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温妮丝扶着马鞍、跳下战马的时候，她的身形已经隐约有些摇晃了。f1stP
彻夜的奋战和厮杀榨干了少女身体内的最后一丝体力，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就只凭着一口气硬撑下来了全场。f1stP
残忍的厮杀，随时会落在身上的暗箭——这一次的战役对于格温妮丝来说也同样是前所未有的残酷。f1stP
等到她发软的脚重新踩在地面上的时候，竟已有了恍若隔世之感。f1stP
周围一点都不安静，反倒喧闹地难以言喻，格温妮丝骤然松懈心神，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不得不扶靠着自己马匹，手指紧紧扣住马鞍上翘起的部分，才能压抑住在喉咙里翻涌的浊气。f1stP
格温的身份不低，但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她此刻的难受和不堪。f1stP
营地空地上此刻已经搭起了临时的棚子，里面塞满了一排一排的伤兵，到处都是血渍和生锈的铁味，以及抬担架的人工作时伤兵痛苦的尖声咒骂。f1stP
后勤军团的辅兵正在营地里到处穿梭，他们要检查士兵的伤势、做应急处理、喂水上药、止血包扎，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胳膊出来。f1stP
以往这项工作并不由哪一个专门的军团负责，而是在作战结束后，由尚且能够活动的士兵来完成对伤员的救助。f1stP
专门的医生很少，伤得稍微重些基本都很难救回来，能不能活命主要看个人体质以及上天保佑。f1stP1
但在帝国首相——准确来说，那时候肖鸟还不是首相——着手管理军队后勤事务之后，便特意编出了一整支后勤军团，专门负责救治伤员以及维持军队的卫生健康状况。f1stP
格温眼前似乎又一次闪过了战场那地狱般的景象，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血红。f1stP
她有些迟钝地晃了晃脑袋，格温妮丝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红色的、泥泞的，这所有的一切都叫她恶心不以。f1stP
她闭上眼，脑海一片空白地等待着翻涌的胃部平息下来。f1stP
格温强行忍住了呕吐的冲动，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吐出来，否则吐上个两三回，人就会虚脱，到时候别说拿起武器打仗了，连骑马的力气都不会剩下，这个她有经验。f1stP
无论如何都得忍着，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父亲还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她还可以——f1stP
她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感觉到一张沾湿的布巾捂在了自己脸上，格温妮丝下意识合拢眼睑，脸颊上传来了一阵被擦拭的感觉，她嗅到了一点酒精的味道。f1stP
“找你有一会儿了，”她听到肖鸟的声音，感受到她凑近时的气息，“别动，先让我看看。”f1stP
面前拿着布巾的人面容变得清晰起来，格温觉得自己左边眼角的位置有点疼，她用力眨眼，视野中暗沉的色块突然消失了。f1stP
刚刚她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跟刚下矿挖过煤似的，若非盔甲上有标志，肖鸟估计都没办法把格温妮丝给认出来。f1stP
肖鸟此时就站在格温妮丝的对面，把左边的翅膀举起来，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那就跟正常人伸出五根手指类似。f1stP2
伯劳鸟脸上的表情略有担忧，她认真地询问着面前的女孩：“你看得清楚么？眼睛有没有受伤。”f1stP
“没有，”格温妮丝轻轻抽气，她眼角渗出些了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我没事。”f1stP
肖鸟上下打量她一番：“其他地方受伤了么，有没有被脏刀子割到？再小的伤口也不要瞒着。”f1stP
“没有，我……”格温有些迟钝地说道，“我没怎么受伤……”f1stP1
她已经在刚刚的恶战中累到了极致，实在是很不想说话，连大脑的运转都变得迟缓了起来。f1stP
“你哥哥……两只手都受了点轻伤，但不算严重，能修养回来……”f1stP
格温妮丝猛然回过神来，她凭借着眼角的余光感受到眼前的人试探性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扶住她的肩膀。f1stP
格温立即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僵硬了起来，就像是不适应被人所触碰——她的指腹触到手腕内侧跃动着的脉搏——伯劳鸟的皮肤似乎比正常人的要烫一些。f1stP4
手腕好细，格温妮丝迷迷糊糊地想着，好像很容易就可以折断。f1stP5
“我……”格温妮丝张了张嘴，但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f1stP
“你父亲在找你，”肖鸟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她语气如常，只是没有看着格温妮丝的眼睛，“他就在主帐那边，你最好快些过去。”f1stP3
格温妮丝隐隐感到不安，她注意到肖鸟隐藏在护臂下的羽翼有些炸毛——那些细细的绒羽全都膨胀开来了。f1stP
那些羽毛摸起来会是怎样的感觉呢，格温妮丝有些走神地想道。f1stP6
不过想来，帝国的首相应该不会允许这样逾越的触碰吧。f1stP
那毕竟是对方的缺陷所在，尽管肖鸟表现得很不在乎，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在公开场合展示自己的半人特征，用来鼓励那些因为半人身份而遭到不公待遇的同胞。f1stP
可那只翅膀毕竟意味着残缺，肖鸟的左手只能做一些很简单的事情，翅膀脆弱的骨关节意味着她比普通人要更容易受伤。f1stP
我不是布彻尔的任何人，格温妮丝想到，我们只是认识罢了，除此之外，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f1stP
我又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去要求触碰布彻尔最为隐秘的痛处呢？f1stP1
格温妮丝安静地想着，她在尽力地说服自己了，可她无法强迫自己移开视线。f1stP
她的心不在乎大脑的想法。f1stP6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f1stP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