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祐转过头看向那女孩，二人目光交错，她的气势就瞬间萎靡了，又变回了怯生生的声音：“谢谢，请让我自己来收拾。”lpVSp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又坚定地夺回她的琴弓，开始收拾自己她的乐器。lpVSp
这番举动……让惠祐心里感觉痒痒的。那个兽形的空洞就像是遭到了如若实质的诱惑，开始在年轻吸血鬼灵魂的深处蠕动。lpVSp
“你是什么感觉？”惠祐无法控制地问道，“你不会害怕吗？”lpVSp
“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就像我问你的那样，看到我拿着你的琴，你是什么感觉？”lpVSp
“我……对不起。”恐惧让她的话语变得艰难，“我真的很害怕，它是我仅剩的了。我很害怕你把它弄坏。”lpVSp
他暂时不想去思考吸血鬼这一身份所带来的道德窘境了——起码只要还在这处净土中，他就还没有权利表现得软弱。lpVSp
女孩已经收好了她的乐器，装进了琴包里，漆黑的琴包背在背后就像是一片沉重的黑影。她看上去非常疲惫，他想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但他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尽管那大提琴肯定很沉，还是让她自己拿着吧。lpVSp
离开时的路和进来时的路不一样，因为要去取车，所以要走后门——虽然这儿的前后门在惠祐看来区别不大。lpVSp
刚好，他走出包间时下屋执事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惠祐就去和他打了声招呼，稍微聊了两句。下屋知道他要离开了，短暂的问候之后，他引来了一个穿着全套西装，造型古板大概是酒吧打手的男人，让他带路，带惠祐去提他的新车。lpVSp
他们从酒吧大厅内一个惠祐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个小门出发。lpVSp
西装男走在前头，领着惠祐穿过黑暗的通道，上了一层台阶，到了一条像是酒店走廊的地方。年轻的吸血鬼好奇地问这里是哪里，也是酒吧的一部分吗？西装男说不是，这里是瓦尔哈拉的极光的秘密通道之一，通过刚刚那条路线，可以走进附近的一家亲王名下的酒店。lpVSp
发现这个男人似乎知道很多关于瓦尔哈拉的极光有关的事情，惠祐怀着打探消息的心思又试着和这个带路的人多说两句，不过他还没问出几个问题，男人就非常谦恭地行礼，表示自己只是个侍者，只知道那么多。lpVSp
作为引路人的西装男沿着这个如迷宫一样的酒店绕了两圈，带着惠祐前往了某条走廊尽头的一处装饰鱼缸。lpVSp
他绕过鱼缸，拉开了鱼缸背后墙壁前的一个竹制的装饰板……竹板和地毯摩擦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装饰板的背后露出了一台电梯，电梯的大门反射着二人模糊的影子。lpVSp
“最初计划用作应急逃生出口。”西装男板着一张脸，“这是最常用的一条，渐渐用作小路了。”lpVSp
走进电梯，按下标注“1”的按钮，电梯便直接载着他抵达了一条完全漆黑的巷子。这条巷子看上去阴暗潮湿，上空用铁皮做了挡板，就算是白天也不会有任何阳光透下来。lpVSp
而在巷子的出口，一辆漂亮的红色古董跑车就恰到好处的停着，像是一匹等待主人的烈马。lpVSp
红色的跑车犹如一道幻影，驶出黑暗，在古萤区暮气沉沉的街道中穿行。lpVSp
驾驶跑车的体验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成了这条街上最时髦的人，他已经在街道上行驶了七八分钟，一路上没有一辆车可以和亲王送给他的座驾媲美……仿佛整个街道只有他有色彩，其他的一切都被淹没在了黑灰色的枯寂之中。lpVSp
他开着亲王的车去拜访另一个吸血鬼，他一下车，对方就露出惊异的表情：“这不是亲王的座驾吗？”lpVSp
——惠祐不得不承认，即便他对那些端坐在黑暗阴谋编织的七尺蛛网中吸血鬼持着强烈的警惕，他还是因这份礼物而感到了欣喜和快乐。如若不是茉莉讲述的那个故事，他对亲王的好感可能还要再增一分，仔细回想，亲王给他留下了什么印象？温和，友善，甚至还有些心软……他说那两个都是不幸的孩子。lpVSp
惠祐想到这里，偷偷瞄了一眼副驾驶座。那个名为白山音生的女孩正怯生生地坐着，她看上去很拘谨，两只手无处安放地拽着衣角。lpVSp
她似乎时刻都在注意周围，一直借着玻璃的反光观察着惠祐的动向，年轻的吸血鬼刚转向她，就被女孩注意到了，她慌忙把悄声盯着惠祐的视线移开，紧张的动了动身子。lpVSp
前方是个路口，红灯亮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警察慢慢吞吞地从马路的一边朝着另一边推行。他路过惠祐车前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惠祐的车身，喜爱之情几乎溢满，直到完全路过了惠祐的Datsun240Z，他才收回了视线，观察起马路的动向。lpVSp
惠祐欣赏了一会儿车内的内饰，观察了一下路口，发现红灯毫无动摇的意思。便抽出了亲王交给他的那张纸条，检查起了亲王划分给他的地盘。lpVSp
他的地盘，领土，范围很大，但有些偏僻，大部分都是惠祐过去数年从未去过的地方。惠祐对地理和方位之类的概念自由就缺乏敏感，也并不是那么喜欢逛街，哪里有什么，他完全不清楚。lpVSp
他的地盘正好包括被爱尔茜描述为“和狼人的活动范围有所交叉”的那片区域。lpVSp
狼人……爱尔茜似乎需要他做一些事，这些事和狼人有关。这会是个巧合吗？还是……lpVSp
一想到爱尔茜，惠祐的心底就被一股柔弱又复杂的情爱填满了。lpVSp
然而，他有限的理智仍然困惑了一会儿，他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对那位女士服输了？lpVSp
还是因为她说，她每日都会和自己聊天，再让自己忘记？他失去了很多记忆吗？他和她到底认识了多久了？lpVSp
这些疑问只在惠祐的头脑中晃了一下，他就再也不在乎了。反而，恋爱一样的心情让他无比想要再次和她见面，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和她说说话……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拨通了爱尔茜留在他手机中的电话号码。lpVSp
“在宫廷里顺利吗？有没有被别人吓到？”她笑盈盈地问。lpVSp
惠祐花了几分钟，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他的经历，然后他说：lpVSp
“我见到了亲王，执事，治安官，哈比和睿魔尔摄政，拿到了一些礼物，不过……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动机和目的。”lpVSp
”今晚好像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客人，和亲王谈了很久，把茉莉的原定安排打乱了。之后亲王似乎和茉莉有什么要谈的，茉莉留在了宫廷。”lpVSp
“现在我只有一个人……呃，还有一个从那里捡回来的凡人女孩。”她同样是亲王送给他的礼物，惠祐忽然意识到这点，这让他感到更加复杂，“我不知道……我该拿她怎么办。”lpVSp
“你最好不要把她变成吸血鬼，其他都没关系。”爱尔茜似乎对此不那么上心，“不要初拥新的吸血鬼，只有这件事，是我短期内不希望你做的——而其他的一切，你都不需要我的允许，只要你想。”lpVSp
爱尔茜似乎不像其他血族那样那么抗拒吸血鬼这个词语。lpVSp
惠祐看了一眼坐在他一旁的白山音生，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lpVSp
“爱尔茜，我想知道……你希望我做什么。在亲王的宫廷里，你希望我谋求什么？”lpVSp
“在卡玛利拉，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东西吗？”她语气轻松，“权利？你想成为亲王吗？”lpVSp
“我只要你活着就行了。”除了对惠祐本身的热情，她对话题所描述的对象似乎没什么兴致，“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在卡玛利拉就也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把你送去，只是因为卡玛利拉是个很好的舞台，可以让你一点一点认识到棋盘的模样，积累一些你过去无从学习的经验。”lpVSp
“不过，今晚的经历……”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些好奇，“是什么感觉，对你来说？”lpVSp
“困惑，矛盾和难以适应。”惠祐看了眼后视镜，放满了车速，“那个亲王，我听茉莉讲了他的故事，本以为他是个暴徒，但他好像对我特别友善，也没什么架子，和他实际相处后我竟然有点喜欢他……但他可是个血淋淋的亲王啊。我所知道的，和我看到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矛盾。茉莉也让我感到不安……她……也不会是什么好控制的人，其他血族都敬畏她。我在那里，其实，挺害怕的，心底里。”lpVSp
他们会看着你的眼睛，充满真诚，但又毫不遮掩自己想要利用你做什么的态度。他们就像是大品牌汽车的销售，无论对什么人都真挚，热情，温文尔雅，但他们贩卖的不是汽车，而是暴力和血。lpVSp
爱尔茜先是一阵惬意的笑，然后说：“你不用担心茉莉，完全不用。”lpVSp
她用更和煦温柔的语气开口：“我希望你活着，这是最重要的。既然你问了这个问题，那么其次，我希望你尽可能久的保持你本来的模样，别那么快就屈服了。”lpVSp
“如果这是你期望的……”惠祐保证道，“那我就不会屈服。”lpVSp
爱尔茜那边的电话自从她的语气变温和开始，就不断传来波浪和大海的声音。这些声音让惠祐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他是渔民出身。海涛声似乎压抑着恐怖的兽鸣，还有许多更古怪的声音被水声遮掩。但爱尔茜不打算解释，他就也不打算问。lpVSp
惠祐看着眼前如瀑的夜色，恍惚间竟然真的有些哀伤。片刻前想起的童年让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改变，他原本厌弃着那和渔船相关的一切，如今那些原本让人觉得苦涩的事物反而唤起了些伤感的情绪。lpVSp
跑车的红色漆面映入他的眼睛，因路灯的辐射而变得更加鲜红。渔村，他想，自己已经成为了吸血鬼，只属于黑夜的怪物。来到这座城市后结识的几个朋友可能再没办法维系关系了，而工作方面……他甚至没有机会在事务所那里好好离职，和关系不错的同事们一起喝一杯。lpVSp
渔村，他想，他原本拒绝和大海为伴的生活便是为了寻找更广阔的世界……但今天的这一切，让他却觉得自己所开拓的东西，似乎又收缩回小小的一寸了。lpVSp
我拥有她，正如她拥有我，惠祐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坚定相信着这一点。lpV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