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舞搬了个小凳，坐在紫兰的身旁。她双手捧着空茶杯，探头探脑地往正在低声交谈的李文素、张子扬两人那边瞧。41vAA
“谁知道，不过，那些稻人饿死之前肯定会跑到有活人的地方去的。河北、江都、荆州日后大概都能见得到它们。”41vAA
“迟早的事，但该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若是让一些活尸、稻人从西边绕过了淮河，那就要看程绪和他手下兵马的本事了。”41vAA
“江都一带繁华，若是让稻人长驱直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41vAA
邢阳之战，李文素带领邢阳守军杀掉的稻人也有近百只了。别看稻人看起来刀枪不入，但是其眼、鼻、喉、口处都是弱点，那些地方长着的也一样是肉。床弩、投石器若是用得好了，都能够轻松要了稻人的命。甚至若是不怕死，便是找机会放倒那稻人，然后蜂拥而上，那时几十个人的命也换得一个稻人。41vAA
面对那种庞然大物时，李文素手下的兵都怕，江都那些甚至没有经历过战阵的新兵会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二者的最大差别在于，怕归怕，但总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活命。若是都如无头苍蝇般乱喘，那就只能让稻人一个个抓住吃了，人是跑不过稻人的。41vAA
“文素，楚朝如今卖官已经可以这么随便地摆出来说了吗？”41vAA
孟参苦笑道：“呵，也是，我连官都没做过，自然不知道这些。”41vAA
在楚朝，工科为吏，武科为将，唯文科可为官。当然，寒门、庶民哪怕交不起钱贿赂考官也不是全无机会。比如李文素，因为他的妹妹长得漂亮，嫁给了王爷当妾，所以他能做官。41vAA
“有些手段总是要用的，我们毕竟不能像对待活尸一样对待这些高门大阀，至少现在不能。”41vAA
孟参似乎有些醉了:“我知道，只是看到文素你也这样，我心里头难受啊。不管什么人，到了此处便只能与他们一般四处行贿，否则就必然受排挤。”41vAA
李文素起身走到窗边，他望着天上明月，说道：“若是不行贿，我工科的榜上名次都没得。那年那工科状元的文章我自认是不及我的那篇的，但是我没人家那么多钱啊。文科，呵，就更贵了。”41vAA
孟参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我还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不服气，跑去堵那几个考官，结果被护卫按在地上打。”41vAA
李文素叹道：“寒窗苦读，难的从来都不是苦读，而是寒窗啊。”41vAA
穿越者又如何，交不起考费，考堂都进不得，交不起礼金，你乡试都别想过。便是把李白杜甫的诗词都抄上去，那也比不得那些花钱买诗词的商贾、官宦子弟，只因你送的礼不如人家多。41vAA
张子扬哈哈笑道：“那是你没练武，若是有一身武艺，你看那些仆从和护卫拦得住你吗？”41vAA
“呵，你个三科都没名次的好意思说我。”孟参不屑道。41vAA
李文素笑道：“他把护卫连着几个武科考官都打了，自然没有名次。”41vAA
张子扬颇为得意地说道：“谁叫那几个不懂事，敢找老子收钱。老子家里有地有银子，便是不要这武科名次又如何？打的就是他们。”41vAA
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孟参，笑着笑着便流下了两行泪。他抹了两下眼睛，发现泪水竟有些止不住。41vAA
以前，他也是人们口中的才子，也有着才子的傲气。直到那些人，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碾碎了他的尊严。众人目光下，那个遍体鳞伤的人哪里是才子，分明是条斗败了的野狗。41vAA
云舞看着那个趴在桌上不敢抬头的老男人，仿佛看到了那日的他，那日他或许也是像这样被人拳打脚踢。41vAA
云舞很同情那个老男人，可是，此时她却是没资格去安慰他的。41vAA
张子扬将手放在孟参肩上，说道：“别想了，都是以前的事了。你若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和相貌，我张子扬动手帮你做了他们便是。”41vAA
“半生来记圣贤言，不得过这文科试。只因那几间考堂，看他给不起礼金。”41vAA
李文素靠在窗边，远远望去，不远处的宫城依旧金碧辉煌。那座不夜城的灯火染红了半边夜色，巍峨血红的宫墙下，整座京城都在俯首屏息。41vAA
“别人读书只背字，他却念成心中誓。三十年华十万日，犹自灯下少年志。41vAA
除去孟参，屋内的另外三人都不由看向了窗边的年轻书生。41vAA
“长衫布衣贤才寄，书中君子何其似。本是一生仓中吏，可是那场乱将至。”41vAA
李文素走到桌边，喝完了杯中的茶。他看着已经止住眼泪，正一脸颓唐地看着他的孟参，轻声说道：“家中两儿尚年少，他说男儿当报国。中年丧子人丁耗，四十未老背已驼。”41vAA
孟参笑了，刚止住的眼泪又是涌了出来，他笑骂道：“老子才没驼背。”41vAA
楚语嫣左手托腮，抿着淡粉的唇。少女面色非喜非忧，只是黛眉微垂下，那右眼角处的泪痣似泣非泣，顾盼间似有柔情，不含怨而显忧，不怀愁而生怜。41vAA
血，悄无声息地爬下石阶、渗入石板间的缝隙。少女小手上流淌的红，如丝如烟。41vAA
林熙月拿着丝织的手帕，轻柔地擦拭着自家公主右手上的新鲜血液。41vAA
殿下喜欢笑，若是不笑了，那定然就是不开心了。这种时候，大概就会有人、有活尸死掉。41vAA
若是那书生不在她身旁，她便日夜思念，怕终有一天，那书生会不爱她。41vAA
若是这天下不在她手里，她便终日惶惶，怕有朝一日，这天下容不得她。41vAA
商周野史云：妲己妖颜祸国，嗜血御尸，然纣王独宠妲己，以为得长生不老。妲己之所誉尽贵之，妲己之所憎尽诛之。后武王联天下诸侯起兵讨之，以数倍之兵于牧野惨胜商军，诛妲己、纣王于朝歌，遂天下得安。41v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