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了自媒体博主的采访要求，在又一次坐进车内之后，杨凌感觉到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三番两次的被人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准，还是在崩坏病上的专业水平，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活佛陀呢。3tk9x
苏驾驶着汽车，只顾打方向盘和踩油门、刹车，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杨凌猜测，此刻，苏恐怕正在想着，等回去后，要怎么跟梅商量今天发生的事情。苏就是从个人角度能咽下这种气，以这种来自地方的，拒不配合的态度，也足以让任何的工作都无法开展。3tk9x
而不论是让苏还是杨凌，都无法理解的是，这种已经成了条件反射的抗拒心理，到底来自于何方。在今天之前，苏和杨凌，可都与北川镇的这家医院毫无瓜葛，苏也不记得自己的导师，斯帕西，在生前得罪过这里的什么人，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能让自己被当成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来对待。3tk9x
在返程的路上，汽车驶过了一个路口。从余光中，杨凌看到了几块熟悉的广告牌和商标。在注意到这些元素的那一刻，杨凌的大脑就疯狂地向她提示，现在，她正在经过什么地方。3tk9x
这里，就是刚刚那头巨兽所站立的地方。想及此处，杨凌也不顾车内沉重的气氛，她挺起了身子，转过头，双手趴在车窗上，透过单向的窗玻璃，向外看去。3tk9x
虽然，这个路口非常的宽阔，但由于在这里兴建有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现在的时间，又临近于了下班晚高峰，几相叠加，让苏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同时也让杨凌得以仔细地观察这个路口的景象。3tk9x
从左侧的车窗，杨凌又很快地爬到右侧的车窗，她的眼睛快速的移动着，搜索着任何可疑的信息，试图想要证明，刚刚那头巨兽存在过，活动过的痕迹。3tk9x
然而，杨凌所看到的，只有车来车往，人潮奔涌，这里，比起杨凌先前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更加的繁荣，看不出任何破败的迹象，更不要说如此巨兽活动过的痕迹了。3tk9x
怎么可能，难道说，她刚刚所看到的，只是幻觉，还是说，是海市蜃楼，其实，那头崩坏兽的实体，存在于另一个地方？3tk9x
在心中一瞬间蹦出了许多个想法，可没有一个是能够得到证明的，杨凌甚至没法排除，最简单单纯的“自己看错了”的可能。3tk9x
斑马线旁竖立的信号灯由红变绿，早已等候在两侧的人群就像是两束小涡流交织在了一起。在路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杨凌，也只得将自己的目标改换到了这黑压压的行人身上。3tk9x
虽然，相比于来时，此刻的杨凌已然没有任何美好的幻想，但从这些行人的脸上，杨凌确实，看不到痛苦，看不到在这个星球上，正在大多数地方发生的，那种朝不保夕的担惊受怕。这种忙碌而又富足的日子仿佛会永远持续，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是永远也不会被改变的日常。3tk9x
杨凌的视线从人行道的中央移动到购物中心前的广场上。而她，似乎也终于发现了，值得被她投以注意的东西。3tk9x
在购物中心的广场上，围聚着许多，购物完后，从商店中走出来的主妇，而吸引了她们，也一并吸引了杨凌注意的，则是一辆由卡车改装而来的广告车。3tk9x
卡车后方的货箱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舞台，舞台的背景，是一块硕大的屏幕，从舞台的内部，一条红地毯一直铺到了广场上。站在这个舞台之上，一个西装革履打扮的男人，正拿着话筒对着围拢过来的人群喊话。3tk9x
而在他的前方，则是一字排开的长桌，像是他助手的人，一边负责分发堆成小山的宣传册，一边向着感兴趣的人们，讲解其中的内容。3tk9x
从这辆广告车的车门之上，杨凌看到了一个标志，那是一个抽象化，线条化的，两个互相对视着人脸，从比例和位置之上，杨凌能够判断出，对方画的，是母亲和孩子。于这个标志的下方，则是用白色字体印刷出的字符。3tk9x
杨凌趴在窗玻璃上，默念着这个单词，她尝试着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相关的信息，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3tk9x
正当杨凌感到迷茫之时，已经从后视镜中，注意了杨凌的异动许久的苏，突然开口了，3tk9x
转过身，杨凌像是被老师发现了小动作的小学生似的，手脚并用地在座椅上重新坐好，但她仍旧转过头，看向了窗外，被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会场，好奇地问道，3tk9x
在今天，苏皱起的眉头，似乎就没有舒展过的机会。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声音里，则带上了一种混合着无奈，不解，怜悯，还有愤怒的复杂情绪。转过头，苏只看了那热闹的会场一秒，就马上移开了视线。再度沉默了一会儿，苏简短地回答了杨凌的问题，3tk9x
看了一眼距离红灯结束，还有一分多钟的时间，苏干脆转过头，看向了坐在后车厢的杨凌，这样，他还能少看见那些家伙们一会儿。3tk9x
对着杨凌，苏的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但这笑容显然不代表着开心、高兴之类的情绪，连续气馁了好多次，苏组织了好多次话语，才得以说道，3tk9x
“凌，所谓‘新生活运动’，指的是，一种理念。他们认为，得病，是人类的一种自由。而我们的医学，阻碍了人们得病的自由。”3tk9x1
只听到开头，杨凌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那句荒谬，因为太过惊吓，以至于都说不出口。3tk9x
“为此，他们拒绝施打疫苗，得病了也拒绝医治。因为疾病，也是一种上帝的旨意，如果人们去治疗它的话，就等于是拒绝了上帝跟你的沟通。”3tk9x
听到了杨凌的问题，苏用沉默和苦笑做出了回答。在杨凌也被震撼地沉默下来之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每当讨论这个话题，只要是个医生，都会有极强的挫败感，以苏和杨凌的教育背景，和思想，他们根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3tk9x
“现在，新生儿每年的疫苗接种数量，都在下降。有了许多受众之后，他们也能从不知道哪里找到一些‘专家’为他们摇旗呐喊。说什么，‘造成人们患上崩坏病的缘由，是因为现代医学，让人们太少得病了’。‘患上崩坏病，也并非坏事，这是上帝对你的亲吻，你应该从中领会到上帝的爱’。”3tk9x
“更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鼓吹说得了崩坏病后，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健康了。”3tk9x
对于杨凌的问题，苏的笑容更加苦涩了，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前方，似乎，已然是无颜面对杨凌，在此刻，于杨凌的耳中，他的声音，他的叹息，似乎和识之律者发生了重叠，3tk9x
打断了杨凌，苏发动了汽车，快速驶离了这里，背对着杨凌，苏用着“新生活运动”的话语终结了这次谈话。3tk9x
“这是自由，凌。如他们所说，每一个人，都有得病的自由，其他人，没有干涉的权利。”3tk9x
PS：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识之律者那部分里，有提到这个信仰。现在是问题爆发了。滑稽。3tk9x
PS1：得病的自由，到底算什么自由呢。3tk9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