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第一个注意到了骚乱的蔓延，渐渐的，山头上本就混乱的人潮顿时开始向着失控的方向蔓延。loS49
按照预定的计划来说，此时此刻，山雪鬼应该已经攻上圣石广场，和佩尔罗契家的人发生战斗了才对。loS49
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军事冲突爆发的地点不在圣石广场，甚至不在圣山之中，而是位于圣山的脚下。loS49
不可能。马特洪是自己心腹中的心腹，他对自己的忠心无需任何考验，而锏，虽然他刚刚才将他从卡西米尔高价赎来，但恩希欧迪斯一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锏是那种会自己选择雇主的人，若是她看不上的人，即便是花再多的钱也无法让她效命，相反，对于那种她也选中的雇主，即便什么也不做，锏也会竭尽全力，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的任务。loS49
佩尔罗契家族的人提前设下了埋伏，拦住了上山的山雪鬼？loS49
恩希欧迪斯的目光扫向阿克托斯，高大的乌萨斯人脸上不加掩饰的浮现出忧虑的神情，显然是在担心着骚乱的规模，注意到恩希欧迪斯的目光，他侧过头，大声质问道：loS49
“恩希欧迪斯，你不是说你的人来了吗？人群马上就要失控了，你的人呢？”loS49
应该不是他。阿克托斯装不出这样的表情，他没这心眼。loS49
但菈塔托丝对这件事似乎也不知情，否则以她的性格，打从一开始，就会拆穿恩希欧迪斯的调兵诡计，联合恩希欧迪斯将他当场拿下。loS494
恩希欧迪斯百思不得其解，在抛开了所有的可能性后，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此刻正站在圣石审判台上的恩斯特。loS49
恩斯特昂首挺胸的伫立在审判台之上，即便山脚下的骚乱已经能被山上的人所听见，圣石广场也是一片混乱，但他依然没有半点慌张的模样。loS49
耶拉冈德的声音时而宛如从高天洒落的惊雷，时而又仿佛从山间涌出的涓流，威严与温和两种矛盾的态度交杂在一起，却又仿佛浑然天成一般，彰显着神明的特殊之处，让人难以忘怀。loS49
祂低声问道，仿佛母亲对孩子的关心。恩斯特摇了摇头，但很快又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loS49
“如果说是失败的话，不怕。失败了还能有很多的机会，我也不希望成功是个孤儿。”loS494
谁能不怕死？或许萨米冰原上与邪魔对抗的战士们不怕，或许乌萨斯徘徊在国度之上的内卫不怕，或许那些有着“必须一死”才能完成理想的崇高之人不怕。loS495
而此时，耶拉冈德的声音又严厉了起来，仿佛一位严父正在质问他的孩子：loS49
而恩斯特却摇了摇头：“成功者寥寥无几，失败者不计其数。站在您的立场上或许不理解，但千古大事，尤其是变革之事，最怕的便是人亡政息。”loS4912
人亡政息，对于人类以及他们所缔造的国家来说，似乎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loS49
像是商鞅变法那样的人死法还在，影响后世千年的案例，在历史上几乎可以说是孤本。更多的，是如同王安石变法，郑和七下西洋那样，明明长期来看对国家有利，却因为主持与支持变法者的死亡，而骤然停止甚至遭到推翻的例子。loS4915
谢拉格内反对变法的势力是如此庞大，保守落后的人群是如此众多，恩斯特不能寄希望于后世的智慧，去当那个只能在后世才被想起来纪念的非洲的切格瓦拉。loS497
耶拉冈德的声音陷入了沉默，就在恩斯特都以为祂已经离开的时候，祂突然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宛如一位妙龄的少女，轻快悦耳，让恩斯特刚刚还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loS49
“其实我也一直在思考，因为我的庇护，因为对我的信仰，而让谢拉格陷入长达千年的停滞，这到底是好是坏？”loS492
恩斯特敬重的回应道：“您的伟大毋庸置疑，但人类始终是需要走出襁褓的生物。”loS4912
耶拉冈德的声音再次变化，这一次，祂仿佛化作了一座万古不变的高山，传来的山谷回音宏伟而又悠远：loS49
“长老交给我的答卷告诉我，让谢拉格保持原样即可。什么也不需要更改，在我的庇护下，谢拉格可以再繁衍万年。”loS49
“恩雅告诉我，谢拉格或许需要变化，人民的确需要思考与自由，但一切依然需要以我为主，信仰将在谢拉格占据绝对的主导，她不允许任何人逾越规则的边界。”loS49
“而恩希欧迪斯，他给我了一个令人迟疑的答案——谢拉格需要彻彻底底的变革，三大家族应当废弃，蔓珠院应当取缔，我的存在对于谢拉格是个阻碍，我应当被逐出这片雪域，留下的只能是我的神像。而主导谢拉格的人，应当是喀兰贸易构建的哥伦比亚式自由秩序，主导谢拉格人思想的，应当是利益。”loS4911
祂收回了自己的神通，冥冥之中，恩斯特感到透过圣石，一道视线正注视着自己。loS49
“那么你呢？”loS491
“大长老太过保守。他将人类当做婴儿，祈求神无微不至的照顾，却不在乎神是否也会疲惫。”loS492
“恩雅的性格温和，她的主张也如她的人一样。若是再早上一百年，这样的主张能保证谢拉格有条不紊的成长起来。但时代的变迁不等人，如今的谢拉格已经落后太多，若是如她所说，一切都为时太晚。”loS493
“恩希欧迪斯，他看到了恩雅所未见的，但却忽视了大长老所已见的。他将时局的紧迫性与谢拉格的未来绑定在了一起，又将谢拉格的未来完完全全赌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希望用一剂猛药，让谢拉格惊醒，听从自己的号令，又或者彻底暴毙。但他忽视了一点。”loS494
“哪一点？”耶拉冈德声音重新恢复了最开始慈爱的女性。loS49
恩斯特诚恳道：“您也是谢拉格的一份子。”loS4914
乱世当用重典，恩希欧迪斯的想法其实并没有出错，如果不能快速的整合谢拉格，举国之力进行建设发展，面对不断强大的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以及卡西米尔，谢拉格这一隅之地迟早会面临被吞并的命运。loS493
而他认为，要完成这一系列的目的——即打破传统三族会议的模式，压服剩余两大家族，解除蔓珠院的思想禁锢与反动压迫，凝聚谢拉格的人心民力——所能够采取的措施有且只能有一种。loS49
但其实，真的只有这一种吗？loS4912
若是仔细思考一番，其实不然。无论是三族会议，三大家族，还是蔓珠院与谢拉格的人心，其根本都寄托在一神身上——那便是耶拉冈德。loS49
只要能说服耶拉冈德，那原本作为敌人的力量，便成为了可以团结的朋友。loS491
恩斯特前世的著名伟人便说过：所谓政治，便是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朋友搞得多多的。loS4925
恩希欧迪斯理所当然的将敌方力量的根本来源——耶拉冈德，视为了最强大的敌人，因此以打倒神权和蔓珠院为己任。但却忽视了，作为神明的耶拉冈德，本身其实并没有统治那种世俗的欲望，祂与利用神权狐假虎威的蔓珠院，其实是割裂的两个个体。loS49
谢拉格是真有神，而且这个神有思想！祂是可以争取的！loS4914
恩斯特的回答仿佛一瞬间切中了耶拉冈德内心最柔软的部分。loS49
作为谢拉格的创造者，数千年前，祂在茫茫雪山之间开辟了谢拉格的土地，引导着蒙受战乱与饥饿的谢拉格先民在这里安家落户。又庇护着整个谢拉格，在数千年间不曾受到天灾的侵袭，成为泰拉绝无仅有的桃花源般的土地，为什么？loS49
因为神爱世人。loS498
现代似乎总有人喜欢为这个词语赋予一些多余的动因，例如为了香火，为了信仰，为了祭祀，为了某些不怀好意，但总归利己的原因。loS492
但耶拉冈德深爱谢拉格人，就只是因为她深爱谢拉格人。loS495
祂会因为痛恨奴役谢拉格的暴君而招来风雪摧毁他的宫殿，也会因为怜悯谢拉格受苦的人民而落下眼泪。loS49
祂会关注谢拉格整体的未来，即便疲倦也总是观察呵护着这个小小的雪国，也会关注每一个个体，在恩雅于登山途中晕倒时为她提供帮助与呵护。loS49
祂会思考谢拉格的命运，担忧是否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导致谢拉格如今尚在襁褓之中不愿站起。也会留恋自己的孩子，希望他们能记得自己，关心自己，不要抛弃自己。loS49
所以，大长老坚定谢拉格无需任何改变时，祂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在圣石上展露神迹。这是因为爱，因为祂坚信自己依然能继续庇护谢拉格。loS49
但同时，祂也没有阻拦恩希欧迪斯呼唤山雪鬼登山的计谋，因为祂也做好了准备，倘若孩子真的踏出襁褓，不再需要祂，祂也愿意安然退场。loS493
只是，付出的爱得不到回应，还要被当做坏人排除在外，对于耶拉冈德来说，总归是有些寂寞的。loS49
换做是人，耶拉冈德少说得骂恩希欧迪斯一句“丧良心！”loS49
虽然骂自己的哥哥有点不道德，但耶拉冈德决定原谅他。并且赞扬他。loS49
用凡人的话来说，这应该是叫做“神眷”！loS491
已经意识到山下正发生一场交火的事实，混乱的人群开始此起彼伏的向着山下冲去，试图离开这片已经不再安全的是非之地。loS49
恩希欧迪斯默默地旋转着自己的手杖，在杖中是一枚他从哥伦比亚定制的施术核心，能够保证他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借此释放出自己的源石技艺。loS49
【真银斩】。loS4915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山下的事态继续恶化，他就亲自动手，先偷袭拿下阿克托斯和菈塔托丝，再徐徐图之。loS492
狂风至谢拉格最高的马特洪峰吹来，拂过圣女峰，又刮向喀兰圣山，掀起的雪花与尘土在天空之中飞扬，仿佛一位神明正以天空为幕布落笔作画。loS49
向着山下跌落的谢拉格人被狂风裹挟着吹回山道内侧，试图冲下山的谢拉格人被狂风拂过脸颊，竟感受到了令人安心的暖意，山下纠缠的山雪鬼部队与黑钢雇佣兵手中的武器在一瞬间结冰封冻，扳机无法扣下，弓弦难以拉开，就连刀锋的一面都被厚实却平滑，造不成任何伤害的寒冰覆盖。loS492
圣石广场之上，阿克托斯与菈塔托丝愕然的望着被“温和的狂风”安抚着，推搡着回到原地的人群，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loS49
唯有圣女恩雅，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回过头去，从怀中取出祈祷用的圣铃，将它举过了头顶。loS49
她没有摇晃圣铃。但圣铃自行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宛如清泉般涌向整座山峰，洗涤了所有人心中的负面情绪。loS49
倘若此时此刻，还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便愧对身为一个谢拉格人。loS49
“耶拉冈德大神显灵啦！”loS495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山头上原本趋于混乱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虔诚的信徒们望向圣女，望向圣石，望向飞向空中，发出悦耳铃声的圣铃。loS49
那铃铛仿佛成为了耶拉冈德手中的欠缺的最后一样道具。loS49
伴随着那源于自然的天籁般的乐声，天空中的云，雪山上的雪在明媚的日光勾勒下，与天幕的画布上写就了两个字的“神谕”。loS49
【无罪】。loS4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