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鸣冤不白（三）莫须有
【一次不公正的审判，其恶果甚至超过十次犯罪。因为犯罪虽是无视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审判则毁坏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源】——《培根随笔》kXn5c
“现在宣判，被告人周防某某，犯过失杀人罪……证据确凿，并无异议，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赔偿受害者……”kXn5c
在庄严的判词第一句传入耳中之后，周防有希的脑子里就嗡地一声炸开，后面法官说了什么，她都一点也听不进去了。kXn5c
怎么会这样，父亲为什么会被判有罪，父亲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啊，这不应该的，为什么……kXn5c
她同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被人带出法院的，但在恢复清醒后，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的她立刻找到了律师和原告。kXn5c
“唐泽律师，你不是说过会为父亲做无罪辩护的吗，为什么父亲会被判有罪，这太荒唐了！”kXn5c
“那个……”律师的目光躲闪，“法庭又不是过家家，这种国民关注的案子，本来就不太可能被判无罪，再说了，我不是都帮他争取减刑了吗。”kXn5c
周防有希咬着牙看向免费的“法律援助”，眼中尽是愤怒和失望。kXn5c
“还有你，其实你很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吧，我父亲根本没有过错，你却那样蛮不讲理地迁罪于他，真的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吗？”kXn5c
周防有希直直盯着的，是原告，死者的父亲，车臣智澈。kXn5c
被告质问原告是不是问心无愧，这一幕显得有些荒诞，但它确实发生了，就在象征公平和正义，高挂着旭日白旗的法院门口。kXn5c
而作为原告的车臣智澈，是一名退休的检察官，据说还受到过前首相的赏识，在秘书室担任过要职。kXn5c
“我的女儿死在了他的车上，难道他不该为此负责？你是在说错的是我死去的女儿吗！”kXn5c
“她可是个成年人，做这种事有什么后果，自己不会不清楚吧，有这样的结局，完全是咎由自取。”kXn5c
“胡说！沙子……我的沙子她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司机做出过分的举动，她肯定不会跳车的！”kXn5c
“那不可能！父亲他平日里对带谁都是和和气气，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那个死掉的女人，分明是有精神问题，是个疯子才会在车子开动的时候跳下去吧。”kXn5c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的沙子！杀人犯是不会明白的，他就应该为沙子偿命！”kXn5c
终于，越来越激动的两人，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被强行分开。kXn5c
周防阳平面色憔悴，看到女儿来探望，脸上只有难掩的愧疚。kXn5c
“别说这些了，父亲，我们继续上诉，一定要让他们还你一个公道。”kXn5c
可是，听到女儿的话，周防阳平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kXn5c
“为什么，父亲，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认罪……”kXn5c
看了一眼满心悲切溢于言表的女儿，周防阳平痛苦地捂住了脸。kXn5c
“你只要照顾好百合子，还有你自己就好，有希，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kXn5c
在日本，对于普通人来说，惹上官司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名声、工作、人际关系等等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而无论官司的胜负结果如何，这些损失都是拖的越久就越难以弥补。kXn5c
比如，原本已经打算录用周防有希的那家大型企业，在听说周防一家被卷入官司后，就立刻将聘用合同撕毁。除此之外，出了这样的事，女儿甚至是之后的几代人恐怕都和公职无缘了。kXn5c
事已至此，自己已经让女儿受到了波及，无论如何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kXn5c
周防有希看着颓然失落的父亲，眼角一酸，强忍着没有哭出来。kXn5c
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受到委屈就扑进爸爸怀里哭诉。kXn5c
在从拘留所回家的公交巴士上，周防有希低沉着眼眉，一言不发地默默注视窗外。kXn5c
有希侧过脸看去，是一名理着干练的短发，长相和当好偶像新垣结衣一模一样的女子。kXn5c
迟疑了一下，她很快记起了对方的名字和身份，这是跟在古美门律师身边的助手，黛真知子，明确表示过对她父亲的同情，在她去拜访古美门律师的时候，给予了不少帮助。kXn5c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请动日本第一律师出手，不然，父亲也许就不会蒙受不白之冤了……想到这里，有希的眼神黯淡下去。kXn5c
俗话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更何况是强加予人的免费，对于己方律师的无能和不负责，她始终无法释怀。kXn5c
注意到周防有希神色的异样，黛真知子歉意地双手合十。kXn5c
“抱歉，古美门先生他并不是执意不想帮助你们，而是真的没有办法才……真的非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kXn5c
“不不不，黛小姐，没有那回事，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有希连忙摆手，表示并没有介意，“如果不是黛小姐，我连古美门律师的面都未必能见得到。”kXn5c
“嘛，古美门先生他就是那个样子，虽然势利了一点，心黑了一点，无耻了一点，但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你不要往心里去。”kXn5c
“啊……噢。”有希嘴角抽搐，一时间有点想不通黛小姐是在给她家老板洗白还是抹黑，只能愣愣地点头。kXn5c
“说起来，开庭的时候我有在旁听，如果还要上诉的话，也许能帮到一点忙。”黛真知子从背包里拿出一打文件，翻腾了好一阵，“我记得是在……啊，有了。”kXn5c
目光顺着黛真知子的手指落在白纸黑字之上，那上面赫然是：kXn5c
【2012年，某男子在乘坐计程车时，因为道路施工，被女司机要求下车自行前往目的地，随后因为收费等问题产生口角，注意到女司机调头前往未知路径，以及频繁打电话叙述这里发生的情况，以为对方要对他不利，情急之下选择跳车……】kXn5c
“东京区人民法院宣判，原告作为成年人，应当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故对事件负主要责任，司机负次要责任，最终裁定……被告不承担刑事责任，只需支付原告5万日语的医药费作为赔偿。”kXn5c1
看到最后，周防有希心情变得复杂，咬着嘴唇语气难以置信地开口：kXn5c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案情，父亲却被定了罪……”kXn5c
黛真知子按住周防有希情绪激动之下颤抖不止的手，正色道：kXn5c
“所以说，请不要放弃希望，既然有这样的先例在，只要证明周防先生没有犯罪意向，一定能还他清白的。向法院提出重新审理吧，现在还来得及。”kXn5c
在真知子的鼓励下，周防有希眼中的茫然渐渐消散，坚定地点了点头。kXn5c
“好样的，周防小姐，二次审理就不需要使用指定律师了，那个，除了古美门先生，我会给你推荐其他有良心和能力的前辈，我们一定会胜利的。”kXn5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