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散落着几张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用红蓝铅笔涂画着可爱小动物的纸。3tIVO
还有纸上画着歪歪倒倒的房屋、燃烧的建筑、冒着黑烟的车辆，在这一切东西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用红铅笔画的人站在那里射击。3tIVO
这是历来儿童关于战争的一种概念——我们总在射击，而敌人总在破坏。3tIVO
然而，回忆过去的错误无论是怎样地痛苦，道格却仍旧不由自主地想到，混乱前夕抱着近乎这样战争观念的人，实在太多了。3tIVO
战争……最近他回忆到自己的生活时，便不由将全部生活归为一类，事后再去分析他战前的生活行为，把它分为坏的和好的，这并不是一概而论。3tIVO
道格思考许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是的，它已经陷入了战争，陷入了每个滞留者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寻求生存之机的战争。3tIVO
现在他在作战的时候，此刻有一类的生活习惯和嗜好妨碍他，有一类的在帮助他。3tIVO
第二类开始比较多些，大概是因为像他这样在训练营里接受训练时，细心揣摩了教官们的下意识习惯、了解并进行模仿，化作了自己的良好习惯。3tIVO
经过这样艰苦的、充满自我牺牲和自我克制的战斗及生活训练以后，假如战争除去固定的死亡可能之外，是不能用它每日的重担来压倒他的。3tIVO
道格·萨顿和许多与他同年加入SHD国土战略局的人们一样，都来自各行各业的翘楚，不能说履历完美到让人眼前一亮，起码在本职工作上都有着肉眼可见的成就——极具潜力之人。3tIVO
他也像其他许多人一样，在生活中找到了力量去拒绝那重复且没有创意，更没有刺激的工作和生活。3tIVO
纽约出事的25年，他照常回到战略局设置在匡提科基地的训练营，完成了各项素质评估和新一轮的战斗训练，只是这次增加了许多以往很少开设的器械使用和维护课程。3tIVO
道格一边翻看孩童的练习簿，一边回溯他是怎样来到纽约的。3tIVO
他忽然意识到，去年4-8月的战斗培训课程，教会了他如何在废弃的城市中生存，例如如何从弃置的车辆中搜集到他所需要的电子元件、从堆满垃圾的商店里找到所需的零件、从破败的仓库中找到合适的枪械零件……3tIVO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他们在某个弃置的城市中生存下去。3tIVO
想着想着，道格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掌握权势的政客们已经知道不夜城在三个月后的未来，所以有针对性地为特工们进行了训练。3tIVO
可是跟他一样作为首批次进来的特工们，大多数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挫败，最终落得战死和叛变的下场。3tIVO
那么，他不禁要问了，那几个月的针对性训练真的足够吗？3tIVO
不仅训练内容和强度不够，他们还隐瞒了不少东西，同时在纽约的投入也少得相当可怜。3tIVO
要是把组织空投的资源和人手投入更实际的工作，布鲁克林、皇后区、布朗克斯等地方早就恢复了秩序。3tIVO
结果呢？一笔烂账，除了那几座桥的国民兵和哈德逊河上飘着的海岸警卫队，几乎见不到来自联邦或州一级的政府力量。3tIVO
这怎么不算是战争呢？战争只是换了个形式，变成了每个人的战争。3tIVO
战争从12月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还没有如今这般激烈。这场战争把他这个曾经希望做教育事业的金融从业者，带到了不夜城这块复古蛮荒之地；3tIVO
带到了这个房间，假如用家庭刺绣做点缀的丝绒沙发背椅上没有那支斜挂着的M4A1自动步枪那样执拗地放出光辉，这个房间或许有一刹那使他回想起和平。3tIVO
中午已经过了好久。道格心不在焉地听着瑟西莉亚讲述她的生活，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自己的生活。3tIVO
他慢慢地拿出烟盒，手臂用力一甩，香烟滤嘴精准地从盒子单侧的缺口中冒了出来。3tIVO
瑟西莉亚沉默了一会儿，动也不动地坐在他身边。他们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或许坐了5分钟，或许是10分钟。3tIVO
起初她怀着孩子气的严肃讲到她在学校里对帅哥的迷恋，后来说到一般的恋爱，最后谈到失败的婚姻，在结束时却突然向队长道格·萨顿问到：3tIVO
道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下。他回忆起两三个女人，她们在他的生活中一闪就过去了，显然也像他在她们的生活中一闪就过去了一样。3tIVO
在这一点上，他们一定是谁也不欠谁的：他并没有对谁感到失望，也没有对不起谁。3tIVO
或许这件事的结果如此——很容易，又很短促——并不是因为他不需要爱情，而正是因为他太需要它了。3tIVO
但道格所遇见的那些人和这件事的结果，都不太像恋爱，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更像是两个需要肉欲的人凑到一起宣泄，所以他也不努力将这件事弄得像恋爱。3tIVO
然而，在这一切的细节中他也只能向自己承认，而当瑟西莉亚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再度问道：“难道没有谈过恋爱吗？”3tIVO
道格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次，不时抬起手看看时间。3tIVO
他想了想，“更正确地说，以前没有过，这倒是可能的，但是要说将来也不会有，那是不可能的。”3tIVO
道格突然想起来楼上戒备的拉斐尔，不知道她来到纽约之前又有怎样的经历。3tIVO
他又在房间里踱了一次，走近瑟西莉亚，把手放在瑟西莉亚肩上。3tIVO
“你听我说，安特，”道格说，与其是打算答复她，不如说是答复自己心里的思想，“你听我说，安特。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死，嗯，无论如何都不能，简单地无论如何不能……”3tIV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