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普安尼人内部的一个派系。”普接着解释，“如诸位所知，我们普安尼人致力于科学探索研究，在加入太阳联邦前，探索宇宙就是普安尼人唯一的目标。”lpupu
在那时候，普安尼族内，研究人员的数量，竟占据了总人口的七成；而另外的三成中，一成是确保社会正常运行的各界人员，两成从事生产、制造及维护的人员——相当于，20%的人口，养活了自己及另外的80%人口。lpupu
没有货币，没有市场，物资全靠政府统一分配；没有经济竞争，每人收到的食物、日用品、衣服都是分量均等；就连娱乐设施或者公共设备，也足够满足全部人口使用——普安尼人那规矩而精确的计算把族内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到令人发指。lpupu
他们摒除一切无关紧要的琐事，甚至连日常的吃喝住行对他们来说只要足够“存活”即可，而他们的所有精力、所有精神之向往，均投向星空。用通俗点的人类话语形容，就是一群——全身心扑在研究上的工作狂。lpupu
“在浩瀚的探索中，我们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文化，或者以人类语的方式形容，形成了，”普滔滔不绝地讲到这，顿了顿，定睛望向众人，瞳孔里仿佛透着无上的荣光，“一种思潮，基于一种以物质为客观基础的思潮进行了解世界。”lpupu
普点了点头，感叹人类语的功能强大，仅用些许文字就能形容这种思潮。在普安尼语的词汇和语法中，只追求准确。比如，唯物主义在普安尼语中就需要多个定语修饰：存在的、宽广的、有形的、可测量的、从下往向上的。lpupu
“而‘原子派’，就是推崇此思潮的‘佼佼者’……”普拖着长音刚落，立马更正道：“不，是‘极端者’……不好意思，我的人类语学得不好。”lpupu
“自从加入太阳联邦以来，通过接触到的外部文化、思想，‘原子派’的人们就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lpupu
普看向她，嘴角露出轻微的弧线，似笑非笑，“灵能初期理论中最重要的一句话是什么？心生万物，心胜万物。灵能者显现的能力强弱，全凭灵能者的心和思想决定，这一点都不唯物主义。”lpupu
就像二三十年前的动画里的角色，输出靠吼，变强靠意识……这恰恰是原子派最忌惮的东西。lpupu
“他们认为，宇宙间所有的物质构成均已被探知，”普继续说，“即便是从未见过的物质，也只是底层粒子的堆叠方式不同而已，只要愿意，就能创造出宇宙中任何一种物质。在他们眼中，宇宙的真貌已然浮于眼前。”lpupu
“那他们，可真够傲慢的。”陈清媛应道，即便是活了两千余年的她，也不敢对世间妄下定论。她知道相比于人类，普安尼人的寿命很长，平均寿命高达一百三十岁。但这对陈清媛来说，也不过是她已经历的时间的二十分之一而已。lpupu
陈清媛抬头，望向远处横亘在楼宇间的联合研究所残骸，它被堆砌得足有八百多层。lpupu
盲目自信于自己得到的推论，却又害怕哪天降临的新事物打破推论。普安尼人筑起的科学大厦，是如此的挺拔宏伟，却又脆弱。她管这叫玻璃大厦，外强中干，只要外力提上一脚，或许就会轰然倒塌。lpupu
她想起自己认识的那些老教授，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曾经在科学的最前端，引领人类向未知与深邃探索，但普安尼人的出现，以及普安尼人带来的基础理论，却颠覆了数个理科领域的前沿研究，这些老头子一个个的晚年不保。lpupu
她还想到，在大半年前的一则“事故”。社会学的杜勒·霍姆布老教授被发现于家中自缢身亡。当时的霍姆布教授已经快百岁了，他生于1926年，近年仍活跃于社会学的相关研究。在四年前人类胜利之后，他便致力于研究多星际种族共存的社会研究。lpupu
杜勒·霍姆布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是直接呈递给联邦最高议会的，但经过投票表决后，联邦最高议员决定不公开这封遗书的内容。lpupu
我们正在摧毁一座乌托邦，但是我们却无法中止这个进程。lpupu
“我不懂。”明珠左顾右盼，刚才普的解释，她都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普讲的这个原子派坚持自己的信念，“我觉得，那些人坚持自己的东西，不是错误的行为。”lpupu
陈清媛与普、与安如生面面相觑，似乎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倒是明珠身后的卜卜，用触手拍拍明珠肩膀，“坚持没错。但是这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我们可是切切实实地受到伤害，而且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主观独断。”lpupu
说完，卜卜另外有两只触手叉着腰，他那高大的身影在此时显得可靠。lpupu
“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些大道理的话，我还以为你成天乐天派的，没心没肺。”安如生也跟着叉腰，露出欣慰的笑意。lpupu
“那是当然的，安安小姐！在下可是独立周游列星的旅行者。”卜卜伸手，触手尖微微翘起，似乎模仿人类竖拇指，他那豆大的黑眼睛竟能表现出得意。lpupu
这点，共星人就与普安尼人完全相反，哪管什么滔天洪水，快活就完事了。lpupu
“确实如此。”普说，“伤害别人，违反了联邦刑法第十四条、第三百三十八条。”lpupu
陈清媛猛然回想起另外一个人，此行中最重要的一人：“莱森诺所长呢？”她回忆，从遇难开始，便未有关于莱森诺所长的踪迹印象。lpupu
“莱森诺所长已经安全了。”普回答，“但是，他的左腿与颈部受到重伤，我们离开的时候依然昏迷不醒……不过这样也好，莱森诺所长终于有时间休息了。”lpupu
莱森诺所长是最典型的普安尼人，他对研究的狂热，不输联合研究所的任意人员。lpupu
“我们先出去吧。”安如生突然打住了众人的闲谈，敦促众人离开。自重进灾区开始、直至现在，虽然仍未遭遇危险，但她有不好的预感。lpupu
安如生在前开路，卜卜断后，众人依托残垣作掩体，向外围撤离。lpupu
陈清媛看向普，说：“普，你和其他普安尼人相比，有些不一样。”lpupu
许川恢复意识，却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房间里——不，不对，当他看清陈列的家具时，记忆如潮水般显现。lpupu
这个不过十平米的小房间，右边是墙，左边是木制陈旧书桌，顶上还是老年代的白炽灯管——这是他小时候的家。lpupu
他想起，此场景是何时的，五岁。那年，他曾发过一次高烧。lpupu
他记得很清楚。房外传来妈和爸的说话声，若隐若现，房间里发亮的白炽灯管令他不知昼夜。窗外悠悠传来，远方工地施工的打桩声。lpupu
小许川的脑海空白，发着呆。但在某个出神的瞬间，他发现周围的噪音都消失了，就连房外都寂静无比。lpupu
微微睁开眼，他看到房间的景色被蒙上一层淡紫：原本茶白的书桌面变得发黑，床旁墙上隐约倒映水纹，灯管散发着朦胧诡魅的紫光。lpupu
等小许川柔柔眼睛，再次睁开时，那光景又离奇消散了。lpupu
现在的许川则知道这光景意味着什么——他的灵能就是那时被赋予的。在灵能觉醒时，觉醒者会见到淡紫色场景。lpupu
许川苦笑，他的灵能太弱了，以至于仅仅只是窥见虚境的一瞬。就连与祂们的交流都未曾有过，而像安如生、陈博士等人的灵能，却是与祂们交流并达成契约。lpupu
他的能力只是调整自身温度，并且仍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温度只能往上调整，只能往37℃以上调整，当解除能力时，温度就会慢慢降回正常。lpupu
不过，在他初中时，却意外发现，他可以通过接触，把自身热量定向传导到其他物体上。但也仅此而已了，除了天冷时帮同学们暖水杯、除了比正常人更耐热些以外，不再有其他用处。lpupu
他缓缓睁开眼，敞亮的天花板映于视野，耳边也开始传来忙碌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医院里，房外走廊人潮来往，行色匆匆，他们说着许川听不懂的语言。lpupu
一名青年正坐在床边，正对自己说话。许川端详这名青年，年纪应与自己相仿，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细眉凤眼，显得清秀，但身材略有点瘦小，体格固然也比不上自己。lpupu
当他视线下移，却见青年的腰间别着一把手枪，一柄短刀。lpupu
对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许川记忆中，最后的情况是，地板轰然崩塌，自己随之坠落，然后就失去意识。lpupu
“你被救了，据说，是你的同伴，在坠落过程中，把你甩到就近的楼顶。”青年说。lpupu
“对，一个女人……但是她已经……”青年话到一半，便停下了。lpupu
女人？许川思索：明珠身体柔弱，先排除；安如生好像中了什么药，正虚弱着，也排除；那就只剩陈博士了……lpupu
“她现在怎样了！”许川突然直起身子，虽然陈博士曾说她的能力是不老不死，但许川毕竟从未见过她受重伤，“她……”lpupu
青年摇摇头，“很抱歉，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街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请节哀。”lpupu
此时，恰有两人进了病房，他们与青年打招呼，然后目光停在许川身上，似乎和青年是一伙的。lpupu
闻言，青年拍拍脑袋，“噢，忘了介绍了，我叫梁熠，是太空军蜂鸟陆战队第七小队的成员。”lpupu
青年指向同伴，“这俩家伙分别是，欧阳文玉，还有山田佑。”lpupu
“前辈，有你这样介绍人的吗？”那位女生驳斥着，“还有，队里不是让咱们低调行事么，你怎么还把身份说了？”lpupu
“行了行了，别打岔。”小梁让他的同伴闭嘴，再看向许川，“兄弟，既然你醒了，那我们也可以安心离开了。现在，估计救援队已经进去了，你同伴的遗体，他们会帮忙清出来。”lpupu
“等等！”许川下意识地捉住对方，整个人从床上蹬起，当他反应过来时，也惊愕于自己的举措。lpupu
在其余三对眼睛的注视下，他才吐出一句：“你们去哪？”lpupu
“进灾区，我们的大队伍在里面，我们去汇合。”小梁如实道。lpupu
看到小梁沉思，欧阳文玉立刻打断了他的思绪，“前辈！你不会真想带平民进去吧？这可是恐怖袭击，里面很可能还有恐怖分子的残党……”lpupu
欧阳文玉越说越小声，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情报。lpupu
尴尬和沉默笼罩了这间病房。山田有些慌张，他来回看着室内其余三人的神色。lpupu
“没关系，带上他。”小梁打破沉默，突然说，“而且，他和我们一样是人类，却出现在这里，然后还碰巧遇上恐怖袭击，总觉得带上他没错。山田，你怎么看？”lpupu
欧阳文玉捂住额头，叹气。“这难道又是你那什么鬼直觉么？”她意识到无法阻止两位前辈的愚蠢行为，只得任命——即便再举手表决，也会以二比一的票型通过。lpupu
“先说一句，到时候被伍队知道了，挨罚就由两位前辈承担。”lpupu
而就在这时，窗外稍亮了些——这所医院因在以联合研究所为中心的二十公里灾区附近，所以发生的事看得颇为清楚。lpupu
紧接着，灾区内的所有外放设备同时响起传来广播：“告全体普安尼同胞，亚冈星彗星城联合研究所已被我方控制，请勿擅自出入。”lpupu
四人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窗前，他们看到远处入灾区的街口，救援队正从内向外撤离，一些持有武装的人员，被来自对街的狙击击倒。但伤势并不致命，此刻倒在地上哀嚎，而已经撤回一段距离的队员们，又得往回跑，搬扶伤员。lpupu
当街口重归寂静，那边的广播再次响起：“原子派向太阳联邦最高议会请求讲话。”lpupu
“兄弟，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还想进去吗？”lpupu
“我们？”小梁轻笑，舌头舔了舔嘴唇，“我们的计划不变。我们的其他队友都在里面呢，正好进去，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lpupu
多年以来怕死的经验，以及苟且偷生的直觉，拉着许川别忘里面去。但是，他未感到过多恐惧——即便不久前坠楼时被吓晕。lpupu
“诶，你怎么骂人呢？”山田突然说。但他立刻被小梁推搡到侧边。lpupu
“什么骂人，他说他去。”小梁皱着脸，责怪山田说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话。lpupu
陈博士为了救许川而舍身就义，那他活下来后，必不能退却。他相信陈博士不会就这么跌死，而如果她醒来后，周围都是恐怖分子，那确实离死没什么区别了，他不知道陈博士会受到什么待遇，所以他得去——知恩图报他还是懂的。lpupu
“好。”小梁见对方也下定决心了，不再作劝阻，只是叮嘱对方一定要跟进自己。lpupu
“从正面突破进去，看来是不可能了，街上空旷，过去就是靶子。况且，这样容易打草惊蛇，还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兵力，很容易被包围堵死……”lpupu
小梁端详着窗外的地形，自言自语，他在想着潜入灾区的对策。lpup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