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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尾声

  审讯室里,光线穿过百叶窗打在柳崇文脸上。439a7

  房间略显狭小,但设施完备,柳崇文躺在沙发里,坐姿很舒适,甚至还有网络能够了解霆海区正在发生的事情。439a7

  但依旧改变不了这是一间审讯室的事实。439a7

  柳崇文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些黑西装“请”到这里。439a7

  两个黑西装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质文件,为首的一位坐到柳崇文的对面,率先打开话匣子。439a7

  “柳崇文教授,别紧张,走个流程而已。方舟世界高于一切。”黑西装笑着寒暄作为开场白。439a7

  “是的,方舟世界高于一切。”柳崇文从茶几上拿起纸杯。439a7

  方舟世界高于一切,国境线安全局的人总是挂在嘴边,这些合法悍匪为了一个口号什么事都做得出。439a7

  眼下,碍于柳崇文一家在学界的身份地位,他们还算得上礼遇有加。439a7

  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柳崇文有不好的预感,他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妻子。439a7

  黑西装说:“叛变噤声者叶茳,跟您是什么关系。”439a7

  “叶茳不存在叛变行为,她是我的外甥女。”439a7

  隔壁的房间,相同的诱导式问答恐怕也已发生,柳崇文心想。439a7

  “您上一次见到叶茳是什么时候。”439a7

  “一个星期前家庭聚餐上见过,大概半年前她就已经搬出家里了。”439a7

  “大概?”黑西装强调语气。439a7

  “在她入职噤声者后,就搬出去了。”439a7

  “那是四个月前。”黑西装看了档案指正道,继续追问,“她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有预谋了吗?”439a7

  “什么预谋?”柳崇文皱眉,“你这是诱供!”439a7

  “不,我相信您和您的爱人都是无辜的。”439a7

  角落里,监控镜头忠实地记录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439a7

  “我要求法律援护。”柳崇文拍着桌子说。439a7

  “教授,别紧张,这里不是法庭,只是安全局内部例行公事,后面没几个问题了。”439a7

  柳崇文捏紧纸杯,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手上,他紧紧抿着嘴唇,犹似浑然未知。439a7

  一张精心编制的陷阱,悄然铺展,等到猎物察觉时,已经落入了圈套。439a7

  “我知道,从我进入房间开始就被监视着,你们想从我这会儿套什么话,我一清二楚。”柳崇文摘掉眼镜,盯着对面那双眼睛,“叶茳是异能监察局的人,你们安全局还没有资格偷天换日,颠倒黑白。”439a7

  黑西装摆着手笑道:“下一个问题,您认为叶茳是个怎样的人。”439a7

  叶茳是个危险的人,柳崇文几乎要脱口而出。439a7

  叶茳,或许在旁人眼里她待人和善,同情弱小,沉着冷静,十分有担当。439a7

  就是不爱和陌生人多话,说着话就容易走神,这谈不上什么大毛病。439a7

  硬要柳崇文挑外甥女刺的话,那么,就是她生来与常人不同的白发蓝瞳。439a7

  但柳崇文内心深知,叶茳的本质比表面上要危险得多危险。439a7

  当叶茳提出搬出家里的建议时,柳崇文表面劝阻,其实内里是暗自庆幸的。439a7

  “她在工作生活上诚实本分,她是个和善的人。作为长辈看来,她甚至有些木讷,从没交过异性朋友。”柳崇文摇头,说着违心的话,“叛变的事情,子虚乌有。”439a7

  “是的,打调到这个岗位上,每一位客人都这样为自己亲朋好友辩护过,真的。”黑西装放了手中的中性笔,诚恳一笑道。439a7

  “你……”柳崇文握紧了拳头。439a7

  “所以您对叶茳小姐的为人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吗?”黑西装大笑着。439a7

  “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439a7

  “哪种事?”厌憎的笑容越发张扬。439a7

  “背叛!”柳崇文咬牙切齿道。439a7

  “哦,在最后的问题之前,我可以破例给您看看这个,霆海区噤声小组三天前的作战报告。”黑西装收敛起笑容,“影像形式,您知道的,职业水晶还有记录的功能。”439a7

  那人从口袋拿出钢笔外形的投影仪,三天前,那场血战的惨烈场面再现,以全息画面的形式。439a7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事实。439a7

  柳崇文说:“画面被提取出来后可以剪辑加工。”439a7

  黑西装似是赞同一般地点头,不说话,聚精会神地看着全息投影。439a7

  然而实际上,这位职业的诉棍,并没有投入过多精力在影像上,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柳崇文表情中细微的变化。439a7

  视频素材可以被剪切,但记忆不能,柳崇文叹息。439a7

  稚气未脱的白发少女,侧脸上沾着干涸的血渍,把害兽的肉递来,她说,吃或者死。439a7

  那个时候,地下储备的资源已经枯竭,循环系统被人破坏,土地无法产出粮食。439a7

  白发少女不是在威胁谁,只是在陈述事实。439a7

  他的女儿被年幼的叶茳吓坏了,柳崇文最后还是接过肉,他清楚记得,那时他把女儿死死护在身后。439a7

  是了,如果是叶茳,她会不择手段,以生存为第一优先,她就是这样的人。439a7

  曾经深埋在种子,今天已经在柳崇文心中,长成一棵名为“怀疑”的参天大树。439a7

  柳崇文至今都不清楚,只是普通人的叶茳,是如何在血色残阳下杀死了小山一样高的害兽,那时的她,不是噤声者,更没有觉醒异能。439a7

  柳崇文双目失神,嘴唇张合着,“她不会做出背叛、杀害队友这种事的,即使做了什么,也是迫不得已。”439a7

  “其实,职业水晶没有记录的功能,这是用今天拍到素材剪辑出来的,破绽百出呢。”从进到房间起,就一言不发的另一位黑西装补充道。439a7

  “但您最终还是做出了忠于内心的判断,”衣着体面的欺诈者,轻拍了拍柳崇文的肩,然后起身道,“您很快就能回家了,感谢您为方舟世界安全做出的贡献。”439a7

  两位黑西装转身开门。439a7

  新鲜空气流入鼻腔,柳崇文很快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做了愚蠢的事情。439a7

  他颤抖着手把纸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439a7

  黑西装站在门口没有离开,无声地嘲弄着窝在沙发里的中年男人。439a7

  然后,两名安全局干员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双双倒地,鲜血从他们的身下淌出。439a7

  “叶茳?”柳崇文惊呼出声。439a7

  他敬畏着叶茳,他远离着叶茳,他在刚才也实质性地背叛了叶茳。439a7

  但这个时候,如果有谁能来救他,那也只能是叶茳。439a7

  门外,一片血腥。439a7

  来人不是救星,而是杀星。439a7

  黑袍兜帽人看不清面目,镰刀状的右肢在一阵魔力翻滚间,变成干枯的老者右手。439a7

  兜帽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眼房间里剩下的活物,他回忆起脑中模糊的指令——要活的。439a7

  柳崇文已经退到了角落里,兜帽人不急不慢,一步一步走近。439a7

  “你是什么东西?”柳崇文颤抖着声音发问。439a7

  解剖学知识告诉柳崇文,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活物,是被操控的傀儡,但死物的身上又怎会有魔力?439a7

  正当柳崇文一边后退一边思考时,墙面连带着地上的尸体,还有兜帽人,在瞬间被蒸发。439a7

  强风吹拂在惊魂未定的柳崇文脸上,轻快明亮的少女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异能监察局,白石槿。”439a7

  柳崇文定睛看去,手持武士刀的少女悬停在半空中。439a7

  她背后伸展开的钢铁羽翼上,驮着一个昏过去的女人,正是柳崇文的妻子,叶茳的姨母。439a7

  柳崇文正打算开口询问眼前的情况。439a7

  自称白石槿的少女,不予分说,她的背后伸出另一条机械臂,把柳崇文也夹了起来。439a7

  在柳崇文恐惧的目光中,抓着他的机械臂变成另一只钢铁羽翼,上面的魔力死死地吸附住了他的身体。439a7

  身负钢铁羽翼,手持武士刀的长发少女,嘴唇快速地动了几下,“多有得罪,但看在我救了你们的份上,请为我在叶茳面前多美言上几句。”439a7

  白石槿倒飞而起,然后在空中骤然加速,大口冷风伴着雨水倒灌入柳崇文口中。439a7

  柳崇文吐出嘴里的雨水,问:“叶茳现在还好吗?”439a7

  白石槿说:“不打算问问我怎么知道你们位置的吗?有位好心又胆大的小姐入侵了内部系统,通知我来救你们,至于叶茳?她好得很,已经内定要升职了。”439a7

  “啊?”过于跳脱的话语让柳崇文错愕。439a7

  同时他注意到白石槿衣服上、皮肤上,有灼烧的痕迹。439a7

  衣物下外露出的,是结构精巧繁复的机械关节。439a7

  义肢?439a7

  更让柳崇文感到惊讶的是,不过三分钟的时间,白石槿已带着两人飞过了大半个霆海区,中枢魔法水晶近在眼前。439a7

  难道这个年轻姑娘是特级噤声者?白石槿不是真名,是代号?439a7

  一想到这里,柳崇文觉得自己那外甥女都显得合情合理了起来。439a7

  “你能不能先让我们下去?”439a7

  没有理会背后吵闹的男人,白石槿眼中只有上空的中枢水晶。439a7

  来不及了,白石槿微眯着眼看向前方。439a7

  因为她的疏忽,迪恩正在与三名八阶异能者殊死搏斗。439a7

  而自命不凡,自诩聪慧的白石槿,只能在交火的余波下狼狈逃窜。439a7

  那个容许她叫“父亲”的存在,那个尖酸刻薄的男人,还交代给了她一项任务——只有她才能完成的事情。439a7

  最后一分钟倒计时,中枢水晶近在咫尺,白石槿能感觉到,胸腔中的魔力正在狂跳。439a7

  白石槿悬停于水晶之前,身上放出耀眼的魔力光辉,与缓慢自转的中枢水晶形成了某种同调。439a7

  狄氏集团所在半岛上,光雨骤降,随后恶魔的污浊魔力因子,像癌细胞一样迅速的在空气中扩散。439a7

  中枢水晶一如既往地运转,但一场无声无息的战争正静悄悄的上演,并在被人察觉前收场落幕。439a7

  只有柳崇文见证了这场不为人知的战争——协调、吐纳、净化魔力,正是中枢水晶除了供能外的众多用途之一。439a7

  浅灰色的瞳孔中,海量的信息流过,白石槿神情漠然,口中不断吐出佶屈拗口的专有名词。439a7

  柳崇文虽然听不懂这些名词,但终于确认了,眼前的噤声者不是人类。439a7

  更像一台机器。439a7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