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坠落者的驰援
就像是流星从天而降，有什么东西于高空划破寂静，掉落在街道之间。lq61y
他旋转翻滚着，砸破对面民房的雨棚，压弯晒衣用的铁架，带碎八字尚未一撇的招牌，刺穿商铺遮雨用的布棚，在反作用力导致的短暂滞空后，最终落于这家未完工店面门口的沙袋上，卷起滚滚烟尘。lq61y
漫天飞舞的黄沙遮挡了一切视线，那个掉落下来的东西好像是个活物吗？但以这样的方式自由落体，想必大多数活物也只会变为死物了吧。lq61y
可在几分钟后，在渐渐散去的弥漫粉尘间，居然能隐约看到那坠落物的正体，缓缓抬起了脑袋。lq61y
动作迟缓得像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的颤抖看着像是得了帕金森，平时再简单不过的行为此时却要花上很久很久。他从沙袋间向侧边翻过身体，换做跪姿弯腰捂腹，行动间可以看到他身上的萎靡，和痛苦带来的激颤。可他还是侧着身体单手抓住沙袋，以膝盖撑地，慢慢，慢慢，慢慢地......lq61y
浑身上下沾满灰尘，布满大大小小划痕和淤青的林落蹒跚着，从混乱的废墟间走出，微弱的呼吸在行步间，逐渐变回急促起来。在各类障碍物的缓冲下，从六楼坠落的他竟出乎预料的不仅未有身死，甚至似乎还能继续行动。lq61y
但这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虽然运气好到捡回了一条命，可林落就能感到自己昏昏沉沉，身上没有地方不在痛，身体里的内脏更像乱成一锅粥似的使自己发虚，肌肉牵动了下，就能感觉到大片大片刺入皮肤的木屑和玻璃碎渣，右肩行动不便，像是扭伤，但看起来最恐怖的还得是......lq61y
歪斜扭曲的视野下移，林落看向自己多灾多难的左手，上面的手指就像乞丐的胡须一样东扭八歪，肌肉轻微的抽动便让痛感直冲天灵。lq61y
这就是在掉落的慌乱中还试图抓住什么的结果，这只手的手指在与坚固的墙体的短暂接触中瞬间弯折，掌间的肌肤开裂，皮肉外翻，情况堪称分筋错骨。lq61y
他呆呆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还处于现实的突兀与疼痛的余韵中没有缓过来，只能站在原地，让阻塞的脑回路自己渐渐流通。lq61y
本来迷蒙搭上的眼皮一下子睁了开来，林落整个人就像被电了一样恢复了些许精神。lq61y
以这样的情况去面对那个随意就把自己打个半死的怪物，真的能有胜算吗？lq61y
幸存者的头更多地下垂，混乱的视野中只能看见自己身上衣物的模糊黑色，可浑身上下的痛楚却告知着自己此时糟糕的情况......不可避免的，他的心中浮现出对死亡的惧意。lq61y
生物本能开始督促他，要他远离危险，要不......lq61y
抗拒涌上心头，疼痛入骨的回忆伴随翻涌的气血一齐涌入大脑。lq61y
两年前，尚且青涩，尚为少年的自己回到家中，是怎么看到那个拿着刀刃却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是怎么面对那个脸上满是泪痕，疯狂啃食却毫发无伤朝自己扑过来的女人？lq61y
是僵立，放弃，质疑眼前的一切？是痛苦，悔恨，想要抛下所有地夺路而逃？lq61y
最后发生在他身上的，是两具尸体，和一把带血的匕首。lq61y
是被自己搬上床铺，盖上被子，状似熟睡的家人，和离去前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lq61y
是自己认为正确的责任和选择，和自己虽然痛苦但必须活下去的决定。lq61y
“儿子，你可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似曾相识的，温和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lq61y
“我们总会变老的，躺倒坟墓里去的，但只要还有亲人，有朋友一直活着，并记得我们，那我们的生命就是有意义的。”似曾相识的，温暖的触感好像从头上传来。lq61y
“尤其是你，儿子，你的生命一定会比我们要长，长得多，相信你一定会一直记得我们，毕竟我们倾注了这么多爱在你身上嘛。”那感觉滑过头皮，捋进发丝。lq61y
“毕竟对我们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lq61y
“你管我呢？我可是搞文学的！抒发一下对儿子的爱怎么了？”lq61y
“这婆娘，真是文青病犯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岁数......”lq61y
所以哪怕没有了照片，忘却了容颜，我也不会忘记那个场景，那份情感。lq61y
黑色外衣上的灰色渐渐浮现，挪动脚步，开始能看到地面上滴落的红点。手上痛意阵阵入脑，林落仰起头，面前的楼宇如同高山般矗立在他面前，在炽热阳光下形成大片的阴影，几乎要把他吞入，几乎要使人绝望。lq61y
那份被自己堆放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那个曾经眼睁睁失去亲人，却只能在尸体床边沉默哭泣的自己，此刻也在如此咆哮。lq61y
你是要死在拯救那女孩的路上，还是活在自责和后悔的阴影里？lq61y
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下过决心了不是吗？如果能再来一次，就算是死，也要在一切发生之前赶到。lq61y
林落口中怔怔地默念着女孩的名字，一咬牙，把右手握在左手的虎口上，在几轮牛喘后，发了狠地向前一抹。lq61y
苦楚就像巨锤一样砸在脑干上，林落的身体摇摇欲坠几近倾倒。他在自己倒地前抵住店面的边墙，用头壳撞出墙灰的同时，在溢出的泪水中倒吸着冷气。lq61y
不知过了多久痛觉才缓解到可以勉强接受的地步，林落举起自己颤抖的左手，微微虚握，虽然传来的反馈刻骨铭心，但好歹不算完全废了。lq61y
短暂的动摇已经被完全的决心取缔，故而没有继续犹豫的必要。缓慢地，把仅存武器从背后取下，以斧作拐，他迟钝但又坚定的朝面前的大楼内走去。lq61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