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

第49章 害怕

  冬夜是寒冷的,经过白天的刺激和一路多尘的强行军之后,爱波的头脑已经保持不住清醒,她忍不住地想要喝水。408ZA

  她对步伐坚定的拉斐尔说道:“有水吗?”408ZA

  黑乎乎的东西准确地落到她怀里,爱波不假思索地、贪婪地喝了这清凉的水。408ZA

  不过,马上从胃部爬上来的火热辣意提醒她,这根本不是清水,而是某种高度烈酒。408ZA

  这家伙……408ZA

  等到那股热意褪去了一半,她忍不住汲取了第二次,将水壶举到嘴边的时候,忽然觉得烈酒在这种时候其实挺有意思的。408ZA

  从童年时代、学校时代以及纽约出事至今,烈酒对于她永远是一样不会考虑的东西——酒精会麻痹大脑,会让她的创作陷入困境。408ZA

  但现在她竟然毫无形象地走在路上,手里拿着来路不明的高度酒。408ZA

  这在她看来是不可置信的,奇怪的。408ZA

  爱波怀着理解的感受顺着脚印前行,追上前面开路的拉斐尔。408ZA

  拉斐尔侧头对她看了一看,好像回答她的隐秘思想的似的,若有所思地说:408ZA

  “是啊,伏特加,好喝吗?”408ZA

  拉斐尔用眼神示意公路尽头,补充说:“酒精也不全是坏的,它能让你暖和起来。”408ZA

  “为什么?”爱波问。408ZA

  “该怎么说呢,凯勒赫夫人拜托我找到你。”408ZA

  拉斐尔说着从战术背心内侧的拉链小包里抽出一张合照,交给爱波。408ZA

  “很抱歉,我见到她时,凯勒赫夫人……你知道的,人工改良后的天花病毒有多可怕。我见到她时,夫人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408ZA

  爱波无比珍惜地捧着那张家庭合照,然后抬起头来,凝视衣着单薄的少女说道:408ZA

  “你这样会着凉的。”408ZA

  拉斐尔不为所动,任由风吹动敞开的衣摆,风带来的寒意使她感到很愉快。408ZA

  为了缓解热量,她揭开收紧上衣的纽扣,拉开胸口,让贴身衣服被风鼓得像风帆似的。408ZA

  “喂!”408ZA

  爱波一把抓住拉斐尔的手,把扯开的领口按了回去。408ZA

  “嗯?这样很凉快。我不会生病的。”408ZA

  拉斐尔微笑了一下,她认为老夫人的女儿有些大题小作了。408ZA

  她什么也没有回答。408ZA

  “你不会知道是怎样感冒的,”爱波执拗地重复说:“到了晚上,这里会变得更冷。我就是因为每天在城里跑来跑去,已经伤风得连嗓音和体力都没有了。”408ZA

  果然,在她那纤细的声音里,可以感到有些伤风带来的嘶哑。408ZA

  “为什么要在城里跑来跑去?”拉斐尔放慢脚步,让爱波能跟在身边:“都去什么地方?跟哪些人有接触了?”408ZA

  “其实也没能去多少地方,不过,我有着特别的行动指南——那是丈夫送给我的礼物。食物充足的时候,我还去过华尔街……但是现在不比从前了,而且他也不在了。”408ZA

  爱波说这话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使拉斐尔也出乎于意料之外,发出平时她不喜欢问的那个空洞而无足轻重也没有意义的问句。408ZA

  “从爆发以来都这样,不会害怕吗?”408ZA

  “害怕,”爱波承认说,“上个月在中城区活动的时候还好,有很多人自发维护治安,但这段时间不行了。可是没办法,我必须要进去……”408ZA

  她加快两步走上来,信任地触了一下拉斐尔的肩,略显神经质地低声说道:408ZA

  “你知道什么可怕吗?不,你不会知道。我看得出来,你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可怕的是我会突然被打死,便什么都没有了。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要杀死我的丈夫,为什么。408ZA

  你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一向总是那么凶,什么人都要骂,同时也很悲观。总是一副对什么都看遍了的神情,还老是说金融系统都是骗子,前所未有的骗子。408ZA

  你知道,伤者愈痛得厉害,呻吟得厉害,他就愈骂得凶。408ZA

  可是当他要死了我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腹部受伤——他虽然痛得非常厉害,却静静地躺着,并不骂人,一句话也不说,好像表示:完了。408ZA

  他可能前半辈子从未有那样的平静过。我知道,他其实是个非常和善的人。408ZA

  他骂人,是因为他不忍心看见人们被投资经理用花言巧语把钱骗走,但他的工作就·是这样,在投行从事证券业务。408ZA

  这让他很痛苦,他总是不开口,什么也不说,就这样一直在我怀里躺着。什么也……不过我哭的时候,他突然微笑了一下,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408ZA

  “我不知道,”拉斐尔说:“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你还活着,身体健康,他觉得很高兴。也许不是这样,我不知道。”408ZA

  她沉默片刻,转而问道:“杀死了你的丈夫,谁?”408ZA

  “不知道,他们是穿着那种警察用的黑色战斗服装,冲进办公楼里把所有人都杀了。”408ZA

  爱波踌躇了一下,又接下去说:408ZA

  “他死了,纽约也完蛋了,出版社、大学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你知道我几岁吗?”408ZA

  她一路上絮絮叨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纽约被封锁后求生时积攒的感想。408ZA

  “假如,我的意思是假如,”408ZA

  拉斐尔偶尔回答说:408ZA

  “你的事业已经有成,要去的地方也都去过了,并且已经结了婚。你就不会觉得有这么可怕了嘛?”408ZA

  “不是,”爱波确信地说,“我知道对你就不像对于我这么可怕。我们是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但你太年轻了。”408ZA

  “几岁呢?”408ZA

  “嗯,23-27岁,是吗?”408ZA

  “是的,”拉斐尔微笑了一下。408ZA

  其实,按照素体下线的时间来算,她的素体年龄其实才3岁不到。但这样说的话,肯定会让爱波小姐认为这是搪塞的说辞。408ZA1

  有时候谎言的效果会比和盘托出更得人心。408ZA

  而且她不会理解爱波这样害怕,却又鼓足劲直面危险的理由。因为“爱情”吗?爱波说自己的丈夫被武装人员杀死了。408ZA

  “你看,”爱波接着说,“所以你不应该觉得可怕。可是对于我却是可怕的。”408ZA

  这话说得那样的忧郁,同时又怀着莫名的自我牺牲口吻,使拉斐尔不禁希望赶快把她当孩子似的抚摸一下她的头,说几句不着实际的好话,说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不幸已经停下了。408ZA

  可是燃烧着的城市使她不能说这些空话,能帮上爱波的路只有一条,利用国民兵的渠道把人送出去。408ZA

  拉斐尔只做了一件事来代替这些空话:她踮起脚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爱波的头,又迅速地将手拿开,不希望让她陷入无边的害怕之中。408ZA

  爱波怔住,然后歪了歪头说:“你是在安慰我吗?”408ZA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