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零几年，文明社会还不够文明，像他那样乞讨的孩子仍是很多，人们见怪不怪，又或许是被骗了太多次，总之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数次险些饿死在街头的噩梦一般的日子。f1mCt
只要有人能够给他一口吃的，养着他让他活着，他什么事都会为那个人去干。f1mCt
街边的乞儿少一个，人们只会当他不走运死了，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于是师傅深夜里踹醒他，往他嘴里塞了两个馒头就轻松将他领回了家。f1mCt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只是随便挑了一个乞儿领回家罢了。f1mCt
但总之，他有了名字，苏衡，有了吃食，住所，终于能够活下去。f1mCt
一直养着他，吃肉补了膘又训练了搏击技巧与伪装，逃跑的方法更用非人的方式训出他一身凶性，在十四岁那年，他终于能为幕后的老板工作，杀了第一个人。f1mCt
姓名不清，生平不详，总之是有一张照片，他记住了人蹲在巷口，趁人回家时上去捅了一刀，头也不回地就逃离了现场。f1mCt
此后，师傅出去杀人就再没回来，不知是死了还是被抓了，又或者是被老板处理掉了，总之他接了师傅的班。f1mCt
扮一个卖鱼的，白天进货宰鱼卖鱼，等老板想吃鱼了就夜晚宰鱼，几年下来手中便染了十几条人命。f1mCt6
按理说到这样程度，血应该冷了，该是真的把人命当鱼命，满不在乎了。f1mCt
可或许人的性格真的由基因决定大半，或者他那从未谋面的父母皆是血液温热的大好人？f1mCt
也或许是也有着如今网络已经发达，令他这样的人也能广泛接触到充满温情的文字影片视频的一份功劳？f1mCt
总之，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生出了惶恐，在鱼档口与来往客人交往，参与着，观望着他们形形色色，但无疑都平静安稳的人生，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羡慕。f1mCt
呵，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选择，手上已经染上太多的血，谋生的手段只有杀人，身家性命更牢牢地被不知名姓的幕后老板死死攥着，他没得选。f1mCt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为老板杀了几个人，人生迎来下一个转折。f1mCt
老板又想要吃鱼了，给了地址，要求伪装成煤气爆炸把一家三口全部做掉。f1mCt
原因的话，到了地方看着推平废墟上孤矗的那一栋二层破旧小楼，苏衡也就完全清楚。f1mCt
正常潜入进去打开煤气，因为气味原因，在浓度高到足以引发爆炸之前一定会被察觉，所以在那之前得先要将一家三口全部控制。f1mCt
没经过训练更不够狠的普通人自是无法反抗他，很是轻松地，他就将一家三口全部绑到了客厅，之后打开煤气灶静等瓦斯扩散。f1mCt
但是被绑了手脚，嘴里塞着布条，那对夫妇却一直磕头。f1mCt
周边皆已拆除完毕，只剩下这一家钉子户，即便取了塞口布任他们喊叫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发现这里的异常，看着那不断磕着头狼狈相尽显的夫妇，他鬼使神差地将女人口中布条取出。f1mCt
他认识这一家人，他们家五岁的姑娘喜欢吃鱼，是鱼档口的老主顾，故此来往许多，关系可称熟络。f1mCt
而过去，因为在菜市场突然有事要处理的缘故，他也曾短暂帮这对夫妇照看过女孩小半个钟头，最后还从女孩那里得到了一块奶糖，很甜。f1mCt
“求求你，要杀杀我就好了，放过我女儿，果果她才五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这么小......”f1mCt
面临生死危机时不论如何狼狈如何不堪，仍是想着为子女祈求那本不可能存有的一线生机，这或许是人世间父母内心底不可抹去的本能。f1mCt
杀了许多人却也从未杀害过小孩子，那一刻，苏衡动了恻隐之心。f1mCt
早该泯灭的良知终究是在他心底存了一丝，又或者是早已经厌烦了自己，厌烦了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女人只是向他诉了这样一句讨饶的话，他竟真的将人放掉。f1mCt
那家人之后的命运如何，苏衡不知道，但他的命运却已然注定。f1mCt
杀手不该有这样的一念之仁，有了，自然也就到了该死的时候。f1mCt
很快，那个该死的人就变成了他。f1mCt9
被绑在柱子上，黑洞洞的枪口就指着眉心，世界仿佛一下子都静下来，慢下来，苏衡清楚看到新的“卖鱼佬”嘴角泛起一抹讥笑，看到他手指扣动扳机。f1mCt
枪声响起的瞬间，恐惧自然是有的，绝望自然是有的，但意外又不意外的，心中闪烁更多的却是解脱。f1mCt
在地狱里他会遭受残酷恐怖的折磨？还是说这人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着地狱？f1mCt
如果能够，如果下一世还能得幸转生成人的话......f1mCt
想要体验能够自己做出选择的，属于平凡人的普通的一生。f1mCt
头脑仍是疼痛昏沉，视线依旧有些许模糊，苏衡睁开眼，看到纯白的天花板。f1mCt
洁白的病床，寂静的夜，连接着身体各处的仪器发出滴答滴答有节律的响声，检测着她的生命体征，告诉着她，她还活着。f1mCt
十六岁，文静，聪慧，美貌更且优秀，人生路还漫漫长，长到，自由到能够能够自己做出选择，拥有着无尽的可能性。f1mCt
一切美好得像是梦，让人感到是那样的不真实，一切却又真实发生。f1mCt
在子弹滑出枪膛，射入她眉心的最后一瞬，她自心底许下的愿竟是成真。f1mCt
缓缓抬起手臂，凝视那雪白肌肤，那青葱五指还有那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苏衡面露半分苦涩。f1mCt
当了几十年的男人突然就成了女孩子，实在让人一时无法适应。f1mCt
“茜？茜！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妈妈我......”f1mCt
但是，自昏迷中苏醒，轻巧的动作却还是将不堪劳累，沉睡在床边的美人惊醒，名为雨宫爱音的“陌生女人”憔悴面容上立刻展现出惊人的狂喜，喜极而泣地扑到她的身上将她紧紧拥抱。f1mCt
啜泣声不停，女人湿热的泪水浸透单薄的病服，顷刻间将她肌肤打得黏湿，苏衡的心仿佛也被这泪水中蕴含的感情所浸染。f1mCt
下巴抵在雨宫爱音，抵在，母亲的肩头上，苏衡唇齿翕张，欲张口却又犹豫，真如小女孩家纠结迷茫抿住了唇，半晌后才试探地，紧张地，而又欢喜地唤出那一声——f1mCt
“妈妈。”f1mCt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