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孩子再次躺回床上的时候,夕阳已经从山头冒了出来。lqtvD
虽然那个孩子好像天生不能讲话,但在清醒时,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写在了纸上。lqtvD
被他秀气可爱的外表迷惑,甚至连名字都存在着他是女儿身的暗示,可短时间,孟仙也不能辨别真假。lqtvD
因为这几天自己行动不便,一直都是天音在照顾他,替他换衣,替他擦洗身体。lqtvD
而天音看到那孩子如此说明,丝毫没有半点讶异。于是,孟仙没有深究。lqtvD
沿着云彩,孟仙望向天边金色的线条,即便天音已站在他身后,他也不发一言。lqtvD
这个叫荼婧姝的孩子是解开谜题的关键,南长老将他藏起来,不应该仅仅是以防绝后。lqtvD
当务之急是将荼婧姝的情况转达给师父,并让师父来做决策。lqtvD
但孟仙却有一种隐忧——孩子的存在,不能让其他人知晓。lqtvD
“要不然你就直截了当地跟他说,南长老已经死了,这样他才会把我们当成救命恩人。”lqtvD
孟仙看着她,平静地说道,“跟你之前推测的一样,南长老的确是自愿赴死,所以他才要把唯一的骨肉提前藏起来。小孩活下来一定也有价值,价值是什么,也许连小孩自己都不知道。”lqtvD
天音见孟仙一瘸一拐地走向下山的路,忍不住问道:“是那个叫黑桐的人?这么晚去见她?”lqtvD
“以她的身份,只有晚上才能见到她,”孟仙回过头,温和地说道,“你要把门关好,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应声。”lqtvD
直到第三天傍晚,他才在树丛背后捕捉到那个瘦削的影子。lqtvD
刚开始,孟仙没有打搅她,等她与师父师母道别之后,他小心绕一圈,从陵园的小路走出来,佯装与之偶遇。lqtvD
黑桐过意不去,也觉得胸中愤恨非要宣泄不可,便跑到少年身边,不带感情地问道:“伤势好些了?”lqtvD
暮色渐深,她就像被镶嵌在了黑暗里,再被轻飘飘地送上天国。lqtvD
走在钢索上的一群人,谁也没有能力预言自己不会成为深渊里的下一具骷髅。lqtvD
孟仙曾怀揣着满腔热血,提出加入天梁黑衣的请求,可是被师父严厉拒绝,并被禁止再提这件事。lqtvD
他是大师兄,比起对宗门的贡献,他的象征意义更加重要。lqtvD
毕竟在他享受耀眼光环的时候,这群人可能正在被敌人的利刃刺得体无完肤。lqtvD
“就算你是大师兄也没有资格加入天梁黑衣,我的意思是让你随行。”lqtvD
在她清澈的瞳孔中,他看到了这群人对他的鄙夷以及异样的同情。lqtvD
与童年时期的直率相比,现在的他谨小慎微,没有主掌人生的气魄。lqtvD
孟仙一边叫住她,一边从怀里拿出盖有火漆印的黄纸信。lqtvD
迟来的信笺会不会给陷入迷途中的弟子带来一丝安慰?又会不会让他们沦为复仇的工具呢?lqtvD
哪怕少女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他也窥看不出南长老遗留的何种玄机。lqtvD
直到……直到少女毫无征兆地抱住他,他才幡然醒悟——南长老在他的桃李之外,选中了自己。lqtvD
“师父背祖忘义,难逃一死。你辈切记以大局为重,不可迁怒于任何人。修炼一途,以万事万物为己用,人却不知以何回报苍生,为师既去,是夙愿,亦是解脱。为师时常观望弟子勤练,不禁思索:人世百年,追求之大道究竟为何?报效家国?羽化成仙?后来,一位笨拙哑童递来一本识字书,一手指着字,一手摸着为师的喉咙,为师念一字,哑童便张嘴欢笑一次。大道何其简单,哑童为感触音色而活,为师则为其能哑笑而活。为其活,也必然为其死。因此,为师死得其所。只恨哑童从此孤苦无依,你辈从此以泪洗面。为师之后,二师兄寅尘可继为师之位,再与大师兄和睦相待,天梁院浓烟密布,只待旧貌换新颜。既见此信,你辈不该颓丧,哑童也该受人照料,为师可安然而去。”lqtvD
如果前些天小女孩九月给自己的暗示是南长老的意思,那他也许会预料到自己会归根究底,再将计就计策划死局,把心爱的小孩托付给自己。lqtvD
“师父,他、他……”黑桐抬起头,带着满脸的恐惧,说道,“他是七杀殿的人,他背叛了天梁院?”lqtvD
纯粹宝贵的友谊随时间消散,她好想说一路走来的艰辛,但又不能说。而且他也不再是她熟悉的人了。lqtvD
两个群体之间的隔阂不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就能彻底消除的。lqtvD
“那个哑童,是被慕诗羽带走了,所以师父才无后顾之忧?不行,我一定要找到,要不然师父与师母怎会安心?”lqtvD
忧郁的天空上悬着忧郁的星星,夜风吹过,穹顶竟泛起了褶皱。lqtvD
黑桐望着逐渐陨灭的星体,再扣上斗篷的帽子,缓缓走向归路。lqtvD
孟仙再也没有挽留她,他们都还要专注地投入各自的战斗当中。lqtvD
就在她身影被夜色吞没之前,孟仙听到她大声向自己喊道:“大师兄!秋天到了,要多加件衣服!”lqtv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