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间幕.人生只若如初见（3）
原本一个简陋无比的静室经过一年的改造，已经变成了一个很普通，但却很温馨的房间。4201r
原本在中心摆放着的冰棺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床，床前有桌有椅，还有一只白色的猫慵懒地趴在桌子底下打呼噜。4201r
冷清寒和凌霜则坐在桌子两头，看着面前的棋盘沉默无言。4201r
冷清寒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而她所执的白子也对得起这份从容，占据了棋盘上的绝大多数地盘。4201r
凌霜则一脸纠结地摸索着手里头的黑子，额头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4201r
就在这个时候，沉睡的白猫缓缓苏醒，翻了一个身，将那只肉爪子搭在了凌霜的鞋子上。4201r
凌霜低头看了它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以后你好好照顾小白，我就不把它带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4201r
他在说后半句的时候，眼神已经离开了那只白猫，看向了面前的冷清寒，露出一点惆怅的笑意。4201r
冷清寒闭上眼睛，避免与凌霜的对视，嘴上却平静地道：“饲养费算你二十万万灵石，我会记到账本里的。”4201r
“你这是真黑啊……当初说你是个黑心资本家，现在看来真是一点也没说错。”4201r
凌霜表情有些僵硬，然后咬牙切齿道：“让你帮忙倒个水都要一万灵石的报酬……你让我欠这么多钱有啥用啊，我又还不起，看着那堆数字很有成就感？”4201r
“让一个登天境的强者给你当保姆，前仆后继伺候你一年，我倒是觉得收少了。”冷清寒继续淡淡道：“而且你以后会欠的更多的，每隔七天的治疗费用，帮你造假身份的费用……”4201r
凌霜一听冷清寒提这事就感觉头大，赶忙摆手表示跳过这个话题。4201r
但很快，他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犹疑着问道：4201r
“很糟糕，你已经彻底废了。”银发女人似乎毫不在意青年的心情，淡淡道：“魂海破碎，体质退化，灵气逸散，只能用一些简单的术法，如果不按时接受治疗，光是魂海的反噬就能要了你的小命……现在的你，跟一个炼气境差不了多少。”4201r
领双沉默了半晌，神色平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点了点头，道：“确实糟糕，比我一年前刚复苏的时候还糟糕。”4201r
“呵，为你量身打造的凌天之路，上亿的灵石资源投入，整个冰心塔五百年来积蓄的人力物力全都白费了，你已经没有了任何可利用的价值，我这一生中最疯狂，也最失败的投资就是你了。”4201r
“喂喂喂，还真是在算我的剩余价值啊，虽然成为了你一生中最大的污点很抱歉，但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4201r
一年前自己的预测果然没错，甚至变得更严重了，原先以为自己能够好转过来，然后帮助冷清寒完善她口中那世界上第一部凌天境的功法，验证她的研究猜想。4201r
但现在已经全部都成泡影了，现在的他别说尝试冲击凌天境，能当个凡人好好地活下去都得感谢冷清寒高抬贵手的施舍了。4201r
凌霜有些自暴自弃地趴在面前的台上，绝望地哀嚎道，但口中对于冷清寒的称呼却已经变得亲昵无比，言语中都是对面前那个女人的信任与依赖。4201r
凌霜一愣，然后迅速理解了冷清寒的意思，猛地抬头问道：4201r
“名字按你的意思用的是本名，反正凌霜这个名字也挺常见的，而且世上对于玄天剑主的记录在当年被我们故意隐去了姓名，只要不碰上你当年那些老相好是不会出问题的……”4201r
冷清寒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凭空变出两枚令牌样的东西，抛给了凌霜。4201r
“一个是你如今在九州的身份证明，就是一个凡人身份；另一个是我冰心塔的令牌，持此令去当地的冰心塔寻求帮助，他们会对你言听计从。”4201r
凌霜沉默着，收好了两枚令牌，低头道：“那我明天，就真的出发了……看来这是我们最后一盘棋咯。”4201r
“这一年来这么多盘棋，你就从来没有赢过我，为什么还这么乐此不疲地在最后几天，都要跟我下一盘棋。”4201r
冷清寒言语中似乎有些不满，刚刚她还在这个房间里分神处理着冰心塔的事务，结果却被青年忽然的要求给打断了思绪。4201r
虽然嘴上抱怨着自己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生意忙得要死，但还是一边说着“一局记你一万灵石。”一边从手上变出了一副棋盘，仿佛早有准备一般。4201r
凌霜抿了抿唇：“你以前跟我说过……两个人下棋对弈的过程就是互相了解的过程，我想在走之前，最后再跟你下一盘棋。”4201r
“所以，经过这一年的对弈，你对我了解加深了多少？”4201r
冷清寒的提问看似漫不经心，但听在凌霜的耳中却莫名透出了一股森然杀气，仿佛只要自己回答的不过关的话，面前这个女人就会跟他当场翻脸。4201r
但凌霜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这一年里我们下了近千盘棋，每一次都是你把我打的落花流水，根本没有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啊。”4201r
其实他也诧异，按理来说自己的棋艺应该不差才对，在那些模糊的过往记忆里自己好像还算得上是个棋圣，可在面对冷清寒时却根本看不出半点棋圣风采，面对着她那双冰冷的眼睛，甚至会产生面前做的其实是一个计算机器的错觉。4201r
也不知道前前前世的那位“拔罐王”面对狗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心情。4201r
但凌霜预料不到的是，离开了冰心塔以后，他收养的另一名少女会以另一种棋路把他下的怀疑人生，沦落到宁愿自己和自己下棋都不愿意找她消遣的地步。4201r
冷清寒听着凌霜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意外，眼神闪烁着光彩，却又很快黯淡了下去。4201r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冰冷，但这一次的话语似乎还有一些从前没有的僵硬。4201r
“……是，你读不懂我的棋，也看不出我的心，我也没打算让你看出这些，凌先生，我们毕竟，只是盟友而已。”4201r
“诶诶诶，怎么发起脾气来了……”凌霜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道：“通过对弈来看人本来就有难度嘛，你又读懂了我多少？”4201r
“你看，哑巴了吧，我就说其实是你这方法有问题吧。”4201r
冷清寒平静地开口说道，短短几个字却如同一道惊雷一般，让还在打着哈哈，露出勉强的笑容的青年沉默了下来，坐在原地，楞楞地看着面前的银发女人。4201r
“我以前也跟你下过棋……那个时候虽然你还是下不过我，但棋路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风格。”4201r
“退缩，只会一昧的防守，需要换子的时候就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宛如稚童。”4201r
凌霜却彻底安静了下来，反而闭上了眼睛，将头扭到一旁，有些不愿意听冷清寒接下来的话。4201r
“你在恐惧，在害怕你自己……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模糊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东西，但你已经产生了极端的厌己情绪，你觉得你活着或许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危害。”4201r
冷清寒冰冷的话语仿佛锋利的雪风，刺入了凌霜的耳中，剖开了他那和善的笑容，直直地揭露了底下的荒芜。4201r
凌霜还是那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但那副倔强着不肯扭头的姿态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4201r
“这样的想法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苗头，但它一定时常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吧，让你产生了负罪感。”4201r
冷清寒毫不理会凌霜此刻的表现，开始伸手拨弄着面前的棋盘。4201r
凌霜忽然间开口问道，眼神依旧在躲闪，但声音莫名的颤抖，似乎已经承认了冷清寒所说话语的真实性。4201r
青年缓缓回忆起每天晚上梦里看到的几幅模糊的画面，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4201r
冷清寒却没有回答凌霜的问题，却道：“不管是好是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4201r
“记忆其实是一座牢笼，我们每个人都被这座牢笼束缚着，纠结着那些无法忘怀的事情。”冷清寒忽然敲了敲棋盘，示意凌霜往这边看。4201r
只见一枚黑棋被众多白棋围的死死的，毫无活路，确实像是一座牢笼。4201r
凌霜有些出神地看着棋盘，不知道冷清寒想说些什么，但内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4201r
“五百年前的你就是这座牢笼里的囚徒，不得解脱，甚至直到此刻，你也没办法从以前的记忆里走出去……”4201r
冷清寒说的一点也没错，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过去的记忆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4201r
在梦里的一切看的画面都隔着浓雾一般，但每每做梦的时候，凌霜都能感受到那种绞心的痛苦都无比清晰，有愧疚，有后悔，有愤怒，有悲伤……4201r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年里都如同海潮一般，不断地冲刷着他的灵魂，让他越来越喘息难以喘息。4201r
尤其是当他尝试主动去回忆的时候，这种痛苦都会加剧数倍，唯有在和冷清寒相互依偎的时候才会好上少许。4201r
所以这一年来，他越来越无法抗拒冷清寒的怀抱，也越来越对她的身体和温度感到习惯。4201r
冷清寒忽然话锋一转，然后伸手将那枚被白棋包围的黑子提了出来。4201r
“现在的凌霜，只是一个失去了神通灵力的普通凡人，不是五百年前的那个玄天剑主，这个牢笼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4201r
“你觉得这样我就能够和以前的过往撇清关系？阿清，不能这么算的……”4201r
“就算你以前做过不好的事情，在玄天剑主和混沌主宰同归于尽，拯救世界的时候也已经还清了……凌霜，这是所有人都欠你的。”4201r
“所以说你一直被困在牢笼里，只会看着不好的回忆哀叹，却不愿意想想自己除此之外都做了什么。”4201r
“现在在我眼前的凌霜，是我花费了大代价救回来的家伙，随随便便就去死的话，我的投资就真的成了笑话了。”冷清寒将那枚黑子紧紧地攥在了手里：“记住，你已经走出了那座牢笼。”4201r
凌霜与冷清寒四目相对，他也是第一次听见冷清寒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忽然间哑然失笑：4201r
冷清寒则是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是凌先生你自己想多了。”4201r
凌霜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虽然心里的过往还是无法释怀，但至少在这一刻，他难得的放下了心头的负担，轻松地笑了起来。4201r
冷清寒看着这个样子的凌霜，清冷的美眸中似乎也泛起了一丝笑意。4201r
“是……阿清，你说得对，都已经活出新一世了，反正过往的记忆还没找上门来，我又何必拘泥于此。”4201r
凌霜微微一笑：“至少此时此刻，我是你救回来的那个凌霜，仅此而已……而且阿清……”4201r
“我虽然没能读懂你的棋，但从别的地方，我还是能看懂你这个人，所以……”4201r
凌霜将目光移向这个房间里的一切，看了看在自己脚上再次睡着的猫咪，看着冷清寒这一年里为了自己做出的种种改变，心里满是温柔的暖意。4201r
这一切虽然不是棋局，但凌霜依旧能够从中读出阿清的内心。4201r
冷清寒美眸中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忽然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4201r
“你明天就要走了，以往万一，进行一次额外的治疗吧。”4201r
“不是，你为什么现在治疗总要脱衣服啊，我记得第一次不用的啊……卧槽，阿清你别动手啊！”4201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