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令人迷惑的接头暗语带来的不明所以的不适感，玛恩纳拉开椅子，坐在了欣特莱雅的对面，淡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银发少女苍白的面容，写满了审视。43CbH
你们，而不是你。即便欣特莱雅雪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耳廓与镶嵌在其中的无线耳机，玛恩纳依然如此问道。43CbH
这是一个不难得出的结论——相比起满身伤痕的欣特莱雅，他更相信这位少女只是一个传声筒，为他背后的某位见不得光的大人物传达这场交易的信息。43CbH
而玛恩纳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位大人物的身份，来评估这场交易的可行性，以及猜测自己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43CbH
不要低于这次请假付出的成本，也不要多于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年假与薪水。43CbH
对于玛恩纳能看出端倪，恩斯特并不惊讶，他平静的请欣特莱雅转述着自己的话：43CbH
“我的身份与目的，都已经事无巨细的写在我寄给你的信里。”43CbH
玛恩纳皱起了眉头，此刻就放在咖啡桌一旁，依靠着玻璃墙的皮包中，信纸的内容在一瞬间在玛恩纳的脑海中再次闪过。43CbH
中年人的记忆力已经不算太好，但所幸，那封信的抽象与古怪程度让玛恩纳不用再看第二遍，也能回忆起它的全部内容。43CbH
他捕捉到了那个唯一可能代表身份的词语，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谢拉格上单？”43CbH
“在维多利亚语中，TOP，也意味着顶点。山峰的顶点，权力的顶点。”43CbH1
恩斯特笑道，意志的声音由欣特莱雅代为发出，也挑明了自己的身份。43CbH
谢拉格之巅，是马特洪峰，是耶拉冈德大神，也可以是他们意志的代行者——首相与圣子，恩斯特·希瓦艾什。43CbH3
玛恩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沉吟的表情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半响之后，他才有些犹豫的问道：43CbH
“谁？”43CbH5
用一个小小的把戏引出自己的身份是一件非常cool的事情，假如恩斯特的身份是什么维多利亚亲王，莱塔尼亚大选帝侯，哥伦比亚副总统之类的话，或许玛恩纳的惊讶会向着正常的方向迈进不少。43CbH3
可惜奇葩小国的政治一向不怎么被人关心，就像你不知道正人君子之国今日的总统是谁，是虫豸还是仁君一样，谢拉格出了个首相这事，玛恩纳的确不太清楚。43CbH6
耳麦对面，恩斯特颇为受伤的沉默了好一阵，欣特莱雅仿佛都听到了他捶打墙壁还是枕头的砰砰声。43CbH1
“我是恩斯特·希瓦艾什，谢拉格的首相，你面前的这位小姐是我的员工。”43CbH
“我们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她不知为何遭到了无胄盟的追杀。相信临光家应该不会单纯的认为无胄盟只是一个都市传说吧。”43CbH
玛恩纳了然的点了点头。对方的开诚布公显然有利于交易的进行。他回答道：43CbH
“鄙人现在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员工，如果你是想要寄希望于我能帮助这位小姐摆脱无胄盟的追杀，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没有做到那种事情的能力。”43CbH
“玛恩纳是没有的。”恩斯特认同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但临光有。”43CbH
玛恩纳的表情阴沉了几分，干脆的摇了摇头：“但临光只是一个家族，它不会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43CbH
玛恩纳见多了那些想要借临光之名达成某些目的的人，许多年前，他没有帮助战友切斯柏救下他的妻子，现在自然也不会破例。43CbH
在恩斯特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已经做好了离开这里的打算。兄嫂的消息他还可以继续搜集，倒不急于这一时。43CbH
但恩斯特却出乎意料的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他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通过欣特莱雅的口问了玛恩纳一个奇怪的疑问：43CbH
玛恩纳忍住了离席的打算，看着欣特莱雅，回答道：“不重要。这个社会即便是缺了玛恩纳也会照常运转。”43CbH
“那你觉得相比起你，我重要吗？”恩斯特继续问道，“你只需要按照你所思考的那个社会会给出的答案回答。她不会因此生气的。”43CbH4
玛恩纳沉默了片刻，道：“我并不认可这种规则，但如果按照这个社会的标准，她不如我重要。”43CbH
玛恩纳就算如今表面上落魄了，他曾经也是闯出过赫赫威名的无光骑士。无胄盟从来不敢找他的麻烦，不是因为玛恩纳就有多么老实不犯事，只是因为他们压根对付不了自己。43CbH
那群杀手对付玛恩纳的唯一办法，竟然是荒谬的依靠表层社会的法律与规则去限制他。43CbH
而欣特莱雅，她不过就是产生了跳槽的想法，便瞬间成为了要被“处理”的对象。43CbH
社会本质的弱肉强食没有改变，只是披上了一层粉饰门面的文明外衣。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狼外婆一般，弱小的就将你一口囫囵吞下，强大的，便摆起姿态，告诉你“我是你奶奶，你被我吃是你应尽的孝道，这就是文明。”43CbH
“欣特莱雅，打翻咖啡杯吧，最好意外的倒在玛恩纳先生的衣服上。”43CbH
欣特莱雅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着站起身，“一不小心”将已经微凉的咖啡洒在了玛恩纳那件皱巴巴的皮质风衣上。43CbH
“抱歉。”恩斯特道，“作为赔礼，消息是：斯尼茨·临光最近可能会出现在莱塔尼亚。”43CbH3
就像是“需要我帮你洗干净吗？”或者“改天请你吃饭。”这样顺口而出的道歉一般，令玛恩纳无比在意的消息就这么从少女的口中吐出。让猛然站起的玛恩纳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看向了欣特莱雅。43CbH2
察觉到了骚动的服务员尽职尽责的插进了两人的谈话之中，关切的看向玛恩纳被弄脏的风衣和衬衫。43CbH
“没事。”玛恩纳简单的应付道，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除了让他增添一点洗衣服的工作量之外，带来的不适感还不如可能要补上的加班。43CbH
他看着欣特莱雅，欣特莱雅的表情平静，苍白的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说出了一句像是客气话的话语：43CbH
玛恩纳愣了愣，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惊雷，一团乱麻的思绪宛如被熨斗熨平一般通畅了起来。43CbH
恩斯特·希瓦艾什和欣特莱雅的目的根本不是让自己真的动用临光家的势力，去阻止无胄盟对欣特莱雅的暗杀。43CbH
他们只是希望自己来到这里，和欣特莱雅见上这一面而已！43CbH
下达暗杀令的资本家与为资本家做事的无胄盟刺客都是受利益驱使的生物。他们下达暗杀令，刺杀欣特莱雅，是因为“不重要”的欣特莱雅甚至比不上大人物那微微一笑带来的情绪价值。43CbH
情绪价值是廉价的，但却是不易改变的。常人如同欣特莱雅的想法，就如同她所提议的那样，是去参加商业联合会举办的投资会，以一千万的成本去博君一笑，让大人物改口放弃刺杀令。43CbH
恩斯特不打算这么做，他没那个钱，也不想讨好那些和脑袋路灯平起平坐的玩意。43CbH2
所以他换了个思路，在欣特莱雅的那一头，加上一些砝码。43CbH
玛恩纳只是玛恩纳而已，他不代表临光，不代表监正会，这些只是他身上的印记，标签，他抗拒使用这些力量。43CbH
当恩斯特特意挑选工作日，以斯尼茨的信息钓玛恩纳专程请假一趟，来到这与欣特莱雅疗伤的黑钢分部仅仅相隔数米的咖啡厅相谈的时候，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43CbH
因为无胄盟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43CbH2
橡树大街10号对侧高层，出租屋的窗台，罗伊放下了瞄准咖啡厅靠街窗玻璃墙的望远镜，掏出手机，拨通了欣特莱雅投资人的电话，语气轻浮依旧：43CbH
“老板，出了点小问题。你不会想到我刚刚看到欣特莱雅和谁见面了。”43CbH
电话对面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愕然的短叫：“玛恩纳·临光？他现在不是应该在上班吗？”43CbH
“要么翘班要么请假，反正我不会看走眼。”罗伊道，“而且他看上去和欣特莱雅关系还不一般。我看那小姑娘把咖啡泼在了他身上，他都不生气，反倒是一副惊讶和服气的表情。”43CbH
说着，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还是头一次见无光骑士露出那种表情。”43CbH
电话对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旋即语气带上了想通一切的了然与讥讽：43CbH
“哼，我说她怎么会突然想要跳槽呢！搞了半天是有了这么个‘朋友’！临光家，婊子养的。”43CbH7
“那我们还杀那位‘有朋友’的小姑娘吗？”罗伊道，“依我看，他们不太像是您与那些女人的关系。”43CbH
身为一位投资人，他名下有十几个骑士团，长得漂亮，有梦想，又没什么背景靠山的骑士少女多的是。像是欣特莱雅这样的，他也没有多么感兴趣。43CbH5
只是跳槽的行为被他视为了“背叛”，所以他想要稍加惩罚而已。43CbH
但如今，既然搞清楚了她敢于“背叛”，是因为找到了其他的“靠山”，那惩罚这事就得掂量掂量了。43CbH
欣特莱雅和玛恩纳几时搭上线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没有调查，谁也说不清楚。但那个藏锋的男人居然愿意为了她而专程请假探望，这点就非常值得推敲了。43CbH
为了一个并没有多么喜欢，也压根不怎么稀有的商品，去冒可能真的损失利益的风险，划算吗？43CbH
挂断了电话，罗伊再一次看向咖啡厅的方向，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趣的笑容。43CbH
根据无胄盟的调查，欣特莱雅理应和玛恩纳没有任何关系，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无疑是在打着做出调查的他的脸。43CbH
昏迷和重伤的欣特莱雅不可能有时间与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搭上玛恩纳的线。那就只能是有人帮了她。43CbH
罗伊的脑海中闪过了那晚遇到的一男两女，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位有着维多利亚贵族腔调的金发女人身上。43CbH
比起他那个未开口的上司，那名少女在紧要关头展现出的镇定与魄力都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43CbH
“只是有点可惜，我当时在巷子里留你一命，本来是想拉你入伙呢。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43CbH
惋惜的叹了口气，罗伊收好设备，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出租屋。43CbH1
同一时间，咖啡馆的门口，欣特莱雅也将玛恩纳送出了门外。43CbH
金发的中年库兰塔深深的看了欣特莱雅一眼，又或许是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站在她身后，那位素未谋面的恩斯特·希瓦艾什。43CbH
换做是他，他未必愿意花费这么多的心思，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去解决这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43CbH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