟随下去，就很容易发现——离谱的事情多了去了，这算不了什么。只能说，是平淡的日常：海娜正在享受着的她的新生。3tx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