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金丝雀与花瓶

　　“你知道吗，假如人处于一种不能克服的痛苦之中，就会爱上这种痛苦，把它看成幸福。”3ZSh6

　　【有时候你说话真的很令人讨厌。】3ZSh6

　　锦衣卫的牢房内，罗格躺在床板上，看着天花板，听着卡布喋喋不休，有些怀疑人生。3ZSh6

　　卡布证明了他很能打，甚至能打到有些玄幻……好吧，科学的走狗不该质疑玄学的伟力。3ZSh6

　　在被锦衣卫的直升机包围时，面对数不清的枪管，卡布选择了腾空跳起，一枪砸在地面上。那一枪很帅，帅到附近的城镇以为发生地震，拉响了防空警报。3ZSh6

　　这世上多了一座人工湖，等待着雨水充填。3ZSh6

　　锦衣卫淋了一场土石的大雨，直升机在空中摇摇欲坠。3ZSh6

　　用卡布的话来说，这是一场盛大的道别，朝廷的鹰犬休想在他卡某人面前带走他的故人。3ZSh6

　　于是，燕凤趁着卡布这一枪造成的骚乱，潇洒离去。3ZSh6

　　但这些都不妨碍罗格再次被锦衣卫抓了起来。3ZSh6

　　昏暗无光的牢房，很幽静。如果罗格还活在地球上的话，大概会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但是现在，罗格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只有麻木的等待，等待着被锦衣卫提审，或许还会被严刑逼供。罗格感觉自己上了卡布的大当，但是又没有半点反抗的办法。3ZSh6

　　“我有群星在天上，但是，唉，我屋里的小灯却没有点亮。”3ZSh6

　　又来了，又来了，这狗东西一进这牢房开始，就一直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罗格感觉卡布有什么很想说出口但又不想明说的东西，所以一直在话里藏话跟他玩猜谜，但是罗格并没有心情去玩什么猜谜。3ZSh6

　　而且，罗格很确信卡布这狗东西现在很欢快，那就更不能如他得意了。3ZSh6

　　罗格翻了个身，似乎这样就能背对某人。3ZSh6

　　“黑夜呀，我感觉到你的美了。你的美如一个可爱的妇人，当她把灯灭了的时候。”3ZSh6

　　罗格猛然起身，怒吼道：“闭嘴！”3ZSh6

　　于是卡布轻笑一声，真的闭嘴了。3ZSh6

　　送饭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看了罗格一眼，放下餐盘转身离开。3ZS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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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饭隔壁的观察室内，刚送完饭的锦衣卫百户坐在长桌末尾，他的对面坐着一排他不知道身份的观察者，隐藏在隔壁牢房中的摄像头从各个角度将罗格的一举一动展现在屏幕上。3ZSh6

　　坐在首座旁的考古教授夜莺，正全神贯注地观看着罗格的一举一动，其他人时不时地会偷偷看她一眼，进行眼神交流。3ZSh6

　　等到罗格吃完了饭再度躺下，坐在首座穿着斗牛服的人才看向了送饭的百户，敲了敲桌子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激动？”3ZSh6

　　“报告长官，我不知道。当我走到门口时，目标就突然坐了起来怒吼，我看不出原因。”百户回答很快。3ZSh6

　　“他看上去怎么样？”3ZSh6

　　“很烦躁。”3ZSh6

　　首座的老头看了眼时间，又与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3ZSh6

　　“下去吧，不要让人靠近，有什么事情通讯器联络。”3ZSh6

　　百户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3ZSh6

　　“夜教授，你怎么看？”3ZSh6

　　首座老头靠在椅子上，扫了一圈在座的各路官员，最后问向看似最没话语权的考古教授。3ZSh6

　　戴着手铐的夜莺将双手放到桌上，不去理会周围人审视的眼神，拿起首座老头面前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深吸一口，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一个考古教授，这种事情你们应该找犯罪心理学专家之类的人，苏指挥使大人。”3ZSh6

　　对于夜莺识破自己的身份，锦衣卫指挥使苏蓬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俯身向前，直视夜莺的双眼，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3ZSh6

　　“夜女士，我们都知道你曾通过燕山知州找过燕凤密谈，当时管控现场的人都还是我们锦衣卫的人，你不会这样都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3ZSh6

　　夜莺毫不避讳苏蓬审视的目光，轻轻吐了口烟，反问道：“我作为一个负责密址考古的考古教授，去找一个古人打听一下情报，这很奇怪？”3ZSh6

　　观察室内，气氛一下有些紧张起来。3ZSh6

　　苏蓬看了眼低声交谈起来的其他官员，拍了下桌子，观察室再度安静。3ZSh6

　　“那你又怎么解释，燕凤和燕云余孽的劫车事件？”3ZSh6

　　“劫车？什么劫车？燕云余孽又开始造次了么？苏大人，这是你们锦衣卫的失职啊，您难道是想要让我来背这个锅吗？”3ZSh6

　　夜莺假装讶异地道。3ZSh6

　　苏蓬再度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冷眼审视着夜莺不再说话。3ZSh6

　　直到夜莺将手中的香烟抽完，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苏蓬才将视线移开，看向其他人。3ZSh6

　　刑部、大理寺、宗正寺的官员低着头思索着什么；西厂的人闭目养神好似局外人；兵部侍郎颇为不满地盯着夜莺……苏蓬不由有些头大，这些人在这，有些东西他根本不敢提，但这些人出现在这偏偏又是内阁和陛下的意思，这叫什么事呢？3ZSh6

　　“诸位大人，散了吧。”3ZSh6

　　最终，苏蓬只好挥了挥手赶人。3ZSh6

　　一众官员都没有动，看向夜莺。3ZSh6

　　苏蓬有些愠怒，想要拍桌，夜莺却先开口了。3ZSh6

　　“苏大人，据我所知，隔壁关着的这人是从我们考古现场跑出来的，我能不能去见一见？”3ZSh6

　　夜莺在“现场”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耐人寻味。3ZSh6

　　苏蓬眼角抽了抽，你什么身份？怎么能知道这种事情？你还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是怕我这还不够烦么？3ZSh6

　　“夜女士，我得提醒你，他现在是我们锦衣卫抓捕的嫌疑犯，作为一个考古教授，你的身份不合适吧？”3ZSh6

　　苏蓬看着其他官员，重音在“嫌疑犯”三个字上。3ZSh6

　　“他偷了我的自行车，这可是我花了一百两买的新车，你们都没给我找回来，我为什么不能去问问？”3ZSh6

　　夜莺理所当然地说道。3ZSh6

　　“我们已经找到了你的自行车，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3ZSh6

　　苏蓬毫不退让。3ZSh6

　　夜莺只好耸耸肩表示退让。3ZSh6

　　“那好吧，还请您的人尽快，没有自行车给我带来了很多不便。”3ZSh6

　　夜莺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起身离开，其他官员也跟着若有所思地起身向外走去。3ZSh6

　　苏蓬在观察室坐了一会，确认罗格睡着后给宫里打了个电话。3ZS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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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罗格迷迷糊糊地睡梦中醒来时，牢房内的灯光很亮，但有一人的影子覆盖在他的脸上，故而没有被闪瞎眼睛。3ZSh6

　　睡觉时被人看着，对罗格来说是一件怪恐怖的事情，于是罗格很快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看清了人影。3ZSh6

　　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眼角有颗泪痣，眼皮微垂，眼神略带忧伤，似乎还有点别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在里面，这不是社恐罗格能看透的。3ZSh6

　　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比罗格前世的死亡年龄略大一点。但年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格对好看的女人天生畏惧——殷素素的那句话被罗格奉若圭臬。3ZSh6

　　于是，罗格侧过头去，假装观察着四周，又看向地面，欺骗自己地上的确有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看个不停。3ZSh6

　　“你好。”3ZSh6

　　有些清冷，但是很好听的声音响起。3ZSh6

　　“……你好。”罗格抬头，看了一眼，夜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罗格感到了恐惧，远超天生的恐女症的畏惧。于是罗格再度低下头去，假装自己的手指上有什么刺，拨弄起了手指。3ZSh6

　　“我等你醒来等了很久。”3ZSh6

　　这话听着有点幽怨，感觉话里有话是怎么回事？罗格心跳速度猛涨，竟有些希望卡布出来救场，但是骄傲的罗某人绝不会主动呼唤，哪怕在卡布能读到他想法的事实面前，这份骄傲多少有点可笑。3ZSh6

　　看罗格一直不说话，夜莺非但没有觉得罗格很不礼貌，反而莫名觉得这种情况有些熟悉，觉得本就应该如此。3ZSh6

　　但夜莺还是故作不满道：“你这样很不礼貌。”3ZSh6

　　【我听说礼貌是敲门三次没人开门就主动离开。】3ZSh6

　　罗格没敢把这话说出口。3ZSh6

　　“我们认识吗？”罗格问道，但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不过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3ZSh6

　　“你偷了我的自行车，那是我新买的。”3ZSh6

　　罗格觉得这个女人有跟自己一样把天聊死的天赋。3ZSh6

　　“……我很抱歉弄坏了你的自行车，但我现在没有钱可以赔给你……你看，我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3ZSh6

　　夜莺点点头。3ZSh6

　　“我叫夜莺，莺尾花的莺。”3ZSh6

　　有点熟悉的名字，罗格很喜欢这个名字——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读的童话故事，或者别的什么，罗格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金丝雀，觉得这个名字很优雅高贵，觉得这个名字的主人应当很骄傲，即便听起来很弱不禁风。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种……命运的史诗感？3ZSh6

　　罗格莫名想到了《拉孔奥》，但罗格依旧把《拉孔奥》相关的内容忘了，只记得跟他提过这本书的某个女人，那个女人让他的恐女症彻底治不好了。3ZSh6

　　“我叫罗格，本格的格。”3ZS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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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片刻，夜莺道了声期待下次再见便离开了。3ZSh6

　　罗格躺在床上，之前长时间不吃东西身体习惯没有觉得饿，现在吃了东西一觉醒来倒是又觉得饿了，但罗格并不想试试叫人给自己送饭——社恐罗某人宁愿饿晕也不会喊饿求人。3ZSh6

　　躺了好一会后，有个老头突然出现，罗格猜测这老头应该是个看守，因为老头一来就打算伸手关灯。3ZSh6

　　看守苏蓬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罗格要不要吃东西，罗格欣然接受，被苏蓬注视着吃完了一份味道还行的夜宵。被人看着吃东西让罗格很难受，所以罗格是背对着苏蓬吃的。3ZSh6

　　苏蓬走后，无所事事的罗格再度躺下，想起刚才的那个好看到让罗格有些心动的女人。3ZSh6

　　“一见钟情或者见色起意是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3ZSh6

　　卡布突然上线。3ZSh6

　　【你说为什么，我一看到她就想起了金丝雀？】3ZSh6

　　罗格想要转开话题。3ZSh6

　　卡布沉默了一会，这让罗格更加确信了几分夜莺也是他的故人。3ZSh6

　　“我以前认识一个和她很像的女人，是个花瓶。”3ZSh6

　　“不要觉得我在物化女性，身处社会的人都是物件，现在的你也是锦衣卫的物件，还有人想把你抢走呢。”3ZSh6

　　“那个花瓶很迷人，也很危险，很硬，容易砸到人，和其他花瓶相碰的时候碎的总是其他花瓶。”3ZSh6

　　罗格突然想起卡布说的不能克服的痛苦，他好像对于夜莺的出现早有预料。3ZSh6

　　拉孔奥是一件大理石雕塑作品，作品描绘了拉奥孔和他的两个儿子被巨蛇缠死的情形。

　　曾有位朋友跟我说他某次路过医院的见闻，说是看到一面色泛紫的中年人坐在医院的大门口抱着手机哭泣，那中年人被毒蛇咬了，赶到医院时为时已晚，医生让他打电话通知家人。

　　后来又有另一位朋友跟我提到拉孔奥，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件雕塑，朋友介绍的拉孔奥的话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等死的中年人，很无力、很愤怒、很想对命运竖中指。

　　第二位朋友跟我感慨，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我觉得拉孔奥和那个中年人的故事，就是这样的悲剧，我把这种悲剧理解为一种史诗感，美好的、卑微的生命，与命运的抗争，不屈的英雄，他们往往会失败，但失败也是我理解的史诗感的一部分（我没在暗示什么，真的）。

　　在前传里，夜莺也算是个颇具史诗感的角色吧，有点，但好像又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