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她现在很是愤怒。一方面，她着实是惊诧于这些人偶们竟然学会了“误导”，如此高技巧的能力，另一方面，她也为自己先前的傲慢以及迟钝，感到懊悔不已。3tWMc
虽然，杨凌是出于对人偶们的好奇，以及关心才选择的与他们接触，在一开始，杨凌就已然告诉了自己，自己应该要平等的对待他们，可实际上，在看到他们那“娇小”的，有如玩具一样的身姿，还有如婴儿似的五官后，她还是被自己的潜意识所俘获。3tWMc
纵使，她并不了解人偶，也不了解人偶们的智慧在实际上，到达了何种的水平，可她依旧本能的，自居于造物主与上帝的位置，她相信着被刻入人偶基本程序中的“机器人三定律”，相信着这些人偶在自己的面前，根本不可能撒谎。就是撒谎，也不可能不被自己觉察到。3tWMc
毕竟，这可是被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啊，难道，人类还能不了解他们么？是人类设计的他们的人格，是人类制造的他们的身体，人类就是他们的神！3tWMc1
正是秉持着这种自信，骄傲，或者说，傲慢，人类才会直到现在都理所应当的认为，人偶们，一直处于自己的手掌心中，他们跳不出自己的控制。3tWMc
可杨凌在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她除了想当然之外，她真的了解这些人偶们在想什么么。对于他们到底关心什么，而不是人类以为他们在关心什么，不管是杨凌，还是创造出他们的人们，实则都是一无所知。3tWMc
他们，用想当然，代替了所以然，用平等的轻视，取代了调查与分析。3tWMc
推开门，杨凌重新走到屋内，纵使这次，气氛很快又热络了起来，哪怕双方只见过一面，人偶们依旧露出了亲昵的神色和姿态，但此次，杨凌的理智完全占据了主导。她马上就认识到，对于这些人偶们来说，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称不上对自己的“上帝”撒谎，更准确来说，他们在做的事情，只是单纯的“迎合”。3tWMc
深吸了一口气，杨凌此刻，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偶们在干什么了。他们所做的，实际上，和自己在逐火之蛾里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比她做的，还要高效与完美。3tWMc
对律者这种各方面都相当纯粹的生命来讲，想要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他们的情绪，一般都会相当的极端。而对于人类来说，想要控制自己内心所想，不表露在表情上，也需要极强的克制力。3tWMc1
然而，这种事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人偶的本能。他们的思考，他们的表情与情绪，本身就是由不同线程的程序所决定的，在最原始的状态，便是没有任何的瓜葛。想要像人类和律者那样灵动，反而需要复杂的联动和传输设计。3tWMc
可以说，人偶们，都是天生的演员，对他们来说，心中所想和表面上的话语，神色，都可以毫无关联。3tWMc
眼下，虽然人偶们露出一副童真的，毫无威胁的笑容，但杨凌可不敢保证，在他们私底下的联络里，用的都是什么话语。指不定，他们就把自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呢。3tWMc
至少，以杨凌自己的经历来看，她之前，可没少腹诽梅比乌斯，吐槽爱莉希雅，揶揄凯文，只不过她从来都不说出来罢了。3tWMc1
而若是将此刻，自己面前的人偶们，给换成了一个个缩小版的自己，杨凌感觉到的，是更深的头痛。因为，她发现，如果把自己代入到此时人偶们的位置上，那只要不是抵赖不掉的证据，她都不会承认。总之，她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的。3tWMc
有着一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怪异感受，杨凌思索了一会儿，以她自己的心防，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自己坦然地，向某一个存在敞开心扉。而哪怕是杨凌自己，都觉得，以自己这种阴沉的性格，想要让她变得坦率，这实在是一项棘手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除非，对方是在层层避障建立起来之前，就已经在那里了。3tWMc
叹了一口气，杨凌发现，她的社交能力，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更遑论眼前的这些人偶们呢。3tWMc
“要是爱莉希雅在这儿就好了。她最懂怎么和人交朋友了。”3tWMc
嘀咕了一声，看着围绕着自己，表演着热情的人偶们，杨凌选择了和他们，进行大眼瞪小眼的对视。3tWMc
而这样的举动，则是让人偶们都直犯嘀咕，不知道杨凌是犯了什么病，他们都说了这么多话了，也不回上一句。3tWMc
按理来说，热情，外向，非常会社交，不应该才是二型人的必备人设标签么？3tWMc
现在的社会可不推崇书呆子文化，校花必然是啦啦队队长，校草也得是运动队的成员才行。3tWMc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简直是沉默寡言，阴郁到有些可怕啊。3tWMc
在通讯网络中，以接近光波的频率，人偶们又商量了好几轮，最后，他们派出了一个代表，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杨凌，试探性地问道，3tWMc
杨凌俯下身。就像是光之巨人对人类一般，她只有俯下身，才能与这些人偶们平视。3tWMc
饶是如此，这个姿势对人偶们来说，也实在是具有太大的压迫感了。杨凌拍了拍地面，她先是单膝跪下，接着又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改为了盘腿坐到了地上。这样，当人偶们踩在她的大腿上时，双方的差距，就不太大了。3tWMc1
“那凌小姐，请问，你再度前来，是有什么事情么？是还想要获得什么信息么？”3tWMc
“信息？是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对我撒谎。”3tWMc
杨凌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她相当平静地在自己的大腿上展开了纸张，将被压出了折痕的记录，重新展示在人偶们看。3tWMc
“撒谎，怎么可能。您是知道的，我们不被允许对人类撒谎。”3tWMc
热情洋溢的气氛瞬间消失，人偶们回应的话语，也变得缺少了模拟出来的“人情味”，但这反倒让杨凌觉得压力小了些。在她看来，这可能，才是双方在进行真正交流的第一句话。3tWMc
“是的，在你们的设定框架里，那并不算撒谎，但在我的定义里，这就是。”3tWMc
人偶们的动作迟滞了一会儿，而杨凌也算是稍微抓住了一些他们的特点，这似乎，就算是他们在“交头接耳”的沟通。3tWMc
又推举出了一个代表，杨凌听到在人群中，有个人偶说了一句。3tWMc
微微蹙着眉头，杨凌显示着自己不满的情绪，她把手指向了，先前，在一片宾主尽欢的情绪中，记录下来的，人偶们的诉求，大声地，重新朗读到，3tWMc
只念了三个，杨凌就抬起头，扫视着在她不经意间，逐步缩小着互相之间的空隙，缩成一个集体的人偶们。她挑了挑眉毛，直截了当地问道，3tWMc
“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偶，也需要上厕所，也需要吃饭，而且还脆弱到需要专门的车厢。”3tWMc
杨凌当然理解，这些人偶们的“诉求”是从何而来，这些，都是现在活动家们“热心”的话题，从要为每个性别修建厕所，到宠物猫猫狗狗也需要专门的上厕所环境，再到公共交通上的女性车厢，猫狗车厢，这些东西占据了几乎所有社交媒体的版面，比崩坏造成的危害还要热门。3tWMc
不可避免的，那些对人偶们的“人权活动家”，也都同样认为，这对人偶们来说，会是相当重要，与生俱来，且“不可或缺”的权利。3tWMc
既然人类认为重要，人偶们都是联网的，自然也会投其所好。这种话语，自然也称不上“撒谎”，这只不过，是对人类喜好的回应。3tWMc
可是，只要从人偶的角度来思考，这些“诉求”，实在是显得荒谬至极。人偶们，充的是电，他们，也不会排泄。更不要说他们的魂钢身体，比车厢还要坚固。3tWMc1
杨凌怎么也不认为，人偶们是真的“需要”这些。需要这些的，不如说，是那些“关心人偶”的政客。3tWMc
PS：杨北海遇到了一群杨北海。大雾。3tWMc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