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和手上都还沾着尚未来得及洗净的油渍,全都围坐在一张小木桌周围,聚精会神地听着领头那人讲话。kXOej
而苏茜和琳作为这个秘密读书会的新加入者,在介绍人的帮助下快速与众人认识之后,便坐在了角落默默旁听。kXOej
苏茜的询问声压得很低,为了让她能够听清,便几乎是贴在了她的耳边讲话,呼出的热气弄得她耳根处有些发痒。kXOej
不过,雪狐小姐保持沉默,却并非是因为距离过近导致的那几分尴尬。kXOej
以前殖民地反抗组织成员的身份来看,这或许会显得有些奇怪,但事实便是如此,她对政治上的事情从不感兴趣。kXOej
哪怕是曾经在高棉的日子,她也都一直保持着作为一名军人的纯粹。kXOej
这份属于军人的纯粹被琳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她只是很朴素地认为,苏茜是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所以才一直追随着对方。kXOej
至于苏茜信奉什么理论,又打算如何具体去做,在琳看来,那就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事情了。kXOej
她知道,面前这位雪狐小姐从来都不笨,对方在使用魔导术式的造诣上已经远非许多人能比,这本身就需要足够的敏锐性和长期的学习。kXOej
从根本上讲,琳只不过是因为之前所处的环境以及行业惯例,才始终保持着那副闷葫芦的样子罢了。kXOej
她抱着自己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回应道,“以军人作为例子,最明显的就是,如果政府真如他们所言不复存在了,那么谁来支付抚恤金?”kXOej3
“任何军事行动都伴随着伤亡和残疾,而这些因身体原因无法进行高强度工作的退役军人,又该由谁负责养老?”kXOej
正如之前苏茜所料的,希兰本土左翼势力的政治理念非常纷杂——kXOej
其中有支持在当前资本主义制度下提高工人福利待遇的改良派,也有力图通过武力来推翻政府的革命派。kXOej1
前者自是不用多说,与后世欧洲、美洲等地的左翼政党或工会无甚区别。kXOej
国家资本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安那其主义者、支持私有制的安那其主义者,甚至还有想迎回波旁王朝的保皇派......kXOej3
如果说国家资本主义有日耳曼帝国的先例存在,而社会主义者和安那其主义者都有着一幅各自的恢弘未来图景,那么保皇派就是最难以理解的。kXOej
苏茜大概能够猜到,这群人是在见到了唐帝国这个“社会学黑洞”后,才极大地加深了他们身为保皇派的信心。kXOej1
可问题在于,希兰共和国不是唐帝国,波旁王朝也不是历代都天降猛人的李氏王朝。kXOej
几十年前,整个希兰境内的民众们依靠鲜血和革命才迎来了共和,想要复辟帝制无疑是在和整个共和国做对。kXOej
所以苏茜很难想象,这群人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最终还坚定不移地支持回归帝制的。kXOej7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套政治理论与社会主义理论其实是殊途同归的。kXOej
在两边预想的社会终极阶段,生产力都已经空前富足,所以“政府”这一社会职能部门将会彻底不复存在,人们则“各取所需、各尽其职”。kXOej
只不过区别在于,社会主义理论认为这个过程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演化”过程,即“工人阶级政府下达的最后一个指令,就是取缔自身”。kXOej1
而安那其主义则认为,国家和政府作为一种统治工具,其性质本身就是邪恶的,非暴力革命不可能将其消灭。kXOej
到底哪一边是对的?kXOej6
其实在苏茜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可能有定论的问题,因为社会学这门学科本身就更接近于经验总结,它几乎无法被彻底明析。kXOej
这也就意味着,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任何人都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kXOej
相对来说,由于曾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苏茜个人的观点会更倾向于后者,即政府最终是需要被人为取缔的,它很可能无法实现“自行”的消亡。kXOej3
也因此,苏茜作为一名没有政治立场的军火商,在被询问起相关问题时,往往会选择自称为安那其主义者。kXOej
没有一套有效且高效的政府体系,希兰共和国很可能连即将到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活不过。kXOej
雪狐小姐的思考存在一定误区,因为她忽略了“生产力极大充沛”的这个大前提。kXOej1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安那其主义最大的问题,即在粗暴地摧毁政府后,社会几乎绝无可能自发组织重建和发展生产力。kXOej
安那其主义者不支持建立工人阶级政府,或者说,他们坚决反对“政府”这个事物存在。kXOej
可是这样一来,社会便很难发展到“生产力极大充沛”,而他们所描绘的那副恢弘的未来图景,就自然更没办法变为现实了。kXOej
有人说巴黎公社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安那其主义,因为他们并没有建立起一个行之有效的政府,而是以一个居民自治委员会的形式作为替代。kXOej
苏茜亲眼看着巴黎公社从建立到毁灭,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kXOej
安那其主义,或者任何反对建立政府集权和管理体系的主义,其从根本上都是不可行的。kXOe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