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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宏愿

  鬼龙院枫神色微颤,明明椿原华暂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之危,她的眼眸却更加悲伤413Ak

  看似椿原华重返年轻,只要不动用力量似乎就能在人世间常驻、闲游413Ak

  然而她明白、她清楚地知道——413Ak

  椿原华,有他一定要去做的事情413Ak

  他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与她、与雪奈深冬厮守几百年。413Ak

  他说要实现那个她曾经说的胡话,让她可以进入人类世界去欣赏精彩的世界?413Ak

  他要怎么做到?413Ak

  鬼龙院枫不明白,她从以前开始都无法理解椿原华的想法,因为他的格局远超凡人,是真正的常人难以企及的天才。413Ak

  鬼龙院枫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因此没有追问,而是问起其他:413Ak

  “那、你si……”413Ak

  那个字到嘴边,鬼龙院枫怎么都说不出口413Ak

  哪怕现在只是预想、假设,她也吐不出来,只能颤抖着嘴唇问:413Ak

  “之后呢?”413Ak

  “你不是知道吗。”413Ak

  椿原华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眸,尽管回到了年少时的狂放,眼里一如既往的是怜惜和慈爱。413Ak

  鬼龙院枫沉默不作声了。413Ak

  在她眼眸中的椿原华如星辰般,那不是什么比喻啊413Ak

  那是高天原之上的星火,她认得。413Ak

  身为巫女,她怎么会不认得高天原的星火?413Ak

  眼前的椿原华,已经是高天原之上的众神之一了啊413Ak

  只不过在真正成为神之前,他还能在人世间行走一番,完成他未能完成的夙愿,然后……413Ak

  “你会……进入高天原?”413Ak

  鬼龙院枫的嘴唇再次颤抖着,连声音都抖得不像话413Ak

  她不敢相信那是椿原华将要迎接的结局413Ak

  “永世的……被奴役?”413Ak

  他怎么会?一生自由的他从年少成名到如今寿元已尽,八十年人生都没有被拘束的他……413Ak

  鬼龙院枫不知道向来自由的椿原华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413Ak

  他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闲云野鹤,没有山门、没有帮派,独自一人站在阴阳师的顶点413Ak

  无论什么人抛去橄榄枝、亦或是有敌意,无论是威逼利诱,椿原华从来都不受影响的悠然自得。413Ak

  然而就是这么逍遥自在的人,却……413Ak

  明面上说着好听,成为高天原的众神之一……413Ak

  呵呵。413Ak

  鬼龙院枫心里冷笑。413Ak

  什么成神,不过是高天原的奴隶罢了。413Ak

  表面受人崇敬、受人尊拜,实则永世不得超脱413Ak

  这绝对不是椿原华的结局。413Ak

  但他为什么甘愿成为高天原的奴隶?413Ak

  鬼龙院枫百思不得其解,写满疑惑的眼眸与椿原华对视,只见到他的微微一笑413Ak

  “我没那个打算”413Ak

  接下来出乎鬼龙院枫意料的,椿原华第一次向她解释了做这一切的目的:413Ak

  “我要斩断天下的妖怪与人类的纷争,让双方都能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美丽”413Ak

  “让可爱的妖怪们能被人们捧在怀里,让精彩的世界不再被人类独占、与妖怪们一同分享”413Ak4

  ……413Ak

  椿原华呢喃着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也在呢喃自己此生未遂的心愿。413Ak

  他曾经是心狠手辣的刽子手,十五岁时达成千妖斩。413Ak

  然而他发现,他见到的妖怪,跟大人灌输给他的残虐怪物的形象不太一样。413Ak

  他曾经错杀无辜的妖怪,那时他看着那位妖怪的一家抱头痛哭愣神了许久。413Ak

  那些妖怪们痛哭过后没有多说什么,复仇二字也从未提起。413Ak

  他们仅仅是颤颤巍巍地叩首、随后自刎413Ak

  只为了恳求他,能放过最小的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妖怪。413Ak

  但大人们口中的妖怪总是无恶不作、食人成性杀人为乐,这让椿原华迷茫了许久。413Ak

  之后,他明悟了。413Ak

  在妖怪当中有凶残成性的,当然也有与之相对的温柔善良的。413Ak

  人类不也是如此?413Ak

  烧杀劫掠的匪类他见过,淳朴善良的民众他也见过413Ak

  他怎么会听信大人的刻板印象,对妖怪就以偏概全呢?413Ak

  经过这六十年的漫长旅途,椿原华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413Ak

  除了那些智力单一的妖怪,大多数有着与人类智商无异的妖怪绝非单纯的善恶可以区分的。413Ak

  与人类一样。413Ak

  他能做到的就是将妖怪的恶念祛除,剩下微不足道的调皮捣蛋的就由他去了。413Ak

  那个时候,椿原华才猛然意识到妖怪并不全是十恶不赦的存在。413Ak

  他曾经见过徘徊人类世界边境的妖怪,它们望向璀璨灯火的眼中满是渴望与好奇。413Ak

  他也曾见过那些抱有美好期盼的妖怪无意中惊吓到人类,接着被人类不由分说铲除。413Ak

  他曾经试过去拯救它们,却发觉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413Ak

  对这世界的好奇与渴望,是所有生命的最美好的本性。413Ak

  那些善良的、无辜的妖怪们无处不在,却也意味着它们的好奇招来无端翟红的事情无处不在。413Ak

  椿原华试着去努力改变人们的观念,却发现有恶妖从中作梗。413Ak

  或是混入人群、残虐杀生413Ak

  或是诱惑落单的人,勾引其坠入无边地狱。413Ak

  与善良的妖怪相对的,恶妖也无处不在。413Ak

  想让人类接纳妖怪,就必须面对恶妖混入其中滥杀的问题。413Ak

  想让妖怪进入人类社会,就必须面对恶人的恶意。413Ak

  椿原华清楚自己势单力薄,因此停滞不前、直至如今。413Ak

  如今他倒反天罡、将时间倒流413Ak

  他有年轻豪放、天下无敌的自己,也有沉淀数十年、傲然山巅的自己。413Ak

  只有将过去与未来的自己都燃烧,他才有可能真正实现这个目标。413Ak

  所以椿原华在等、在忍。413Ak

  他忍着恶妖杀害人类、恶人残杀善妖,忍着自己的无能413Ak

  如今星火点燃,他将燃尽糟粕、让世界在烈火中重生。413Ak

  如今,他准备好了。413Ak

  …………413Ak

  鬼龙院枫早已浑身颤动、被椿原华如此宏愿震慑得浑身麻木413Ak

  如此宏愿从一介人类的口中吐出413Ak

  凡人说这话是多么可笑,不过是饭后一笑的趣谈罢了。413Ak

  可当这话从椿原华的口中吐出,那是已经成为高天原众神的、凡间的天上星火的宣告。413Ak

  “欸……”413Ak

  微风吹动鬼龙院枫的发丝,吹乱她的心扉413Ak

  与鬼龙院枫预想的一样,他果然是为了这种目的。413Ak

  但她没想过椿原华会真的说出来。413Ak

  椿原华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解释413Ak

  这次为什么?413Ak

  她知道的。413Ak

  因为他要死了。413Ak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也坦然接受这个事实。413Ak

  他从一开始,就有赴死之心,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了。413Ak

  他只不过靠着心中的夙愿,支撑着这具已经被高天原奴役的灵魂罢了。413Ak

  哪怕是自由了一生的灵魂,他也愿意献给上天……413Ak

  只要能达到心中的那个目标……413Ak

  当他的夙愿与她的猜想吻合、真正地从他口中吐出,鬼龙院枫真正地为之震撼!413Ak

  就连天上的星星也一闪一闪着呼应椿原华的宏愿,披着星光与皓月的他仿佛不是在诉说自己的心愿,而是宣布一件必定达成的伟大进程。413Ak

  一件改变历史、改变人类与妖怪之间持续了数百年的对峙的僵局的里程碑。413Ak5

  鬼龙院枫心底对椿原华的憧憬与崇拜在这一刻喷发,与天上闪烁的星火一样413Ak

  她想试着将这伟大的容貌刻进心里,可眼前模糊了413Ak

  可即使再也看不清椿原华的容貌,她哽咽着让泪水滚落,瞪圆了红肿的眼眸413Ak

  以无法停止的泪水化作崇高的敬意413Ak

  天地抱有同样敬畏地、将天上闪烁的明亮星光、将地上寂寥的风与倒灌向天的河水化作敬意,向椿原华致以最高的礼仪。413Ak

  山野中的妖怪无不昂首仰望这天地的变化,疑惑中感受到了无边的敬意,随之向着神社的方向肃然起敬。413Ak

  灯火璀璨的人类城市中,即使是霓虹灯也盖不住夜景中的异象,无数人疑惑地停下脚步,却没来由注目致礼。413Ak

  ………………413Ak

  在长达数分钟的静默,与天地一同致以敬意之后,鬼龙院枫缓缓闭起眼眸。413Ak

  她的哽咽被吞了下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红肿的眼眸揉了揉413Ak

  “那些大妖藏了起来,这些恶妖一天不铲除,你就一天没有可能完成心愿……”413Ak

  鬼龙院枫尊敬椿原华的宏愿、尊重他的选择。413Ak

  椿原华既然甘愿舍弃人生与自由,那么她便要为椿原华排忧解难,为他出谋划策。413Ak

  在鬼龙院枫看来,如今倒回年轻的椿原华固然有着在全天下横着走的资格,却也捉襟见肘。413Ak

  哪怕他在这六十年间仍在除妖。413Ak

  他将尚且有救的妖怪净化以后抓去庙里修身养性、将真正残虐成性的妖怪斩杀,连同诞生的条件一同根除。413Ak

  就这么,椿原华隐姓埋名默默除害,六十年,都在鬼龙院枫的眼中看得真切。413Ak

  而因为六十年的努力,大多数极恶的妖怪已经被椿原华根除,但仍然有些狡猾奸诈的恶妖藏匿起来。413Ak

  它们知道它们对比椿原华最大的优势就是妖怪的寿命,所以忍气吞声,只等椿原华统治的这百年过去,未来才是属于他们桀笑的时代。413Ak

  椿原华掌握着人生八十年的力量又如何,他难道能揪出那些有意隐藏的恶妖?413Ak

  说到一半,鬼龙院枫停了下来413Ak

  “你有办法?”413Ak

  鬼龙院枫不敢置信,那些狡诈且忍耐了数十年的恶妖,椿原华要怎么将它们揪出来?413Ak

  真正要藏匿起来的大妖,将直接消散在天地间,只等合适的时机凭意志重新诞生。413Ak

  过去几十年椿原华都做不到将它们从天地中揪出来,如今又该如何?413Ak

  鬼龙院枫无法理解,而椿原华没有说明,仅仅是留下了一句:413Ak

  “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413Ak

  又什么都不说……413Ak

  又吊人胃口!413Ak

  鬼龙院枫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一拳打碎这个故弄玄机的老家伙的牙413Ak

  片刻,她紧咬的银牙释然了。413Ak

  算了,他不总是这样的吗。413Ak

  鬼龙院枫已经习惯了。413Ak

  他是不能理解的潇洒与自由,是天生在世间的孤傲游侠。413Ak

  她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他总能奇迹般地做到。413Ak

  这是鬼龙院枫唯一明确的,她无法跟上椿原华的步伐。413Ak

  阴阳师顶点唯一的存在、连上天也不容许他在人世间逗留的存在,现在要开辟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413Ak

  将世界的恶妖斩尽、将这缤纷的世界还给善良的妖怪与人类们!413Ak

  那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唯一天才的道路,是他刚才宣布的宏愿!413Ak

  而身为弟子的她,不具备理解他的能力与天赋,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随其后,作为其追随者为他效犬马之劳罢了。413Ak

  鬼龙院枫坦然接受了她的无能,只希望能在椿原华的身后为他提供哪怕一丝丝的支持。413Ak

  “师父,我……”413Ak

  “嗯嗯”两声否定,一根手指映入鬼龙院枫的眼帘413Ak

  “你不行,在这里乖乖等着为师”413Ak

  晃动的手指如同摇晃的钟摆,鬼龙院枫试着抵抗刹那间袭来的天旋地转,却在瞬间被睡意的浪潮拍进海里,被淹没、沉溺。413Ak

  为什么……413Ak

  鬼龙院枫不疑惑他不准自己追过去413Ak

  但他为什么,要露出那种依依不舍的表情……413Ak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