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湾区，这是洛米涅市最中心、最繁华的区块，也是诸多政府机关的所在地。lhFID
国家宪兵的总部——被称为“国家宪兵总指挥部”的机构，也位于此处，其所在之地为一栋高耸的摩天楼，与附近其他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普遍采用的、亮闪闪的钢化玻璃外墙不同，这栋大楼使用着较传统的实心外墙加上窗户的配置，顶部还矗立着高高的钟楼，使其在金湾区的摩天楼丛林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lhFID
而国家宪兵的领导者，大指挥官瓦莱雅·帕斯托雷女士，她的办公室，便位于这栋大楼的中层——具体来说，是三十六层。lhFID
原本这里应该是被多重安保措施保护得密不透风、就连苍蝇想要飞进来都必须出示电子通行证、接受三道搜身手续、填写访客登记表并完成生理特征检测的重地。但在瓦莱雅女士就任大指挥官之后，她便降低了此处的安保等级，如今也仅比一般的办公区域稍严格一些而已。lhFID
“他们把以前的大指挥官们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他哪怕只是闭着眼睛坐在位置上，都不必担心会被人从那儿赶下去。把那些安保设施都撤掉，这些东西只会让我耳目闭塞。”lhFID
要是每次有人前来汇报工作都必须先经过重重安保检查，那么部下们便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减少汇报的次数。lhFID
这便是官僚主义的奇妙之处——如果上司不想承担太多责任、想让下属尽可能少的拿事情来烦自己，比起直截了当地对部下提出这种要求，不如给部下设置障碍。lhFID
只要他们觉得汇报工作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他们自然会倾向于少给自己找麻烦。lhFID
与前几任相反，瓦莱雅女士要求部下们更多地直接向她本人汇报工作、而不是给副手或秘书。lhFID
“既博识又勤勉”、“像一位亲切的奶奶”、“非常专业且敬业”——与她当面交流过的下属们往往这样评价这位身居高位的格里芬老人。lhFID
哪怕早已不再年轻，她也坚持尽可能万事亲力亲为，而她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lhFID
十月午后的暖阳总能勾起人们心中慵懒的那一面。对大部分洛米涅人而言，这是宝贵的午休时间，总指挥部的国家宪兵们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抓紧时间睡个午觉，或是聚集在食堂里、一边聊天一边观看电视里的午间新闻。lhFID
就在整栋建筑都被懒散的气氛充满的时刻，没有人注意到，一名身材瘦小、毫不起眼的年轻宪兵正捧着沉甸甸的硕大文件盒、不动声色地坐上了通往三十六层的电梯。lhFID
那一层的电梯间设有安保检查站。正常来说，任何人在离开电梯之后，想要前往三十六层的任何其他区域，都必须先出示身份证件并进行登记，只有那些经常出入这一层、同时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人能够免去登记的麻烦。lhFID
“你一个女孩子又被派来送文件了？真不容易啊。要帮你送去吗？”lhFID
另一名执勤的宪兵友善地问道，少女则用力摇了摇脑袋，就要把那一头乌黑齐整的长直发晃乱了：lhFID
“唔……我的通行证在左边的衣服口袋里，能帮我拿一下吗？这些文件很重要，不能离手……”lhFID
“没事，直接过去吧。下次让你们那边的人也帮你拿一点过来嘛。”lhFID
少女低着头快步穿过检查站，沿着走廊走向大指挥官办公室的方向——在经过金属探测器时，也许是口袋里的手机和钥匙触发了机器的报警，但执勤宪兵们也没有在意，就这样让她通过了。lhFID
在少女离开后，两名执勤宪兵又聊了起来，其中一人连连摇着头说道：lhFID
“……连我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每天都要来回跑好几趟，真可怜。”lhFID
“就因为她是林塔洛人吧。没办法，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lhFID
二人的窃窃私语没能逃过少女敏锐的耳朵。她的脚步停滞了一瞬，但几乎是立刻便恢复了正常。lhFID
她在门口挂着“大指挥官办公室”标牌的房间门口停下了。lhFID
幸运的是，瓦莱雅女士听到了她的声音。咔哒一声，门上的遥控锁被解开了。lhFID
这间办公室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印象深刻——主要在于这里奢华的陈设。lhFID
瓦莱雅女士正坐在办公桌后，但房间里不只有大指挥官一人。lhFID
略带高傲但又不失礼貌的语气，那头闪闪发亮的金色纵卷发，足以胜任杂志封面模特的精致五官，以及堪称奢华的丰满身材和腰间标志性的长剑——毫无疑问，她便是克劳迪娅·帕斯托雷，帕斯托雷家族的长女及继承人。lhFID
名为诺米的少女轻手轻脚地把文件盒摆在了大指挥官办公桌旁的文件桌上。lhFID
诺米从怀里取出一只鼓囊囊的白色信封，放在了办公桌上。lhFID
“这是什么？”瓦莱雅女士用两根手指夹起信封，翻来覆去地端详着，“也没有署名……这是谁送来的？”lhFID
“是一位……呃，年轻的女同事，强行塞到我手里的，她说她叫……梅蒂……？”lhFID
“啊，是她。”瓦莱雅女士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有什么话要让你带给我吗？”lhFID
“她说……‘我本来想亲自过来，但要是被人看到的话会很麻烦’……”lhFID
“哈……被人看到的话会很麻烦？她是在哪里把东西交给你的？”lhFID
瓦莱雅女士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旁的克劳迪娅也不由得扶了扶额头。lhFID
“你做的很好。下次要是再看到那位……‘梅蒂小姐’，请不要犹豫，直接离她远一点。”lhFID
“很好，你可以回去了。但要记住一点，不要对其他任何人提起这位梅蒂小姐，这很重要，明白了吗，诺米。”lhFID
“好的。”少女再次用力点头，这下彻底把那原本十分整齐的长发给弄乱了——意识到这一点的诺米立刻慌张起来，用手指想要把头发理顺，却因手忙脚乱而一时间不得要领。lhFID
克劳迪娅从口袋里抽出一只精致的檀木梳子，凑到诺米身后、轻轻地替她将头发梳理整齐，而林塔洛少女却因对方的突然行动而一时间吓到僵住，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弹一下。lhFID
“你也太紧张了吧……都说了，称呼我的时候不用带敬语，为什么不肯呢？”lhFID
克劳迪娅一边麻利地替对方梳理着头发，一边略带不满地埋怨道。lhFID
诺米的脸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只能从嘴里吐出不成文字的含糊嘟哝声来，那副楚楚可怜的害羞模样任谁见了恐怕都不会无动于衷吧。lhFID
“……好了。话说，你平时身上也带把梳子比较好吧？这样随时可以用，就不怕头发弄乱了。”lhFID
诺米顿时惊呼起来，但克劳迪娅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直接把梳子塞进了少女的外套口袋。lhFID
“这……这是震旦的梳子……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lhFID
瓦莱雅女士看着面前二人的互动，不知不觉间，脸上的微笑已带上了一丝羡慕。lhFID
自己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吗，真是时光飞逝、白驹过隙。lhFID
当年的自己和芙蕾，在长辈们眼里看来，恐怕也是这样的稚气未脱吧。lhFID
用拆信刀打开信封，瓦莱雅女士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内容物倒在了桌上。lhFID
存储芯片是数码相机常用的样式，就先放在一旁。纸上印着的内容是一份调查报告，标题则是《科塔内利家族主要成员近期动向及南风区近况评估》。瓦莱雅女士戴上老花眼镜、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报告，脸色逐渐变得明朗起来。lhFID
看样子还是拗不过克劳迪娅，诺米就像拿着什么国宝似的捧着那支梳子、满脸通红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了看上去有些生气的克劳迪娅和完全没注意发生了什么的瓦莱雅女士。lhFID
“祖母，能不能把那孩子调来这边？”十分突兀地，克劳迪娅问了这么一句。lhFID
“以权谋私？可您也知道的吧，祖母！”克劳迪娅的语调高了起来，“那孩子……她在受欺负！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lhFID
“不行就是不行，克劳迪娅。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如果她对自己的现状有什么不满，她应当自己对人事部门提出要求。”lhFID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事情都能这么解决，那这世上还会有受欺负的人吗？”lhFID
瓦莱雅女士愣了一下，接着皱起了眉头，语气登时变得严厉起来——lhFID
“克劳迪娅，看清楚我们所处的位置！这里可是国家宪兵最高长官的办公室！”她对着自己的孙女厉声呵斥道，“我们有我们需要承担的责任，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引发一系列的后果！”lhFID
“把那孩子调来之后呢？如果其他人也以自己受到职场霸凌为理由想要转调甚至升迁呢？你怎么确认每个人都在说实话？你能保证没有心怀鬼胎的人用这个当做调职的借口？”lhFID
“唉……克劳迪娅……”瓦莱雅女士的语气缓了下来，但依然透着一丝令人无法质疑的威压，“你的身上充满了传统格里芬的精神和美德，这很好……但个人的正义永远不能放在集体的正义之上，明白了吗？”lhFID
如果可以的话，瓦莱雅女士真不想因为孩子的正义感而责备她。lhFID
正义当然是没有任何错误的，而存在错误的东西也绝不可能被称为正义。正义必须是完美无缺的，它永远不可能被真正触及，却永远是人类为之奋斗的目标。lhFID
但“正义感”却完全不同。它会犯错，会受到误导，会遭人利用，它必然不是完美的，因为它存在的前提便是正义尚未得到实现。lhFID
悲哀的是，迄今为止最接近于实现正义的方式，却往往是最冷冰冰的“程序”和“系统”——人的主观思想在这一过程中的占比越大，正义的实现便往往愈发困难——lhFID
这就是为什么，她觉得恩里克·科塔内利是远比芙蕾·科塔内利更适合合作的人。lhFID
“克劳迪娅，下午没你的工作了，你可以去放松放松。”lhFID
大指挥官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和蔼笑容，但克劳迪娅却并不显得十分轻松：lhFID
只短短两个字，便把克劳迪娅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lhFID
提着自己的单肩包离开大指挥官办公室、与检查站的执勤宪兵们打了个招呼，克劳迪娅便坐着电梯一路下到了一楼。lhF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