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法庭中的严肃、人们的愤怒达到顶点，只消得多托雷点头称是，在场的观众便群起而攻之，势要让这个昔日的天才身败名裂。3tsLv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多托雷既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3tsLv
话音刚落，整个法庭都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3tsLv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茫然无措，交头接耳。3tsLv
有人困惑不解，有人若有所思，但大多数人都从最初的茫然逐渐转向了另一种情绪：3tsLv
眼看就有人要忍受不住出声声讨这恶毒的青年，贾帕尔猛然挥槌提前遏制了再一次的喧嚣：“肃静！庄重的法庭需要安静。”3tsLv
说罢，他眯起眼睛看着表情隐藏在刘海阴影之下的多托雷。3tsLv
“被告人，你的‘不知道’，是指什么角度上的‘不知道’？如果没有更清楚的解释，我将理解为你在表述你并非真凶。”3tsLv
闻言，多托雷开口说：“当然不，法官先生，我无意为自己开脱什么罪名，我没有说谎的习惯，可是事实上我不知道……或许说？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杀了那个女孩，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无法在本人的记忆中找到亲手杀害索赫蕾的证据。”3tsLv
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贾帕尔与他对视，前者的目光清澈见底，甚至清晰到了某种意义上也很疯狂的地步：“这是一场审判，您作为主审法官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场审判需要什么？风纪官们将嫌犯带上法庭接受大众的审视和批评，高居其上的审判者宣读状书，于是嫌犯便痛哭流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欣然认罪？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美好了点，简直是童话世界好不好？还是说，坐在这里的所有人就当真这么天真？”3tsLv
“一旦发现自己浅薄的思想无法迫使站在对立面的敌人低头便忍不住恼羞成怒了吗？当然这也的确是个办法，地位的差距同样是对抗和激辩的资源与手段之一，只要运用得当自然也能起到相当可观的效果，而且从某些角度出发……事半功倍，运用得当的话，呵呵。”3tsLv
多托雷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矜持地评判这一举动，他的话深深刺痛了贤者的内心，所幸在继续开口之前贾帕尔拉住了他。3tsLv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要求是证据，那么，宣证人入庭。”3tsLv
“判处一个人是否有罪的关键要素是证据，呈堂证供的意义从来都不是向毫不相干的观众们提供情绪价值，证据说服的不是观众，而是罪犯自己。”3tsLv
看着从阴影中步步走出的熟悉的人影，多托雷眯起眼睛。3tsLv
“这是本庭的人证来源，来自于与被告人和受害人共同所处的考察队队员，教令院见习陀裟多索伦布的口供，在接下来的过程中，他将作为被告人多托雷涉嫌故意杀人罪的人证出席本次庭审。”3tsLv
索伦布，他在赞迪克的印象中相当不起眼—当然这也有一大部分是赞迪克自己的原因—不过在过往的记忆中他所给人留下的印象只有老实巴交这一个要素。3tsLv
多托雷沉吟了一会儿，扭头向在对面站定的索伦布点头致意。3tsLv
不过此时的索伦布显然没什么兴趣和老同学打招呼，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毕竟他就是来落井下石的，多托雷很能理解。3tsLv
而作为法官，贾帕尔则更没有兴趣关心这两个人的精神状况，待到索伦布入席，他便点点头说：“证人可以开始叙述了。”3tsLv
索伦布有些拘谨地向审判席和陪审团鞠了一躬，咽下一口口水开口讲述：3tsLv
“我是在考察队划定驻扎营地的当天傍晚察觉到不对的。那时候，索赫蕾学姐本来应该负责检查队员们搭建的帐篷合不合格，但是我等了半天都没见到她，所就离开营地去找。3tsLv
我本来没打算走太远，因为我以为学姐只是在附近发现了什么新的研究命题，但是就在我绕了一圈之后，我就看见……”3tsLv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多托雷的方向，下意识地咳嗽一声：3tsLv
“我看见赞迪克……他偷偷领着学姐往森林的更深处走了。”3tsLv
多托雷点点头，抬起一只手示意：“纠正一下，索伦布同学，你可能在后台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我现在的名字是多托雷。”3tsLv
可是不出声还好，多托雷甫一打断，不料索伦布便红着眼睛朝他怒吼：“住口！你这杀人犯没资格跟我说话！”3tsLv
猝不及防被正面火力覆盖的多托雷尴尬地摸了摸脸，只得摊了摊手，表示你继续。3tsLv
索伦布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转身背对着多托雷，向审判席的方向继续叙述。3tsLv
“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心里放心不下学姐，所以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我看到他们两人一路前进，一直走到了那台大块头面前才停下，然后我就发现赞迪克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只剩下学姐一个人面对正在启动的机械体……这个混蛋。”3tsLv
贾帕尔轻咳一声：“请证人注意你的言辞，不要阐述与法庭无关的事。”3tsLv
索伦布连忙继续叙述：“直到我忍不住想要跳出去救学姐的时候，赞迪克就忽然从一堆杂草里跳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头长鬃虎。”3tsLv
多托雷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补充道：“哦，别误会，我不是在故意侮辱你或者嘲讽你，只是确认一下，实际上在当时那个情况，自身能力不够就马上回去搬救兵是最正确的选择，你的处理很得当，别自责。”3tsLv
然而多托雷却接着说道：“不过你的供词就到这里为止了吗？可是上述内容已经人尽皆知了，这应该并不能作为人证的支撑吧？哦，请继续你的供述。”3tsLv
犹豫了一下，他才继续说：“实际上，我跑出去一半，在回到营地之前，又折回去看了一眼。”3tsLv
索伦布没搭理他：“我看见那个禽兽骑在遍体鳞伤的学姐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我太害怕了，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我拼命往回跑，把这一切当成是我的臆想，还想着回去找人救学姐和他，可是我错了。”3tsLv
说到这里，他再次向审判席鞠躬：“我的供词结束了。”3tsLv
贾帕尔点头确认口述供词与档案上的一致，然后将目光转向多托雷：3tsLv
“当然，当然。”多托雷举起一只手，他看着如释重负的索伦布，笑着说，“您知道在解决了那台巨型机械之后我陷入了昏迷当中，所以关于当天的事情，我的记忆出现了一些瑕疵，借由这个机会，我想向人证咨询一些事情……关于案件本身的事情。”3tsLv
索伦布有些提防地望着他，多托雷举着两只戴着镣铐的手安抚他：“请放松，既然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在我的视角看不清的事情。”3tsLv
看到主审法官默许，沉默了一下，索伦布蠕动着嘴角小声说：“你问吧。”3tsLv
“咳咳。”多托雷清清嗓子，确保自己的声音刚好能够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3tsLv
“第一个问题，你是否对索赫蕾抱有男女之间的感情？”3tsLv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被惊的呛到了口水，索伦布更是对他本人怒目而视。3tsLv
多托雷双手虚按，面无表情地补充：“考察队当中，有许多人与索赫蕾的关系密切，但他们都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你在平日里与索赫蕾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什么私交，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偏偏是你？”3tsLv
沉默，沉默，一直沉默到现场有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3tsLv
见到迟迟没有人出声打扰，索伦布咬着牙轻轻点了下头：“是，我暗恋索赫蕾学姐。”3tsLv
接二连三的议论扎在索伦布身上，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脸色愈发不好看了。3tsLv
可多托雷却充耳不闻，他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表情无比坚硬地继续发问：“第二个问题，你说你看到索赫蕾的身上很多伤口，这些我可以解释，那是一头长鬃虎的袭击留下的。”3tsLv
“但是尽管我不是生论派的学者，坐在这里的每一位也都应该清楚，长鬃虎是一种极其凶猛的大型肉食性哺乳动物，它们在丛林中爆发的速度最高可达每秒十米的高速，而成年健康长鬃虎则极具攻击性，即使已经猎取到足够填饱肚子的猎物，它们也依旧会对视野内的活物发起攻击，这应该属于娱乐行为，尤其是对于具有行动能力的活物。”3tsLv2
“你说你看到了我被长鬃虎袭击，那么根据它的嗅觉，你也应该被纳入了他的攻击范围才对。所以，回答我，为什么你能够全身而退？”3tsLv
一滴冷汗悄无声息地从索伦布的额角滑落，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场审判的主导权忽然发生了一个离奇的改变。3tsLv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被这个混蛋牵着鼻子走，明明他是来做口供将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打入监狱让他身败名裂的，可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自己就开始回答他的问题了？3tsLv
不止是自己，整个法庭都在被他的话术牵着鼻子走，而且有问必答！3tsLv
“请回答我的问题，索伦布同学，作伪证的后果很严重。”3tsLv
多托雷的脸上似乎又出现了微笑，他的表情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诡异的笑容浮现在索伦布面前令他心烦意乱。3tsLv
多托雷深呼出一口气：“因为你撒谎了，你根本不是一路尾随我们到现场的，等你沿着路上的足迹到达现场时索赫蕾已经身受重伤倒地不起了，之前的所有事，都是你从她口中听来的。”3tsLv
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本来有机会救她，但你杀了她。”3tsLv
“你放屁！”索伦布激动地举手指着他，“明明是你做的这一切，你在污蔑我！是你掐死了索赫蕾学姐！”3tsLv
“哦？你说我掐死了她？那么你亲眼看到了我伸出右手摁在她的脖颈上一点一点用力……”3tsLv
“右手大拇指扣住左手死死摁着她！骑在她身……”3tsLv1
多托雷向审判席鞠躬：“恭喜各位，真凶已经找到了。”3tsLv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