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但是没有裁
一个有些中性的清脆声音毫无预兆地传入了弗朗西斯的耳朵，随后，一道冰川从树林中蔓延而来，在他和崩坏兽之间竖立起了一道屏障。kXqpF
这之后，刺骨的寒冷才姗姗来迟，男人一时拿不稳手中的武器，大剑分解为双枪掉落在地，又被冰雪冻住。kXqpF
崩坏帝王仰天怒吼，声音隔着冰层传来，就像一阵阵的闷雷，压抑而危险。kXqpF
弗朗西斯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冰盖的尽头，这一击的威力可以打断天火圣裁的吟唱，使用者的战斗力应该也不在他的全力攻击之下——但他又有点怀疑这个判断。发出攻击的身影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岁出头，身材矮小而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兜帽深深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样貌，光听声音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袍子的下沿只遮到了大腿的位置，白皙幼嫩而又纤弱的双腿怎么看也不像是久经战场锤炼的样子。左手提着一把剑，通白的剑刃闪烁着微微的蓝光。ta有些散漫地坐在树梢上，双腿轻轻晃动。如果是在平时，弗朗西斯或许会夸赞两句小孩可爱，随后上去逗弄一下，但在战场上，他也没有这份心思。kXqpF
“那边的小孩子，不管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请你赶快离开。”kXqpF
“喂喂，大叔，你是认真的吗？”小孩晃动的双腿顿了一下，脸稍稍转过来。逆光和兜帽的阴影让ta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弗朗西斯切实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打在他的身上。“那可是你打不过的家伙哦，一定会死的吧。”kXqpF
“抱歉，但我有着要守护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留在这里。”kXqpF
“虽然很感谢你的帮忙，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的，我早已接受了这份宿命。”kXqpF
小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一阵低沉的吼声盖过了ta的声音，冰凌也出现了裂纹，大有下一刻要破碎的感觉。kXqpF
对方似乎有点无奈地扶了扶额，用手一撑，双脚轻轻点到了树枝上，脚下一发力，身影便拔向空中。流动的风带起了ta的衣角，冰晶折射起的光晕映在林间，增添了几分宁静的色彩，却与这战场格格不入。kXqpF
跃到了冰墙的另一面，硕大的崩坏帝王便映入眼帘。周边还有许多的小喽啰崩坏兽，不过都不重要了，最多也就是需要多耗点崩坏能。碰巧，这样规模的崩坏兽潮，周边环境的崩坏能浓度可不会低。kXqpF
“下位崩坏兽的顶点……几天时间，竟然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是因为最近的崩坏都被镇压了吗，所有的崩坏能都集中在这一次爆发出来了？”kXqpF
小孩环顾了一下周边，有些崩坏兽似乎已经注意到了ta，发出了震慑的吼声。kXqpF
双手握住剑柄立在脸旁，作神州太极剑术中“云麾三舞”的起手式，剑身颜色也逐渐转蓝。方才遭受烈焰摧残了一番的森林又突遇寒潮，霜花在所有的附着点凝集，水汽凝结的冰晶将光向四面八方反射，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美丽，又危险。kXqpF
面对下位崩坏兽，只要还是由硅质躯体而不是崩坏能构成的，ta还是有十足的信心取胜。只是这次，还有一位战力明显跟不上这样战斗的大叔在场，虽说他似乎想玩什么“火系大自爆”和敌人同归于尽，但……所以就顺手打断了一下施法，而且最好速战速决了。kXqpF
这也是还没接战就先要用一次月光之刃隔断崩坏兽和弗朗西斯接触的原因。kXqpF
崩坏帝王终于转过视野，望向了这个不知死活却又冻结了它许多手下的人类。它或许对这些下位的崩坏兽并无感情，只是为了摧毁文明，越多助力越好。更何况，杀死人类本就是它使命的一部分。kXqpF
伊贝伦的刻印还没有开发完全，不过能用的技能运用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月光之刃本来是用作控制和削弱的技能，硬生生被她开发出输出的玩法，而且效果还不差，至少被她讨灭的无数崩坏帝王都同意这一点，而马上这只崩坏帝王也要认可了。kXqpF
剑花一转，剑尖顺着身侧上撩，寒风卷起，伴随而来的是更凛冽的冰凌。霎时间，在冰墙的这一侧，所有的崩坏兽的躯壳上，都绽开了美丽的蓝色冰花——冰刺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它们的核心所在，暴露在空气中时又随着降温而膨胀，结成了六边形的晶体。kXqpF
崩坏帝王痛苦地哀嚎着，但没有任何作用。经年累月的战斗中，ta对这些崩坏兽的弱点早已了然于心。果然，不一会，那些痛苦的声音就沉寂了下去。kXqpF
下手没有半分犹豫，面对不可调和矛盾的敌人，这是最好的做法。kXqpF
两个黑色的转轮从剑柄弹出掉落在地，刺鼻的气味清晰可闻。即使是前文明的科技结晶，也承受不住如此高的崩坏能输出功率，转轮的外壳有着数处明显的形变，甚至隐隐有着烧融过的痕迹。ta咂了咂嘴，又取出两个转轮，嵌入了空槽中。kXqpF
弗朗西斯只觉得一阵寒风卷过，冰墙那一侧传来的心悸的压力便瞬间消失了，只剩下越来越小的崩坏兽的吼声。随后，那个小孩子又跳到了墙上，很是随意地搭着脚坐下。kXqpF
“好啦，大叔，烦人的崩坏兽已经解决了，现在来说说这边的事情吧。”kXqpF
弗朗西斯在欧罗巴人中也算高的那一批，然而对方坐在冰墙上时，他也只能抬起头仰望。虽然这个角度隐隐可以看到兜帽下的面容和某些……呃，似乎不太妙的位置，但似乎是光照的缘故，对方的样貌等关键位置还是隐藏在阴影之中——虽然弗朗西斯也没有那个想法，只是想看一下对方长什么样而已。kXqpF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位，但还是十分感谢帮助。”弗朗西斯低下头，对着墙上的身影行了一礼。kXqpF
“不用谢，大叔。说起来，在欧罗巴好多人都觉得死后会被神审判，都很怕死的，像大叔你这样不怕死真的很少见哦。”kXqpF
“或许，是因为我想要守护什么吧，这是我们卡斯兰娜的责任和宿命。”kXqpF
“啊，对，就是这个。”对方锤了一下手心，“大叔，你就没有感觉你死得很不值吗？”kXqpF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认为守护的信念不对吗？”kXqpF
“对啊，大叔，比如说你觉得如果你为了死了，你的家人会因为你的死开心吗？你就这么守护家人的笑容吗？”kXqpF
“比方说，大叔你应该有孩子吧，想象一下你的孩子看见你焦黑的尸体，听着牧师念白你如何英勇地阻挡了崩坏兽的进攻，歌颂你的功绩，而却只能伏在你的棺材上无助地流泪，可爱的面庞因为悲伤和痛苦紧锁着，你的灵魂在天堂看着人间发生的这一切，想要伸出手抓住孩子，却穿过了幻象，那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呢？”kXqpF
“如果有另一个选择也可以拯救其他人，那为什么要死呢？”kXqpF
对方说的没错，如果就像刚才这样，对他，甚至整个维也纳城都难以招架的一股崩坏兽潮，除了他发动天火圣裁之外别无他法能解决的敌人，就这样被另一个人一招秒杀，那他的自我牺牲又有什么意义？kXqpF
正是因为本人使用天火圣裁，也曾见过父亲在烈焰的威能下被烧至焦臭的遗体，他才更知道这样一发攻击的威力之强，以及普通人根本无法达到这样的输出水平的现实。换句话说，对方救场时的表现完全是超出预料的。kXqpF
“在维也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我要做的就是阻止崩坏兽、保护民众，不因周边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仅此而已。”kXqpF
“我无法预知到其他人的帮助，也无法理解其他人的可能性，我只能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做到最好，即使由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在战斗中死去，我也要在此之前尽我所能，阻止崩坏兽对其他人的伤害。”kXqpF
“你消灭了崩坏兽潮，保护了维也纳，救了我一命，我十分感谢你，但如果你要因此而否定我的理念，那抱歉，我不能答应。”kXqpF
“大叔你是这么想的吗……嘛，算了，有不同的想法也是好事，我就不说什么了。”kXqpF
对方摊了摊手，隔着黑色的袍子，隐隐有无奈的感觉透露出来。kXqpF
“我只是想说，很多时候事情的解决方法都不是只有一种，我只是今天告诉了你另一个答案而已。”kXqpF
“时候不早了，大叔，你也该回家了吧，家里人应该还在等你回去呢。”对方稍稍抬头，看了看才刚才的战斗中被毁灭的树冠上方蔚蓝的天空，双腿一蹬，面向已转向了另一侧，作势便要离开。kXqpF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触碰到对方的逆鳞，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弗朗西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对方。唯有这个问题，他觉得必须问清楚，否则今晚定然不安宁。kXqpF
“为什么在之前的灾害中，你没有出现。你明明拥有着这份力量，明明是想要保护这个世界的，不是吗。”kXqpF
他尽可能的放缓了语气，但确确实实的，每字每句都像是在质问对方，为什么没有在需要拯救的时候出现，而他的面部表情也不太好看……幸亏对方是背对着他的。kXqpF
似乎沉默了一会？也许对方是在思考答案，因为ta也没有动，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kXqpF
最后，似乎是得到了某个答案，ta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单人的清脆而身份模糊，而似乎是变成了许多人的异口同声。kXqpF
明知道那是毫不掩饰的伪声，弗朗西斯还是不寒而栗。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一群穿黑袍戴兜帽的人团团围住，那些人中有他的父亲，有阿波卡利斯家的侍从，有古堡议会的长老，有维也纳市街的小贩，有慕尼黑城郊的农民，有马可·波罗描述的遥远东方的神秘仙人……kXqpF
所有所有人，似乎都在对他重复一句话，即使他明明没有听到，但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kXqpF
kXqpF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