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罗斯拉夫·东布罗夫斯基将军,公社为了照顾您的感受,已经将纪念拿破仑一世胜利的凯旋柱推倒,您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逐渐走向毁灭吗?”lpgI6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一顿,紧接着便一字一句地向其警告道:“相信我,除了公社以外,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国际主义的政权了。”lpgI6
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少校所言非虚,现在公社政权的唯一出路就是主动出击,否则情况只会越来越差。lpgI6
然而,消极防御的未来是十死无生不假,但就算公社选择主动出击,最终能够取得成功的概率其实也并不高。lpgI6
阿道夫·梯也尔政府是一个典型的投降主义政府,是在法兰西实质意义上与普鲁士人战败后诞生的政府。lpgI6
再加上巴黎公社是一个社会主义政权或无政府主义政权(此时这两种说法都各有支持者),这很显然与普鲁士王国在意识形态上存在巨大冲突。lpgI62
所以,不论是单从利益角度考虑,还是加之其他因素,普鲁士人会做出的选择都非常明显——lpgI6
雅罗斯拉夫·东布罗夫斯基将军深知这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哪怕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苏茜的建议是正确的,却依旧表现得十分犹豫。lpgI6
现在的巴黎公社就像是一个到了癌症晚期的病人,很可能上了手术台就会下不来,但即便选择不做任何措施,短期内的某一天也终将迎来死亡。lpgI6
只见他抬头目光深邃地望着面前的年轻军官,然后说道:“我能够给你提供两千人,这已经是极限了。”lpgI6
“我向你保证,他们都是最精锐的军官和士兵,几乎所有人都是前法兰西陆军成员,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lpgI6
就这么点人,连夺回巴黎市郊都很困难,就更别提攻下凡尔赛了。lpgI6
更何况,面前这位将军大有把指挥权交给她的意思,这无疑是步坏棋。lpgI6
苏茜自己心里清楚,她根本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指挥训练,之前在巷战中的决策不过是凭借那极为有限的经验。lpgI6
似乎是看出了苏茜的想法,东布罗夫斯基将军立即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消灭的是凡尔赛地区的伪政府。”lpgI6
“梯也尔政府在军方高层中并不得宠,没有任何一个传统军人会喜欢他们这样的投降派,只是比起梯也尔政府,军方高层更担忧社会主义政权。”lpgI6
“毕竟社会主义国家是前所未有的,我们正在开创历史的先河,遭到不解和质疑是很正常的事情。”lpgI6
说到这里,老将军那对鹰一样的苍蓝色眼睛中透露出了几分寒芒。lpgI6
他抬头对苏茜沉声道:“我任命你为凡尔赛方面军最高指挥官,请你率领国民自卫军仅存的精锐,务必将阿道夫·梯也尔及其政府从物理上消灭。”lpgI6
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位波兰将军能够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是顶着非常大的压力了。lpgI6
但问题在于,即便是苏茜并不通晓军事指挥领域,也可以凭借她仅有的常识知道,哪怕是最直接的斩首行动,两千人的部队规模也实在是太小了。lpgI6
名义上是一个“军”,但实际上的人数却连一个“团”都没有......lpgI6
这支部队甚至很可能根本就无法穿过凡尔赛地区的防线,更别提斩首阿道夫·梯也尔主导的前法兰西政府了。lpgI6
东布罗夫斯基将军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也无法提供更多的支持了。lpgI6
这方面的阻力不只来自公社本身,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前政府军正在向巴黎市郊步步紧逼的客观掣肘。lpgI6
巴黎邻近凡尔赛宫方向的郊区,一支规模为两千人的部队在此地秘密集结。lpgI6
以一场战役的视角来看,两千人的数量也许不多,但当他们队列整齐地站在那里,乌泱泱的压迫感却扑面而来。lpgI6
传令兵正在各个基层连队之间奔走着:“军长有令!全都换上法兰西陆军的制服,蓝灰色军装和红色裤子!”lpgI6
为了与前政府军区别开来,国民自卫军没有继续采用法兰西陆军的标准制服,而是另行设计了新的军装。lpgI6
但现在,苏茜让这些曾在法兰西陆军服役的军官和士兵们,统统都换上自己之前穿的那套红蓝二色军装。lpgI6
她很清楚,哪怕巴黎距离凡尔赛不过十几二十公里,对自己手下只有这么点人的部队来说,都无异于天堑。lpgI6
所以只有尝试伪装成敌军,他们才有可能抵达足够靠近凡尔赛的距离。lpgI6
“从现在起,我将这支部队的全部指挥权交给诸位,不得质疑。”lpgI6
苏茜将手下的十几名高级军官召集起来,然后便不顾众人的反对,直接命令他们接过全部指挥权。lpgI6
她目光深邃地望着一众军官:“在抵近凡尔赛五公里范围内后,你们重新换上国民自卫军的军装,然后就立即率领大部队向前政府军发起猛攻。”lpgI6
“而我则会带领半个连的人趁此机会混入凡尔赛城,在反动派政府再次转移之前将他们一举歼灭。”lpgI6
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年轻上校口中那句简单的“混入凡尔赛城”背后,代表着的是一次多么凶险的任务。lpgI6
这甚至比正面战场还要凶险,因为即使他们成功完成斩首计划,在此之后能从凡尔赛城撤离的概率也并不高。lpgI6
如果说率领两千人打响正面佯攻是九死一生,那么这份潜入凡尔赛城的斩首计划,就完全是十死无生——lpgI6
漫长的沉默之后,其中一名中校第一个领了命令,然后面带钦佩地从苏茜身旁走过,低声对她说了一句:lpgI6
“如果您能回来,那么整个巴黎都会抱以数不清的鲜花和掌声......”lpgI6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每位军官都从苏茜的身边走过,并向她留下了各自不同的一句简短话语。lpgI6
但这却几乎全都来自梯也尔政府守军的重炮,而凡尔赛方面军则只能在漫天尘土和破片中用手榴弹予以回击。lpgI6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军”级编制,可实际上却只有寥寥两千人,自然不可能拖曳任何重型火炮,甚至就连能够投入作战的步兵炮数量都十分稀少。lpgI6
在伴随着一阵将枪械上膛的“咔嚓”声之后,她向身旁的士兵们问道。lpgI6
很显然,所有人此时都很是紧张,其中不少人持枪的手还有些颤抖。lpgI6
但这只不过是人类最本能的生理反应,从这些士兵们坚定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lpgI6
苏茜第一个站起来朝着凡尔赛宫门口的守卫开了枪,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急促得像正在炒豆子似的枪声。lpgI6
凡尔赛宫门前瞬间便沦为了战场,国民自卫军士兵们纷纷嘶吼着冲锋。lpgI6
这个时代的近距离作战远比苏茜想得还要惨烈,无数把白晃晃的刺刀伴随着“噗嗤”一声插入人体,然后在一双沾满了泥土的军靴用力下被猛地拔出。lpgI6
鲜血和肠子碎片被带了出来,像是雨夹雪天气一般散落向四周的地面。lpgI6
苏茜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拔出手枪击毙了一名正在奔逃的梯也尔政府成员,紧接着便大声命令道:lpgI6
不多时,就有一名士官跑过来报告道:“上校同志,我们找到阿道夫·梯也尔了,已经将其枪决。”lpgI6
听闻法兰西前总统的死讯,苏茜的表情没有一点波澜,依旧冰冷得可怕。lpgI6
她对这个历史上“流血一周”事件的主导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认为像现在这样被乱枪打死才是其应有的命运。lpgI6
“那传我命令,现在立即开始撤退,不要集合,我们没有办法正面突围,分散开来才是最好的选择。”lpgI6
面前的士官向苏茜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便领命小跑着快步离去了,他还需要将这份命令传达给自己的同僚们。lpgI6
而苏茜则终于长舒一口气,这突如其来的放松让她感到四肢都有些无力。lpgI6
她此时穿着一身富人的服饰,黑色西装的衣裤被熨烫得笔挺,脚上则踩着一双棕色的小牛皮鞋。lpgI6
以苏茜之前作为军火商的能力,在与部队失散之后,设法接替一名资产阶级新贵的身份对她来说是易如反掌。lpgI6
阿道夫·梯也尔及其政府已经被从物理意义上彻底消灭,不少法军将领也随之倒向了公社方面。lpgI6
历史被她成功改变,巴黎公社从此拥有了彻底夺得法兰西政权的可能性。lpgI6
国民自卫军的军官和士兵们,以及一些很明显是被随意抓捕的巴黎平民,在枪口的逼迫下走向了一堵矮墙。lpgI6
其中一名军官似乎是认出了苏茜,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许久。lpgI6
他低头望了一眼手中已经破损不堪的怀表,那表盖上或许夹着妻子或儿女的照片,但随着一声恶魔般的枪响,全都沾着鲜血、无力地摔落到了地面。lpgI6
在她与公社领袖路易斯·欧仁·瓦尔兰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曾留下了这么一段话——lpgI6
“我们是不可能成功的,从一开始我们就深知这一点......”lpgI6
“即便我们打败了阿道夫·梯也尔,普鲁士人也能扶持出另一个类似的存在,而我们无法打败普鲁士人。”lpgI6
瓦尔兰身上的西装熨烫得笔挺,仿佛要出席什么重要的节日,但眼神中却带着无比深沉的悲戚:“上校先生,这就是我们一直反对进攻的真正原因。”lpgI6
“我们作为一颗火种,在这个时代终将面临熄灭的命运,所以我们不能够将巴黎市内更多的平民牵扯进来。”lpgI6
“不论是放任法兰西银行逃走,还是只实施消极的防御政策,其本质上都是在力图减少战后平民的伤亡。”lpgI6
“阿道夫·梯也尔是一名可耻的投降者,可他同时也是一个法兰西人,他要杀的是我们,而不是巴黎的市民。”lpgI6
“但倘若我们除掉他,那么他的继任者很可能就是一个精神普鲁士人!”lpgI6
说到这里,瓦尔兰表情苦涩地望向了面前这名曾为公社出生入死的上校。lpgI6
他当然知道,包括雅罗斯拉夫·东布罗夫斯基将军在内,国民自卫军中有许多人都尝试了自己的努力。lpgI6
有无数平民都会因为这群军人的行为死去,他们原本是不会死的,现在却要被强行安上“支持者”的罪名。lpgI6
瓦尔兰怎么可能、又怎么有那个立场,去站在所谓的制高点批判他们呢?lpgI6
“上校先生,您做的努力已经够多了,我们即将赴死,而在死之前,我希望您能够维持现在的身份明哲保身。”lpgI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