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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奈

  干枯分岔的惊雷劈开云层,连绵在寒秋的甘霖中不绝于耳。他借着刺眼的闪光看了看手里的住户信息卡:基恩·邦德。中间的那个a被黑色的圆珠笔胡乱地涂掉,歪歪扭扭地补上一个o,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十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会写错。434s0

  滴的一声,空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陈腐的气息哗啦啦地夺门而出,飞一般逃离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笼。基恩把伞插进鞋柜旁的桶里,遮雨棚的交响乐随着门闩的闭锁被隔绝在外。他伸手去摸开关,玄关处的设计不一样,是个按钮而非拨板:瑟琳娜从没说过为什么。434s0

  咔嗒,咔嗒。应该是坏了,咔嗒。基恩有些烦躁,一拳砸在了开关上。灯丝努力地挣扎了两下,终于是一口气喘了上来,温暖的光线霎时充斥在每个角落。几缕灰尘受惊似地高高跃起,飘扬着想找到另一个不被打扰的安身之所。434s0

  基恩很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他对自己做过承诺。更别说这里除了行将就木的便宜家具,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她的房间是空的,影子早就淡了——假设真的有的话。他在衣橱前停下,积灰的地毯上留下两行坚定的脚印。只是今天,只有今天他非来不可。仅限一次。434s0

  那天消失的不止是她,还连带着一切跟她有关的东西:新年时买的床单,游乐园送的纪念水杯,结婚周年照,甚至是她给自己买的衣服——精神层面的东西倒是神奇的全盘保留了下来,比如记忆,所有人的记忆。就好像只有世界本身拒绝承认瑟琳娜曾经存在过,也不知是好是坏。434s0

  他脱下破旧的烂衬衫,一道从颈部延伸腰的可怖刀痕趴在他的背上,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风衣,长袖,都是深黑色的,他懒得三天两头换一次衣服。434s0

  他要找的东西还躺在衣柜里。有些记忆不会褪色,有些物件也一样,只要你对它们倾注了足够的感情。他的目光游走在破旧的木匣上,自己过去的一部分就静静地封存在那里,历久弥新。他抚摸着胡桃木上的花纹,颤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锁扣,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就算看不见匣子中的内容,但每一个细节,每一道划痕,都在提醒着他过往的一切。一丝异样的感觉在打开匣子的那一刻从心头掠过,就像是揭开了层层迷雾上构成的面纱。434s0

  荣耀,责任,危机,这些曾经雕刻在他灵魂深处的词语,如今像触电般激荡,从掌心蔓延至跳动的胸膛,唤醒沉睡的记忆。它们搅动着波澜,提醒他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过去就像是粘鼠板上的顽固胶水,无论你如何挣扎,它总会留下痕迹,挥之不去。它们缠绕在每一口呼吸,每一个瞬间,捕获着他所有的挣扎和逃避。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远离过去,这些词语便如影随形地浮现,成为紧紧捆缚着他的枷锁。他现在明白,无论走到哪里,这些残留都会像阴影一般跟随他,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抹去的一部分。434s0

  “城堡法真是个天才的主意,”他喃喃自语,扣着扳机的右手早已反搭在了肩上。击针磕上底火,烈焰咆哮着轰击弹头的尾部,膛线在这一刻似乎也颤抖了起来。还没等那东西反应过来,一道寒芒就毫无阻碍地滑过他的脖颈,随后便是清脆的合鞘声。434s0

  “可惜对你来说并不适用,对吗?”434s0

  基恩侧身而立,眼神冷漠地凝视前方。眼前这个生物用怪物来称呼似乎不够确切,但将其归类为人类又显得过于牵强:它的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皮,像是在玩弄一个破旧的篮球,把头颅提捏在手心。眉心空洞的弹孔中透出黑暗的深渊,与嘴角那抹死寂的冷笑相得益彰,令人不寒而栗。那双眼睛并非空洞无神,反而透露出一种狡诈,仿佛在嘲笑着基恩的无用功。434s0

  它——他——她?她信手将头部重新安置于脖颈的整齐断面上,轻轻敲打几下以确保紧密对接,动作就像在组装宜家买来的书柜。基恩静静地目睹了全程,赞许地点了点头,仿佛这样的奇观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434s0

  “方向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砍头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434s0

  话音未落,拳脚先至。椅子随着冲击的扩散纷纷朝两侧伏倒,基恩收回右脚,大步踏出,银光在他的四周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每一道光都是剑锋的延伸,犹如刚刚划过的闪电般,迅猛又致命。434s0

  “拼图玩的不错,不过我更擅长的是Jenga(抽积木)。”434s0

  子弹如暴雨般从剑网缝隙中射出,对手挡架双臂,弹雨在其上猛烈敲击着,激起星星火花。即便她不畏子弹,持续的冲击也将他牢牢锁在原地,动弹不得。434s0

  距离够了。基恩的瞳中闪烁着紫色的光芒,无数的细线在他眼前舞动,是以太——或者是那些比以太更深入的东西,他早就放弃了刨根问底。这些线是秘法的电源,输油管,核心,发动机——随你怎么叫。基恩看着这些线条争先恐后地汇聚在敌人的脑部:Jenga不是看你有多快多稳,而是看你能否找到那个支撑着整座塔不会轰然倒塌的关键。434s0

  “喝!”他左手食指微微划过剑刃,沾血的长剑如离弦之箭般从他的正前方激射而出,越过小臂的中央交叉点,朝眼球的方向奔袭而去。只要那些扭动的线团失去了光泽,不管对方是活物还是死物,都会暂时性的断绝与以太的一切联系——这是他被子虚事务所招聘的原因之一。434s0

  但事情显然不会如他所愿。434s0

  刚刚还削铁如泥的长剑仿佛生了锈,缺了刃,在光滑的眼睑上轻轻一滑,刺进了墙面。毁灭性的力量从基恩的小腹处直冲他的脊骨,剧痛带着腥味和酸味从胃里一股脑涌上喉头,还没来得及喷出,一阵凉意就从肩头弥散到全身。基恩艰难地从房间的另一头爬起,掐着自己左肩下那个硕大的血洞。一束光径直穿过了它,一点猩红投射在他的脚后,像是硕大无比的靶心。434s0

  “好重的回礼。”434s0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发声的功能,还是单纯的哑巴。她甩了甩手——曾经是手的部位。那些血液让她本能的感受到一种危机感,还是少接触的好。434s0

  基恩眯起双眼,打量着她的变化。一截深绿色的晶体突兀地取代了手掌和五指的位置,并拢成一枚棱角分明的枪头。在它的内部,无数的裂纹与通路像是血管般清晰可见,带着诡异的液体一路延伸到她的血肉与骨骼中,随着心跳而缓缓鼓动。434s0

  希望我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基恩叹了口气,拨动了剑格下的铜环。434s0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