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怎么了？之后有什么只有熟客才能参与的活动吗？”惠祐觉得对方太严肃了，试着开玩笑。loxUv
“经营方面？但我感觉，你担心的似乎不只是经营方面……而是别的事情。”年轻的吸血鬼摊开一只手，“你是这里的店员？”loxUv
“不，我是店主的朋友。”他像是想把模型剑放下，但手掌松开剑柄后没几秒，他就又飞速地把那玩具又抓到了手里，仿佛安全感尽在于此，“店主是河津小姐，就是收银台前的她。我因为和河津小姐的姐姐认识，常来店里帮忙，我们都是这样。”loxUv
“那还真不错，河津小姐的姐姐也喜欢这些？你们是怎么认识的？”loxUv
青年的嘴角微微扬起一瞬，但又像是被雨淋了似的弯了下去，他改成用双手握住道具剑。loxUv
“这里原本是河津小姐的姐姐的店，后来……她遇到了事故，去世了。”loxUv
“这其实是河津小姐的私事，就被我随口说出来了，真是抱歉啊。”他干笑了两声，但笑意淡了，神色也更加落寞。loxUv
惠祐原本并不真的关心这里在发生什么，可看到这幅表情，他又犹豫了。loxUv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是单纯的经营问题那么简单，你们总是在朝店门口看，之前还兴师动众的……是在等什么人吗？”loxUv
“我是田中，田中达野，不嫌弃的话，叫我达野就可以了。很欢迎你们常到店里玩，但是今天晚上……”loxUv
“我以前在律所做助理，多少了解一点，这个时间点不是极道就只能是男女矛盾或家庭矛盾了。开业的时候极道有来送花圈？”loxUv
“是收到了。”他说，“过去一直是彩小姐处理这些事情，彩小姐离世后，现在的店长……也就是河津小姐不愿意继续缴纳‘盆景费’，就……引发了问题。”loxUv
黑道会在商店开业的时候以套皮公司的名义赠送作为开业贺礼的花圈——容易和其他正常团体赠送的开业花圈混在一起——收到花圈就算黑道告知店家：这里是我的地盘。loxUv
而盆栽费算是极道收取保护费的其中一种形式，有很多变体，大致是会有黑道成员把一盆盆栽“赠送”或“寄放”在店里，然后定期有组织成员上门收取“照顾盆栽的费用”……或许真的会有人来浇水照顾植物，或许不会。但无论如何，“盆栽费”的本质是勒索，靠把盆栽还回去，扔掉，或把人赶走是不能解决问题的。loxUv
惠祐想了想，他好像没有在店里看到盆栽，他问：“为什么？一般不愿意引起麻烦的话都会交的吧。”loxUv
田中达也一阵苦笑，“一般人不会问‘不方便说’，而是在觉察到‘不方便’后就不会再继续追问了吧。”loxUv
惠祐用一听就是玩笑的语气说：“我最近刚好处于自我膨胀的阶段，有了故意不去读气氛的恶习。”他耸了耸肩，“不过你们这招其实也还可以，以前的情况我不知道，但现在暴力团对策法执行力度加深，社会也逐渐对暴力团进行孤立，如今的的黑道已经不太愿意把一般市民卷进事件里。”loxUv
他轻轻锤了一下另一只手，算是做个总结，“现在还继续收保护费的都是一些老骨头，不少都转型去做信用卡盗刷和诈骗。”loxUv
年轻的吸血鬼还在好奇，一旁玩桌游的另一群熟客却集体发出了一声惊呼。loxUv
惠祐迷茫地抬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他转过身……她是怎么回事？白山竟然在收银台前不知怎么捏爆了一罐模型颜料！红褐色的颜料就像是电子游戏里的电子血浆似的在空气中爆成了红雾……怎么会爆成雾？颜料不应该是粘稠的吗？loxUv
白山在红褐色的雾里尴尬而僵硬地站着，一只手还牢牢抓着那罐颜料破裂的塑料壳。惠祐瞄着她，一时有点无耐，又有点觉得有趣——他没想到白山竟然能干出这种……不像她能干出的事。loxUv
不过这个女孩穿着染红了的西装可真好看，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的沉默女杀手。loxUv
她的眼睛唰地一下瞪向了惠祐，惠祐还没从她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偶活了过来，还怀了恐惧，怒意和发现什么新东西的惊诧。她用沾满了颜料的黏糊糊的手在脸上涂抹，想把颜料抹掉，结果却只把红色越抹越多。loxUv1
“客人您没事吧？”河津店长小跑着过去，手上拿着一包湿巾。loxUv
年轻的女孩又刷地看向惠祐，惠祐担心地看着她，“没事。”她说，她低下头，再次抬起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回了平常的模样，她对河津店长道了声谢谢，然后接过了湿巾——像是接过一个易碎的纤维——开始细细擦拭脸上手上的颜料。loxUv
“请跟我来，店里有卫生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罐颜料一定是老化了，我会赔偿您的……”loxUv
女孩又看了惠祐一眼，惠祐对她点了点头，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店的后台。loxUv
“颜料竟然爆了……”一副快要死去模样的女上班族似乎都被这幅景象注入了生命力。loxUv
经典款宅男寻找着理论：“会不会是压力……释放出的气体……就像是可乐那样……”loxUv
“这种漆不具备那样的化学性质。”哥特洋裙女孩否决了。loxUv
田中和经典款宅男一个搬来了水桶和抹布，一个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取出了拖把，两个人默契地开始打扫现场，惠祐在桌游桌旁不知干什么事情，只好坐着，但他坐久了，也忍不住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过去帮帮忙什么的。loxUv
惠祐感觉自己的肩膀别人拍了拍。“那孩子身上的衣服要多少钱？”loxUv
“你不用担心这个。”他说，“便宜衣服，我们回去自己洗洗就是了。”实际上他不知道那件衣服多少钱。loxUv
“或许是，白山和我穿着的并不是同样的东西。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想她确实需要一些补偿，我替她提出要求好了——一张九折会员卡怎么样？这里有会员制服务吗？”loxUv
疲惫的女上班族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东西似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她忽然笑了一声，似乎很愉快。loxUv
“以后要常来啊。”她说，“不然可没法从一张九折会员卡里赚回赔偿那件衣服所需的金额。”loxUv
“我人生中起码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为没有足够的钱而恼怒，我因为这个失去了我的初恋。”或许是因为先前那个女高尔夫球运动员，他难免有些感怀，“现在我已经不用再烦恼这些了。”loxUv
“只是之前偶然有其他人挑起了这个话题，突然想起来了罢了。”说到这里，惠祐突然觉得自己对爱尔茜升起了一点歉意，初恋之类的东西在有了恋人之后就不该再去想了。loxUv
女上班族笑了笑，说自己去店后面看看需要需要帮忙，就起身离开了。loxUv
田中和经典款宅男擦干净地面后，开始收拾喷溅各处的颜料，他们就像是店主人一样熟练地把被污染的货品取走，用干净的新商品替换，还帮惠祐把账结了。十几分钟后，两个人回到了座位上。loxUv
“毕竟是朋友的店，也经常来帮忙就是了。以前我还一起擦过醉汉的呕吐物呢，今天只是颜料，其实倒也轻松。”loxUv
田中无奈苦笑，但这声苦笑连笑声都听不见了，只留给惠祐一个难看的咧嘴。loxUv
惠祐觉得新奇，“还会派来醉汉闹事？太繁琐了吧，一般不就是让一个比较有极道特征的小弟在店内徘徊吗？”loxUv
他摇了摇头，“没怎么处理，我们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就开始吐，吐完之后虚弱的都站不起来了……他还感谢我们的照顾呢。”loxUv
田中达野从桌角拾起了他那把道具剑，把玩了两下，终于放下了。放下了道具剑的他连肩膀都不像之前那么停止，一副颓丧青年的样子。loxUv
“彩小姐离世之前，和一个奇怪的人吵过架。”他突然开口，“是附近的新兴宗教团体，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他们，叫做‘真我妙藏会’。”loxUv
“这种宗教团体很麻烦，我知道现在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宗教组织都是委托的同一批法律从业者搭建的组织结构框架，他们业务很熟练，手续注册都很齐全。不像我们小时候非法组织还比较多的时候了，现在连警察都束手束脚了。”惠祐猜测着问，“他们有极道背景？”loxUv
“传闻说‘真我妙藏会’的一些法事会使用觉醒剂，他们所使用的觉醒剂很可能是由本地的极道组织提供的，传教活动也受到了松浦组的保护。”loxUv
“应该也是本地的黑道吧，我也不太清楚。”他说，“我也不清楚当时的情景，但彩小姐赶走了那位传教的怪人后就接到了警告电话，电话注册在松浦组收账的空壳公司。”loxUv
“警告电话？传教失败就由黑道强行拉入教吗？是不是太粗暴了。”loxUv
“可能当时还发生了别的争执。河津小姐……她当时还没有……参与经营，我们也不在店里。”他解释道。loxUv
“其实本地有很多人都不喜欢那个真我妙藏会。”田中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把手机放下。loxUv
“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不是好人，特别是一些上了年龄的阿姨，不喜欢外来的人，就会偷偷打电话给警察投诉他们不好。”他说，“彩小姐的死，很蹊跷。店长……河津小姐觉得姐姐的死和松浦组与那个真我妙藏会有关，虽然也没有证据，但警方其实也有调查松浦组和真我妙藏会的理由。”loxUv
“我们最开始也不清楚这些，警方对彩小姐死因的调查让人不是很满意。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那些黑道和宗教组织存在位于上层的保护伞，但之后警方突然采取了行动，突击调查。”loxUv
“是的。”田中点头，“多部门联动进行的突击调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但没有发现松浦组和真我妙藏会与觉醒剂有关。松浦组那里抓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真我妙藏会存在漏税问题，但也不是……大事。”loxUv
“没有……”他叹了口气，“我们之后也放弃了，或许真的就只是巧合吧。”loxUv
“之所以不继续交纳‘盆景费’了是因为……？”惠祐感觉很奇怪。loxUv
之前还忍耐着控制表情的田中，这时候真的露出了明显的苦涩神情。loxUv
“也是。”惠祐点点头，“这种事情没人指点的话确实很难了解清楚。”loxUv
“河津小姐只是一般爱好者，是因为不想让姐姐的心血就那么荒废了，才勉强自己来经营的。在此之前，河津小姐有自己的工作，她辞职了来接手姐姐的店。”loxUv
“我们虽然会玩模型，但怎么经营商店，怎么和和供货商打交道维持关系，怎么更新商品，组织活动，我们也帮不了河津小姐，她只好一边经营一边学习。Déjà vu的位置不好，这种类型的店铺对经营者的要求很高。如果再缴纳‘盆景费’的话，太过吃力了。”loxUv
话题进行到这里，两个人都感觉自己失去热情了，正是因为都能理解，所以才无话可说。loxUv
“我们聊点其他的吧。”田中又拿出了手机，“你知道那个吗，就是那个……”loxUv
“高达THE ORIGIN系列动画，因为我看你好像挺喜欢夏亚的。”loxUv
两个人开始聊高达，惠祐渐渐对田中所说的这个THE ORIGIN系列动画产生了兴趣，他们一直聊到了白山从店的后台走了出来为止。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身可能是那名河津店长借给她的衣服——因为那件T恤看上去松松垮垮的。惠祐托着腮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似乎变得更有魅力了一些，似乎她的体温隔空传到了他的怀里，让他有了一股抱住她的欲望。loxUv
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又看向田中，重启了之前丢掉的话题。loxUv
“你们这么多人大半夜守在这里，是和那个松浦组发生了什么冲突了吗？”loxUv
他有些奇怪，“现在这个年代的极道不敢和一般人乱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缴纳保护费的话，我觉得最多也就扔一些动物尸体……如果总是有黑道的人来店里转悠，你们每个人挨个给警察打个电话，会有警察骑自行车来这里巡逻的。”loxUv
“比你说的要糟糕得多，可不是那么简单。”田中达野打断了惠祐的话，“如果只是让一些小混混到店门卖烟，丢野猫的尸体，我们也不会这么烦恼了。”loxUv
“上一次，他们在夜里破门而入了，还说如果不给盆景费，就要拿商品抵债。”他说，“河津小姐就住在楼上，我们不能看着他们乱来。”loxUv
“田中氏，这种事情和外人怎么说也只能给别人添麻烦……”那个经典宅男打扮的人似乎很不耐烦，语气冷冷地说 “这位先生快回去吧，你也不想真的插手极道的事情吧？”loxUv
“你们这个事情，已经不是小矛盾了。闹不好的话可能会打起来，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惠祐还是又说了一句。loxUv
“别人的事情你又怎么能清楚呢？说不定我们就是准备和极道正面打一场。”那个宅男气势汹汹，“不想参合就快走！”loxUv
女上班族叹了口气，“你一直在帮忙出主意也是好心。但你不清楚最近这一片的极道已经凶暴化了，不只有我们店受到困扰，街道上很多商铺都非常辛苦……抱歉啊，宅男君说话总是不经大脑，他没有想吵架的意思，也是担心。”loxUv
“我们也并不是真的要和极道打一架……”田中也开口了，“稍微吓唬一下，让他们觉得比起找我们麻烦不如找其他人麻烦，之后警方会想办法的。”loxUv
惠祐挨个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他站了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买来的东西，“既然你们已经考虑好该怎么做了。但是，如果真的有危险，一定要报警。走了，白山。”loxUv
白山盯着他看了两秒，走到了模型桌前，从惠祐手里拿过了那些放进了纸袋里的模型和模型用品。loxUv
“我对那个河津兴惠很感兴趣，你希望我吸她的血吗？”惠祐反问。loxUv
他本也没指望能听到这个女孩的答案，但过了一小会儿，她开口，“我不知道……”loxUv
离开Déjà vu之后，惠祐也并没有找到更加理想的猎食场所。loxUv
归根究底，他最初会走进模型店也完全是头脑发热，他也根本没想清楚进食策略，仅仅觉得，比起酒吧那种完全陌生的空间，还是像桌游模型店这种场合他能更加放松。loxUv
他本不想再回去了，可他和白山都想着之前听说的关于黑道的事情，两个人都有点担心。于是不知不觉间，两个人明明都思考着怎么解决吸血鬼的进食问题，却又开始往模型店的方向走。loxU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