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愿意百忙之中抽空回来，陪老太太跑这么远，亲爱的。”43398
老太太站在小船的船头，一览翠蓝的湖面和这颗宝石所映照的那片流云碧霄；春季微凉的湖风拂过，涟漪阵阵。43398
她轻按头上的草帽，有些费力地深吸一口气，不觉心旷神怡。43398
穿着水手服和可怕面具的冒险者小步上前，在她侧后方停了下来。43398
“他们想探索北部冻土，现在应该在去往北方联合国的路上。”43398
“佩玛·褔洛斯特？那儿和斯塔提斯关系正僵呢吧？听说它们把所有对方国家的人都赶出了边境……”43398
后面船夫看似一心一意地划船，实则好事之心大起，正竖起耳朵听以实玛利正在说什么呢。于是，以实玛利压低了声音，继续说：43398
“各国签订了条约，不得阻挠预言之人行使其使命。无论国家之间关系如何，所有国家必须无条件对其开放边境，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43398
希洛和菈库恩在与斯科特、阿米迪亚斯的讨论后，决定在今年探索冻土、丛林和薄暮原野，并击败血肉之墙以前的所有头领怪物。43398
两个家伙一听说猩红是和腐化之地齐名的邪恶地形，两个家伙就有些打退堂鼓，看来那次去腐化给他们留的心理阴影不轻。刚好猩红的头领怪物已经被收拾完了，他们可以选择不去。43398
小船慢悠悠地荡到天见岛，正好是四月下旬。一老一少按计划在东北侧港口上了岸。43398
目光穿过眼前吵嚷的小镇，所及之处繁星似的开满了洁白色的花朵，而从它们之中，地平线的那一端，一座高山巨人般拔地而起，积雪凝结的尖峰直冲云霄，在日光的照耀下银光烁烁。43398
那就是天见山，岛屿上唯一的山峰。爱丽丝说，她这个时候来天见岛不止为了这满地芬芳，“但愿你不会不喜欢爬山，亲爱的。”43398
以实玛利难以不言自己的忧虑。因为爱丽丝长期只食素且年事已高，她的身体如今瘦小干瘪，很难不怀疑其能否承受这种极其考验耐力的活动。43398
而且，天见山只有低处有简陋的山路，向上走只会越来越陡峭。哪怕以实玛利把自己的钩爪和瓶中云都给她用，对一个未经训练的人来说，依然是近乎十死无生的自杀行为。43398
“不用太担心我，孩子。”老妪笑眯眯地摆摆手，“我们不爬多高，老太太想找的那个山崖只需要走点儿山路。”43398
名义上，这仍是个护送的委托。于是趁在这个镇子里停歇的一天，他把他们带的补给品又查漏补缺了一遍。43398
第二天一早他们叫了驿站的马车，直把他们送到就近的一个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子。他们且歇了一歇，就开始登山了。43398
尽管是相对山的相对平缓的部分，现成的山路缺乏修缮，时而通过怪石和树林间，时而靠着狭窄的山涧溪流，并不好走。43398
以实玛利放慢了步子，跟在老太太旁边，多次瞧见她乐乐的笑里偶尔会添上痛苦的狰狞。43398
“没那个必要，马……马上就到了。喏，亲爱的，就是前面……”43398
她颤颤巍巍一指前面，那是山崖边向南突出的一块平坦的岩石。柔软的新草铺满了地面，一片金黄色的花瓣落于其上，它们来自于一旁的几颗小树，金色的梅花萎靡不振，已然临近凋谢。43398
站在这块突起上向下俯瞰，能把大片大片的花海、从天见山发源，淙淙流向南方的天见河尽收眼底。43398
这种规模的花海当然不是人为播种所能做到的。很多年以来，无论这些天见花遭受过什么灾难，疾病，野火，或是霜冻，它们总能在明年的同一时候开得漫山遍野。因此，有人相信这片土地是被某种力量赐福过的，虽然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43398
以实玛利第一时间勘察了这块凸出来的岩石，确认它没有松动、支撑良好，这才搀着老太太走上前。43398
老太太喘息着笑了两声，在这安宁祥和的地方，她双肺焦灼干燥的异响太过明显，但面对以实玛利几乎要说出口的担忧，她只是把食指竖在口前，轻轻向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43398
在铺着零落着的金色花瓣的草地上，她面朝无际的蓝天和广阔的花海，盘起双腿，席地而坐，双手抚膝，吞吐自然，恍若是这些景物中本就存在的一部分。43398
以实玛利为自己找了个背靠岩壁的地方，学着她盘腿坐下。43398
他有些迟疑，但见爱丽丝已专注于她所说的行动，他也就只好照做。合上双眼，像灾厄四号每时每刻都在做的那样，让视线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43398
“跟着我做：放松你的一切，感官、呼吸、思考、精神……我们要开始冥想了。”43398
以实玛利未曾潜心进行过冥想，这对他而言是种十分新奇的体验。43398
依然幻痛的肺叶振动着，他摄入仿佛飘逸着檀香的清凉空气，照着他对冥想的理解，尽力抛却所有杂念，让思绪回归别人说的“无我”的禅定状态……43398
耳畔只有恰到好处的风鸣——自然，令人舒适静心的白噪音。哪怕他把心里的念头丢垃圾一样倒出去，总会有新的即刻产生。43398
这种感觉就像他正拿着环境改造枪清除腐化，不管怎么喷，总会有那么一两块漏网之鱼；等时机一到，又会把附近的环境再感染一遍。43398
“不要急躁，亲爱的。冥想所追求的，其实是身心合一的完整。”43398
爱丽丝似乎有某种才能，她无需通过眼睛看，却知道旁边的人的心态。她一动不动，却并不僵硬得像尊石像，只是仿佛陷入了一种一动不动，似睡非睡的状态。她的话语格外明悉：43398
“很多人都想当然地认为，冥想追求的是‘放空心神’。但老太太今天告诉你：这是天大的错误。只要你仍活着，心就是不可能被放空的。”43398
“心，好比纯真的孩童，它是善良的天使，也是不羁的巨龙。它桀骜不训、充满破坏力；充满破坏力，又满怀关爱。它想一出是一出：时而好奇，时而恐惧；时而憎恶，时而仁慈。”43398
“你若不愿背弃它，便没有将它拴住的可能。到底是想要安定与祥和，还是渴望冒险与翱翔，都不是你可以左右的。现在，亲爱的，试试看放开你的思绪，而不是抵抗它。”43398
以实玛利将信将疑地照做，不再刻意什么都不去想，而是以一种摆烂的态度——放弃思考任水自流，想到什么就是什么。43398
“把它想象成一个初生的孩童，对世间万物充满着热情与求知欲。让它觉察指缝间流过的风，让它嗅嗅空气中弥漫的花香，让它感受你胸前搏动的心跳，将你的灵魂渗透到世间万物中。”43398
意识清醒，却要专注在胡思乱想上……他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没有，只觉得爱丽丝的声音越发空灵缥缈。他很难描述，但他隐约觉察，在自己肉体的感官之上，他又有了新的感觉。43398
新的色彩、新的轮廓、新的声音，明明闭着眼睛，一幅逐渐清晰的情景却在他眼前呈现。自己一丝不挂，身上全是过分稚嫩的皮肤，茫然地浮在犹如是孩子的简笔画的世界的空中。43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