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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父子夜话

  黑夜里的河水无声流淌着。kY4qB

  天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温度,哪怕是在深夜,也不再那么的凉爽,只有到了这河边,才能明显的感受到那丝丝的凉意。kY4qB

  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坐在石头上,抽着烟,缓缓地吐雾,层层上升,如一阵迷雾,消散。kY4qB

  烟的味道却是无形无色地传到了旁边的高中生男生的身上,那个男生抽了抽鼻子,扭过了身,尽量不想吸到烟的味道。kY4qB

  他怕这么一直吸下去,迟早就会上瘾。kY4qB

  虽然他对于眼前的男人很敬重,但他不想要成为跟这个男人一样的人。kY4qB

  这个男人,用当今世俗的目光来看,是一个很典型的失败者。kY4qB

  胡须没有刮干净,面色也很沧桑,记忆里正经魁梧的身躯,如今也变得十分消瘦,像是已经随着岁月流逝了。kY4qB

  男人抖落了眼上的焚尽的灰,看向了天空中的繁星。可能是当地的环境保护很好,也有可能是工业还没有恢复到那种水准,天空依旧比较清澈。kY4qB

  应该是太久没有工业废气污染,才会使得夜晚的天空如此清澈吧。kY4qB

  暗蓝的夜中,星辰十分显眼,不是含糊的,而是十分具象的,仿佛近在眼前。kY4qB

  “高广,现在几点了。”kY4qB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父亲。”kY4qB

  北条高广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kY4qB

  “啊,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吗?”kY4qB

  北条高广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句话并不是问向自己的。kY4qB

  这个男人偶尔就会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kY4qB

  男人又抽上了一口烟。kY4qB

  表情没有享受,而是一种很淡然的样子。kY4qB

  直到他开始咳嗽,咳得越来越大声,看着也变得痛苦了起来。kY4qB

  事实上,在普遍具有武道修为的现在,人们的身体素质也有了大幅的改善,要是男人肯用他曾经所拥有过的气劲运转全身,他压根就不用遭到现在的困扰。kY4qB

  但他并没有,仿佛他享受的不是抽烟的瞬间,而是现在的咳嗽一样。kY4qB

  像是在品尝着从肺部油然而生的痛苦,给了他一种自己仍存活于世的感觉。kY4qB

  北条高广从始至终不是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观察,自己琢磨。kY4qB

  他的父亲,对于他的话语,永远只有单方面的教导,从来不会将自己透露给他。kY4qB

  父亲曾说,如果他知道了他曾经干过的事情,那么他所说的所有教导都只会成为一句屁话。kY4qB

  他不希望这样,所以苛求北条高广永远不要了解。kY4qB

  北条高广同意了,所以就从来没有探究过。kY4qB

  在北条高广的沉默中,夜色重新安静了。kY4qB

  男人不再咳嗽,只是静静地看着流淌的河。kY4qB

  关于那条河,北条高广也曾经好奇过。他在想,这条河究竟是有什么神异之处,使自己的父亲每天晚上都要盯着它,仿佛是只有看过了它,才能够在晚上入睡。kY4qB

  然而,在北条高广观察来说,这条河也只是很普通的一条河罢了。早上是蓝色的,下午是金黄的,晚上的暗淡的黑,只是一直在随着周边的景色变化。kY4qB

  河水并不清澈,但也并不污浊,也就没有任何可值得提及的地方。kY4qB

  若是让北条高广发挥起自己的想象力,代入到那个神秘的男人身上,那么以他的目光看来,他看的,可能就是不是河水。kY4qB

  而是一具尸体,曾随着这条河漂流而走的尸体。kY4qB

  那个尸体曾经就在一个突然的夜晚坠落在了那里,浅浅的河水没能覆盖住她的脸庞,以至于让周边的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具尸体上,那个美丽却狰狞的面容中,有着无可消散的怨气。kY4qB

  女尸的身体还是新鲜的,血液流在了河水之中,将这个既不清澈,也不浑浊的河水,染上了血红的底色。kY4qB

  血液从她身上的伤痕中流出,伤痕很多,有钝器打伤的,也有锐器割伤的,尤其是在脖子上,更是有着一圈红红的印记。kY4qB

  虽然北条高广没有故意打听,但这个消息传得实在是太广,以至于连他也听到了部分的传闻。kY4qB

  有人说,这个人是他父亲的妻子。kY4qB

  北条高广的记忆中,曾经有过一个温柔的女性,但可能是因为过于久远,对于那个女性的面容,早就已经忘记的干干净净。kY4qB

  在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kY4qB

  而眼前的父亲,也日渐颓废,放佛让传闻吸走了所有的雄心壮志,乃至于他身为名门的尊严。kY4qB

  “高广……”kY4qB

  父亲的声音很微弱,但确实实是在呼唤着他。kY4qB

  尽管他并没有看向他。kY4qB

  “我在,父亲。”kY4qB

  北条高广应了一声,免得父亲找不到自己的儿子。kY4qB

  “嗯。”kY4qB

  父亲沉闷半响,又抽了一口。kY4qB

  北条高广也没有说话。kY4qB

  父与子之间的隔阂与疏离,让他们互相之间闷得透不过气。kY4qB

  是因为彼此之间都不是过于了解吗?最熟悉的陌生人,亦或者说,最陌生的家人。kY4qB

  亲近与陌生这两个有时会互斥的词汇,就这么一同融合着,以十分扭曲的方式,交汇到了他们的身上。kY4qB

  “最近你的学业怎么样?”kY4qB

  似乎是察觉到不能再这么下去,父亲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将它攥在了手心之中。kY4qB

  “不是十分乐观,只是勉勉强强罢了。”kY4qB

  北条高广将他的感受说了出来。kY4qB

  “这样吗?”kY4qB

  父亲没再抽烟,只是看着那条河。kY4qB

  他依旧没有看向自己的儿子。kY4qB

  北条高广心一揪。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到了现在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看上一眼。kY4qB

  难道是因为他还是不够努力,侮辱了名门门楣吗?kY4qB

  “高广……”kY4qB

  父亲又呼唤了自己的儿子,儿子也依旧应答着。kY4qB

  “答应我,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kY4qB

  父亲又开始说着这种话语,仿佛他自身就应该是儿子最大的反面教材一样,只要不去学他,不成为他这种人,就能真得成为一个大人物,成为符合名门身份的人物。kY4qB

  北条高广胸口有些沉闷。kY4qB

  他有时真得很想知道,如果他朝着自己的父亲大声讽刺,说自己绝不会成为他这种人,成为他这种没用的人,会成为一个很有出息,不辱门楣的人。kY4qB

  那么心灵被自己的儿子狠狠刺痛的父亲,会不会改口,说出一些其他的话语,或者是好好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以最激烈的措辞,狠狠地辱骂他。kY4qB

  可惜北条高广做不到。kY4qB

  父亲就算有万般不对,就算父亲曾经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但父亲并没有亏待过他,对于他的衣食住行一向都会安排好,也会尊重他的意愿。kY4qB

  哪怕他们的家庭早就不再富余。kY4qB

  父亲站起了身,交手中攥成小团的烟吃了下去。目视着这一切不知道的多少回的北条高广,此回依旧是避开了自己的视线。kY4qB

  他无法直视这样的父亲。kY4qB

  “有没有喜欢的女人?”kY4qB

  这一回,父亲抛出了一个他未曾问过,北条高广也未曾想到过的问题,使得北条高广一愣,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将父亲的问题搁在了一旁。kY4qB

  父亲没有再去逼问,只是沉默着,似乎是在等待着北条高广好好考虑。kY4qB

  “不,没有,父亲。我现在这个样子,还哪儿有闲情谈情说爱。”kY4qB

  父亲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回答,不置可否。kY4qB

  他向前走过去,拖鞋踏进了草坪之中,混杂着些许的泥土,粘在了他的脚指之中。kY4qB

  北条高广紧跟在后面,只是他穿着的是正常的鞋子,淤泥会粘在鞋子外头,不会粘在他的脚趾上,让他感到黏糊糊的,以至于感觉到不适。kY4qB

  父亲站到了江边,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会踏入河流之内。kY4qB

  北条高广死死盯着父亲,避免父亲突然间做什么傻事。kY4qB

  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父亲了。kY4qB

  “你最近几点睡觉?”kY4qB

  父亲又问。但这个问题父亲曾经问道过,北条高广也就很快的回答:kY4qB

  “四点左右。”kY4qB

  “忙着学习?”kY4qB

  “是的。还有修炼。”kY4qB

  武道修炼这件事情,一般修炼了一个小时候就要间隔十几个小时再修炼,不然修炼的间隔越短,修炼的效果也就越差。kY4qB

  而且,在那一个小时的修炼中,时间越长,效率也会越差,甚至还会使修炼者感受到痛苦。kY4qB

  除非是一些环境很好的,气劲很流畅的地方,才会稍稍延长他们的武道修炼时间。kY4qB

  这也就是为什么武道班变得那么重要的原因。kY4qB

  但凡能够开设武道班,都有着可以加速气劲流转的道具。kY4qB

  部分修为高的强者,也可以研究阵法之道,在一定范围内,将空气中的部分杂质转换为加速气劲流通的灵气。kY4qB

  不过这种人,显然是跟大部分人绝缘的存在。kY4qB

  而家道中落的北条家,早就没有了那种道具,也更是没有一个可以布置阵法的强者。kY4qB

  北条高广就只能依靠苦修,每天都得坚持到自己无法再有任何寸进为止。kY4qB

  其中的痛苦,难以言说。kY4qB

  至于其他方法,如武道社,北条高广也曾听闻过,但他没有那个时间。kY4qB

  他除了自习之外,还要外出打工,补贴家用。kY4qB

  为了维护自己名门的荣光,他也从来没有对外漏过怯,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家境已经衰落至此。kY4qB

  父亲听到自己儿子的回答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在抽烟一样。kY4qB

  “以后你结婚的时候,不要叫我。”kY4qB

  “为什么?”kY4qB

  北条高广有些不太理解。他心慌意乱地踏出一步,想要抓住父亲的那单薄的衣衫,好好地询问他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kY4qB

  为什么父亲甚至不愿意出席他的婚礼。kY4qB

  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了身来,又走了上去。kY4qB

  “回家吧,天已经有些冷了。”kY4qB

  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父亲依旧没有看他。kY4qB

  他远远地甩开了自己的儿子,无视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用被冷干的泥巴所粘住的拖鞋,在平整的石路上,发出了噶当噶当的声音。kY4qB

  强撑着稳住心神的北条高广紧跟了上去。kY4qB

  父亲究竟事想表达什么?是想让自己不许想任何的儿女情长吗?kY4qB

  是啊,连振兴家门的边都没看到,怎么可以去想这些。kY4qB

  北条高广暗自琢磨着父亲的想法,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却是冒出了些许的冷汗。kY4qB

  有点热。kY4qB

  北条高广将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开了一些,但又害怕让父亲失望自己连这点苦难都克服不了,就把拉链又拉了上去。kY4qB

  他们回到了家里。北条家从外观上来看,依稀能看出当年的辉煌。kY4qB

  不过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曾满载辉煌的北条家门匾,都已经落满了灰尘,许久没人来清理了。kY4qB

  北条高广在踏入大门前,注意到了这一点。kY4qB

  会不会是因为他最近忙,没能顾得上擦门匾才会让父亲发火?kY4qB

  跨过门槛,走进了大院之中,一颗宽大的槐树长在院内,高耸立起,却没有了多少的叶子,好像是营养有点不足。kY4qB

  就像是如今的北条家一样。kY4qB

  会不会是因为父亲看到了这颗槐树,触景伤情之下,才会发火?kY4qB

  穿过槐树张牙舞爪的影子,北条高广脱下鞋子,将鞋柜中拖鞋穿上,走入了木质的长廊之中。kY4qB

  长廊上父亲的鞋上的泥灰掉落着,在长廊上落下来一些痕迹。kY4qB

  这是父亲对我的惩罚吗?让我把泥灰收拾干净?kY4qB

  北条高广依旧在多想着。kY4qB

  突然间,房间内的父亲传出了声,打断了北条高广思绪。kY4qB

  “高广,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kY4qB

  说完这句话后,父亲把蜡烛熄灭了,房间整个变暗,像是再表明父亲已经睡着了,让他不要去找他了。kY4qB

  北条高广也松了一口气,从洗浴室找出一块抹布,将长廊拖的干干净净。kY4qB

  之后他又去修剪了一下槐树的树枝,让槐树减少不必要的营养消耗,之后更是用上了家里种茄子的化肥,为槐树浇上了水。kY4qB

  “槐树,你可要好好争气。”kY4qB

  北条高广摸了摸槐树陈旧的老皮,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槐树,还是在说给自己听。kY4qB

  之后他又跑到了门外,把牌匾好好地擦拭了一番。kY4qB

  把这些事情搞完后,他才回到房间,点上用了半截蜡烛,开始学习。kY4qB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