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车座位上的这段时间，绘月基本都仰着头，偶尔才侧目瞟一眼车窗外的景色。lgOND
处在试用期的超高速铁路技术并没有被运用在前往首都的任何一条通路上，这一班列车，预计将会花费十一个小时才能抵达数百年来都堪称世界文明中心的城市——大央联的首都阳京城。lgOND1
出发时朝日初升，而现在已是夕阳西下，列车在抵达最后一站前，缓缓停了下来。lgOND
它并未抵达任何常规车站，此处，乃是都城的“审查前哨”。lgOND
进入阳京城与进入其他的城市是不同的，没有人可以自由地进出此地，每一次入城出城，都必须经过缜密的审查，报上详细的身份信息，说明行动的具体目的，关口看了受批准的通行文件，然后才会放行。lgOND
铁路交通也不例外，在进入阳京站前，列车会在“前哨所”停靠，待到专人完成了对每一个乘客所准备的入城申请的审核，列车才能继续前进。lgOND
准备周全的人可以继续乘坐在班列中，而有所疏漏的人，则会被全副武装的军警礼貌地请下车厢，就地补办申请，或是干脆直接踏上返程。lgOND
一只手永远背在身后的审查官走到了绘月面前，开始确认起她所上交的手续来，他身旁跟随的军警则是恶狠狠地盯着所有投出视线的人。lgOND
“嗯，十等天资……哦，你是那个荣铄锋的女儿……那天荣烟酒会只在南方与南洋一代繁盛，并未染指北方，你此番进城，又是否是携着你父亲的目的与心思？”lgOND
在看到个人资料中的天资一栏后，审查官立刻瞪大了眼睛，他认出了绘月的家庭背景，立刻就借题发挥刁难起人来。lgOND
“我并无任何僭越与扩张家族势力之意，我此行只为求学，只为求得毫厘之成果，为拯救不幸之异质苍生尽一份力……我的兄长荣铸暮在阳京打拼多年，他亦可以为我做担保。”lgOND
纵使牙根痒痒，绘月也不得不压住已经冒出烟来的脾气，这位审查官实在是没事找事，为刁难而刁难。lgOND
“亲属之证无用！你我皆是独立之人，我又怎能根据你长兄的表现就相信你了？你今天一刻没法证明你是别无二意一心求学，这阳京城的大门，你就一刻都别想进。”lgOND
他现在这么说，可结果，一开始还是在用荣铄锋的行为无端地指控绘月，打一开始，他的说辞就已经与自己相悖，滑稽可笑。lgOND
绘月事先已经做过诸多调查，她得知，，阳京的入城审查官总是热衷于不分青红皂白地刁难人。就因为他们掌握着外来人能否进入都城的这一“咽喉”，所以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有胆子顶撞他们，都会选择受受委屈，忍一忍，能进城就一切好说。lgOND
一句话说得好，纵使你名门望族，面对阳京审查官的制服，也要夹着尾巴当一条低贱的狗。lgOND
通过一些不干净的人际关系，握有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权力”，就让他们得意忘形到了极点。审查官似乎热衷于找那些天资优异的名门子弟，然后用压得他们说不出话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lgOND
“那个，长官，如果我没记错，《高天资者优待法案》自二十年前颁布以来，应该还没有被废除过吧？”lgOND
绘月知道，没法用任何的语言逻辑来驳倒这些人，对付特权优越的最佳方式，往往是另一个特权。lgOND
“那么，十等天资者应当有权获得任何所期望的教育资源，这条文应该是不假吧？”lgOND
很多人因为胆怯而忘记了自己手握的东西，成为了审查官的笑料，但绘月没有忘。lgOND
“如果不放我进城，又是否是意在违背通过此法案的律令院……哦，原来长官您还有谋反之心？”lgOND
听到这里，审查官咂了咂舌，在绘月的申请上敲下了“审查通过，放行”的印章，悻悻地走了。lgOND
在走远前，他还不忘用绘月刚好能听到的音量说一句坏话，或许他会觉得这是一种精神胜利吧。lgOND
俊丽的少女叹了一口气，她还没有进到阳京城中，这片土地特有的恶意就已经找上门来。lgOND1
审查很快就结束，所用的时间似乎比盘问绘月用的还要短。lgOND
在“排出”了几个乘客后，列车又一次动了起来。大概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吧，在钻入了一处隧道，又重见天日之后，列车便开始减速。lgOND
阳京，两个巨大的古体字让人无法忽视，仿佛只是为了吸引眼球而矗立在候车厅的楼顶。lgOND
移门打开，广播像是不耐烦地在赶人离开，绘月拿上了自己的行李后，准备与这座“顶点都市”做正式的问好。lgOND
车站周围，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数不清的人头，立秋时节，哪怕日薄西山，盛夏余威不散，来自四面八方的汗水与喘息都交杂在一起，像是一锅味道磕碜的杂菜汤。lgOND
阳京的城建向来受人诟病，在古城的基础上不断建新城，加上居高不下的人口总数，交通系统的舒适度，老实说应该是比不上泽吴这座小城。lgOND
在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城内地下铁路后，绘月就放弃了使用公共交通的念头，她至少是不缺钱的，于是便在走出车站一段距离，到达了相对空旷的位置后拦下了一辆计程车。lgOND
等绘月真正到达了她事先联系了的学校，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lgOND
建在新城区之上的新校区，不知为何反倒要靠大理石柱上的纹样彰显些不存在的古色；校舍的房屋大概都有二十层高，外墙看上去比较干净；哪怕并没有处于常规的授课时间，校区内也有零散的学生走进走出，交谈着学术话题或是日常琐事。lgOND
这座城市之所以能成为文明顶点的明珠，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在于它所收纳的“人”。lgOND
四面八方涌来的优秀的“人”构成了前沿教育的巨网，使得这里成为了“资源”与“渠道”遍布的地方，这些东西的价值往往远胜过任何一处奇观巨构与摩天大楼。lgOND
新生的报道处位于行政楼一楼，并且二十四小时轮班开放——出于种种原因，前来的报道的新生会在一天的任何时间出现。lgOND
“我再确认一遍，荣绘月小姐确定是要在人类-法术研究院入学，对吗？”lgOND
接待绘月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她在仔细看过了这位绮丽新生的个人资料后，做着必要的确认。lgOND
“没错，老师，我想要帮到那些被异质折磨的人们，才选择了这里。”lgOND
人类-法术研究院的涉猎范围极广，在研究方面具有很高的自由度，这是绘月选择此学院的原因。lgOND
“嗯嗯……很有志气哦，呼，不过你来得有些迟呢，和其他孩子们比起来。你这个年纪，他们至少已经在学院里待了三年了。阳京城内的学院大多与外界割裂，所有这里并不存在所谓的插班生，所有的学院都要求学生，无论年龄都必须从一年级从零读起，所以，你要和那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们在一个年级，没问题吗？”lgOND
“我自然知道这一点，也做好了应有的准备，悟道之时已晚，实在遗憾。”lgOND
“好好好，真是个稀罕姑娘……住宿方面呢，你想要单人间还是双人间？”lgOND
听到绘月的豪言，妇人无声地鼓起了掌，紧接着，她打开满载钥匙的抽屉，询问起住宿相关的事宜。lgOND
绘月接过了自己寝室的钥匙，妇人的手在打字器上一阵舞动，大概是完成学籍信息的录入。lgOND
“又或者说，你想跟着我这个未来的导师参观一下校舍呢？”lgOND
“唉，说来也羞人，我堂堂人类-法术研究院，嵌入科教授梁倩兰，也不得不被按在报道处轮班啊，哈哈哈，走吧绘月同学，我带你看看这片地方。”lgOND
当这一老带着一小走出屋门时，另一位接班者也随之到来，完成了交班之后，梁教授就带着绘月走进了试验楼中——那是将创想付诸实践的温床。lgOND
梁倩兰身为教授却在报道处站岗，这让绘月不禁发表疑问。lgOND
“当然，对学生的第一印象向来重要，要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教授而言，看上哪个学生，有时不过是一对眼工夫。而在阳京学界，好学生可是比一车宝石更加抢手的东西。比如绘月同学你，光凭从刚才开始的这一番对话，我就知道你是可塑之才，届时还望对我们嵌入科，多多青睐。”lgOND
经验老道的梁倩兰，又一次在接收新生的时候，就悄悄投出橄榄枝。lgOND
“那还是令人受宠若惊啊，我明明还没有在学术方面有任何建树，只是满口大话的丫头而已。”lgOND
绘月并没有急着接下这份好意，她明白万事留一线的处事道路。lgOND
“不必妄自菲薄，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个非实现不可的目标，作为研究者，这是相当可贵的东西……我相信它会让你成功的。”lgOND
这是一种法术，还是一种看人的本领？被看透了些许心思的绘月，现在觉得梁倩兰的慈祥微笑中流露出一丝寒意来。lgOND
初来乍到的新入生一边小心应付着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梁教授，一边把注意力集中到观察周围的景象上去。lgOND
她们行走在蜂巢一般的楼道内，每一处隔间的门板后，都是一个正在酝酿的梦想，它们或许能引发一轮技术革命，又或许，会胎死腹中石沉汪洋，再无人问津。lgOND
“研究”的彼岸，并不总是迎来豁然开朗，有人握着拳从门后走出，思索着庆祝，也有人套在白大褂里，垂头丧气地走出来。lgOND
“放我们进去！为什么……那明明是我们用心血铸成的……为什么？！”lgOND1
肃静的空气里，忽而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听上去，是一位情绪激动的少女。lgOND
“没什么值得在乎的，就是小姑娘吃了成长所必须的苦，还在气头上而已，我们上楼去看看吧……”lgOND
听到梁倩兰教授似乎有意地想要避开那个声音，绘月反倒来了兴趣，双脚循着动静，毫不踌躇地向前走去。lgOND
老妇人也没法直接拦下绘月，开口就想着要避开那个动静。lgOND
“我可能会迷路的啊梁教授，劳烦您，最后陪我一程吧。”lgOND
实际上，绘月对来去的道路早已铭记于心，却还是为了看看这位教授所躲避的东西，而借口怕迷路迫使她跟着。lgOND
走廊的尽头，最角落的一间研究室外，是两位少女模样的人。lgOND
其中一人有着淡蓝近白的中长发与宛如褪去色彩一般的淡绿色瞳孔，两侧鬓发在后脑交合成辫，加上一身保守的长裙，让她显得乖巧文静——lgOND
可看上去会是沉默少言的她却正是那个发出那歇斯底里哀鸣声的人，她咬着牙，不断地刷着自己的门禁卡，可那道冰冷的门却从来不为她打开，最后只能无奈地握拳捶打门板。lgOND
另一人有着微卷的黑色齐肩发和淡蓝色的瞳，身着相对凸显曲线一些的服装，看上去会更加外向活泼——lgOND
然而，她正在试着劝阻前者，手忙脚乱的，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lgOND
看上去外向的卷发孩子第一个注意到了绘月身旁的妇人。lgOND
当这个声音传入到门前几近失控的长发孩子耳中时，她转过涕泪横流的扭曲面容，对那德高望重的教授怒目圆睁。lgOND
“是你吧？那些人……那些人是你找来的吧？！衣冠禽兽！杀人犯！梁……梁倩兰……你个畜生……我和你拼了！”lgOND
那女孩声音颤抖，像极了啜泣的娇弱姑娘，可她的身体却已经成箭步，抱着你死我亡的决心，迅猛地向那老妇人的脖子袭去。lgON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