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雨。kXYpW
雷，惊雷。kXYpW
宰相府内，柔来国的老宰相病危了。kXYpW
朝野上下其实对着一切早有预料。kXYpW
老宰相实在太老了，作为一个百岁高龄的三朝老臣，国家的支柱终于也顶不住倒下了。kXYpW
宰相府内，那死寂的气氛压抑着每一个下人。kXYpW
老宰相早年丧妻，中年丧子，无有孙辈，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kXYpW
“陛下驾到！”kXYpW
那太监一声高喊，宰相府立即忙了起来。kXYpW
越过那一排下跪拜见的下人们，梁武快步走进。kXYpW
甚至于身后的宫女都跟不上他的步伐，那举着的雨盖自然也跟不上。kXYpW
他是淋着大雨来的。kXYpW
推开房间的大门，梁武看见了那躺在床上，已奄奄一息的老宰相。kXYpW
“陛下……”kXYpW
老宰相躺在床上，眼为睁开，但轻声说着。kXYpW
梁武默默走上前。kXYpW
“陛下，恕老臣不能起身……”kXYpW
“躺着吧！”kXYpW
梁武说出这一句，自己坐到了床边。kXYpW
老宰相病得太重了，甚至连眼都已经睁不开了。kXYpW
“陛下，老臣走后……陛下便无人可当了。”kXYpW
梁武苦笑道:“宰相大人便是将死之际也想着这个吗？”kXYpW
“老臣不是担心那些朝臣，老臣担心的是陛下，陛下我死以后，便是只身一人了。”kXYpW
梁武道:“那些朝臣，自以为宰相和我之间是水深火热，以为宰相你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宰相你的苦心。”kXYpW
老宰相没有说话。kXYpW
他清楚，他死以后，那条平衡陛下和群臣之间的枷锁便荡然无存了。kXYpW
依身旁这位以武闻名，皇子时期便率兵打退强敌傲来国的陛下性子，他无有顾忌以后，只怕要大刀阔斧了。kXYpW1
“陛下，还记得老臣说过的话吗？”kXYpW
梁武道:“知道，当我将心中谋划说与你听时，你说过，走得紧不行，走得松也不行，但！不紧不行啊，邻国傲来一直虎视眈眈，朝政之变势在必行！”kXYpW
老宰相迟迟道:“陛下，老臣怕的是陛下只身一人，难逆大潮。”kXYpW
梁武突然站了起来，震声道:“何为大潮！那腐朽的庙堂吗！宰相，你知道！知道我要做什么！”kXYpW
老宰相发出重重的叹息，道:“但只身一人，又能做什么……”kXYpW
梁武敛了气，道:“朕要劈开这大潮！”kXYpW
老宰相眼睛里一抹光亮闪过，道:“可惜，还是一人。”kXYpW
梁武道:“可惜，老宰相还健康时不愿意做我手中的剑，那把能劈开江河的剑。”kXYpW
老宰相用尽力气笑了笑，道:“一把腐朽的剑，在江河中锈蚀太久了，不顶用了。”kXYpW
“那，还有利剑吗？”kXYpW
“有！”kXYpW
“谁?”kXYpW
“礼部侍郎，陛下去年新点的头名。”kXYpW
梁武回忆了一下，叫出了那个名字。kXYpW
“白轻衣?”kXYpW
轰——kXYpW
雷雨大作，梁武从宰相屋内走出，看着跪了满院子的人，对着一旁的太监道:kXYpW
“老宰相仙逝了。”kXYpW
这一年，柔来国的三朝元老死了。kXYpW
百官人心惶惶。kXYpW
“老宰相死了……再也没人拦着陛下了，吾等危矣！”说话的是户部尚书。kXYpW
“哼！怕甚，动了柱子，房子便要塌，陛下一个人顶得住这屋檐吗？”kXYpW
“一个人顶不住，可以多叫几个人来顶。”kXYpW
“你的意思是，陛下要扶持羽翼了，可满堂文武，对陛下的改革皆有不满，就算没表态的，也不敢表态！”kXYpW
“不好说，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愿意的。”kXYpW
这群窝在屋子里的朝廷高官还在讨论得热火朝天，屋子的门打开了，风雨飘了进来，将他们吹得一冷。kXYpW
“有消息，陛下召见了一个人。”kXYpW
“谁！”kXYpW
屋内齐声发问来者。kXYpW
那来者站在雨中，走了进来，浑身湿透，然后一字一句说道:kXYpW
“白轻衣！”kXYpW
“白轻衣?”kXYpW
显然，屋内的高官们不是都听过那个名字。kXYpW
“那个去年新上任的礼部侍郎?”kXYpW
“就是那个处处树敌的礼部侍郎?”kXYpW
“你们说的莫非就是以品行不端为由，参了大半个朝廷的白轻衣！”kXYpW1
“正是他！”kXYpW
“……”kXYpW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去，先查查，看他是清还是浊。”kXYpW2
屋外，那雨还是不停。kXYpW
“臣白轻衣叩见陛下！”kXYpW
梁武收起手中的书卷，低眉看着眼前这年轻人。kXYpW
他太年轻了，从样貌上看最多只有二十出头。kXYpW
他太年轻了，身上的锐气，即使面对着柔来国的皇帝，也丝毫不减半分。kXYpW
明明是跪拜，他却已经挺直了身子，拱手直视起梁武。kXYpW1
“爱卿请起。”kXYpW
白轻衣站了起来，梁武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看着是如此瘦弱，除了肤色过白，看着就像个初出茅庐的读书人。kXYpW
“老宰相去了。”kXYpW
白轻衣眉头一挑，没有想到陛下召见自己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kXYpW
于是，拱手道:“臣知道了。”kXYpW
梁武道:“临走前，老宰相对我提起了你。”kXYpW
白轻衣依旧没想到这一句。kXYpW
梁武道:“对于老宰相，你如何看?”kXYpW
白轻衣道:“宰相乃是大儒，轻衣甚是敬重。”kXYpW
“还有呢?”kXYpW
“还有便是……宰相和陛下一样，缺少了一样东西。”kXYpW
“什么东西?”kXYpW
“勇气。”kXYpW
梁武猛然抬起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自己。kXYpW
那些朝臣从来都是说自己过于激进，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缺少勇气。kXYpW
于是他笑了，道:“你有?”kXYpW
白轻衣道:“陛下可一试。”kXYpW
梁武继续说着:“白爱卿，你对现如今的朝堂又如何看?”kXYpW
白轻衣淡淡道:“回陛下，朝堂病了。”kXYpW
一声雷响，雷光透过大殿的窗户透了进来，将君臣二人的脸照得分明。kXYpW
“什么病?”kXYpW
“瘤子。”kXYpW
“如何治?”kXYpW
“割了。”kXYpW
梁武吸了口气，道:“割肉，疼啊。”kXYpW
白轻衣道:“不割，病重。”kXYpW
梁武突然笑了，道:“那刀要够锋利才行。”kXYpW
白轻衣无召起身，道:“白轻衣可以一试。”kXYpW
“你想怎么试?”kXYpW
白轻衣道:“今年年初，刑部尚书因为渎职被陛下撤了职，想要割肉，需弄清楚那瘤子长在何处，放好动刀子。”kXYpW
梁武眼神一凛，道:“这可不是个好差事。”kXYpW
白轻衣道:“于臣而言，没有不好的差事。”kXYpW
梁武道:“那整个朝廷都会是你的敌人。”kXYpW
白轻衣道:“他们，本来就是我的敌人。”kXYpW
梁武沉思了一会儿，挥手道:“此时朕会考虑，你先下去吧。”kXYpW1
“是。”kXYpW
“等一等，外边雨大，朕让内卫给你撑伞。”kXYpW1
白轻衣回身一拜，道:“多谢陛下，不过……”kXYpW
他走了过去，推开了门，一缕阳光射了进来。kXYpW
原来，雨过天晴了。kXYpW
“不用了。”kXYpW
说完这一句，白轻衣走了。kXYpW
梁武看着白轻衣离去的背影，眼神中一股活在燃烧。kXYpW2
过了一会儿，梁武叫来了尚书令。kXYpW
“拟诏……”kXYpW
老宰相的尸骨最终送回了他的老家安葬，柔来国的国君梁武，亲自披麻戴孝为其送行，百官随之。kXYpW
唯独有一人，梁武没有看见。kXYpW
“遣人去责问白轻衣，为何不来！”kXYpW
皇帝的口谕很快传了去。kXYpW
但白轻衣还是没来，来的只有一份折子。kXYpW
梁武打开折子一看，是一张名单。kXYpW
上面写着一些朝廷官员的名字，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kXYpW1
第二日，白轻衣受诏领命，担任刑部尚书。kXYpW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