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空不同，在企业的脚下，蓝色是深邃的。蓝色被白色的泡沫切割开，让她想起教堂的彩绘玻璃窗。3tk9x
企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航行，对她来说这不过是曾经军旅生活的重复。3tk9x
早餐的班尼迪克蛋和黑咖啡比起曾经塞满肉馅的汉堡、炸香肠、新鲜水果和特色独眼三明治来说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企业正在餐桌前纠结着是不是该去多买一份生金枪鱼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拿着一份黄油面包坐到了她的对面。3tk9x
企业抬眼望向坐在她对面的亚洲男青年，那张帅脸上依然挂着有些欠揍的笑容，什么话都没说。眼神中透露着“我都已经是神了钱这东西有什么难的”的理直气壮。3tk9x
只要克里恩离开这艘船，他在这里活动的痕迹就会全部消失，而与他接触过的人也不会留存关于他的任何记忆。3tk9x
换言之，成为从者之前的克里恩已经将自己在现实中的存在从根源上抹除。他已经不再是现世的“参与者”，而是无法被感知但又确实存在的“超越者”。3tk9x
企业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只要克里恩不做出出格的行为，她就没有与他开战的必要。3tk9x
女孩盯着青年面前那份不多的黄油面包，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年的身形，这么点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食量。3tk9x
企业看着面前青年的脸，指了指他面前的那点面包疑惑道。3tk9x
克里恩拿起盘子边的黄油刀，慢条斯理地将面包上的黄油涂抹开，“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我1940年参军之前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伙食。在那之前我还从来不知道有一天我能吃牛肉吃到腻。”3tk9x
说到这个企业可就来劲了，海军的伙食可一直都是比陆军好得多。美国陆军吃到吐的，被其他国家的军民视作奇珍的“幽灵肉”斯帕姆，在美国海军那儿就是打发流浪汉的东西。无论前线战事再怎么艰难，海军士兵们的伙食也是从来没差过。3tk9x
也许是艰苦时期的食物会显得更加美味的缘故，克里恩吃着游轮上味道寡淡的面包，不禁回忆起企业号上堪称奢华的军饷。3tk9x
这道菜是CV6企业号的特别菜单，为此企业号上的厨师还专门制造了能烤出带孔面包片的面包机以省去切面包的麻烦。3tk9x
企业用勺子消灭着面前的班尼迪克蛋，觉得还是没有以前的海军风味的烤鸡蛋好吃。3tk9x
“我现在没多少钱了，我船票的套餐里就只有这个班尼迪克蛋，要吃别的就得加钱。”3tk9x
这不是什么高级客轮，面包之类的主食自然不是免费提供的。3tk9x
吃到一半觉得实在寡淡的企业经过一番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向现实妥协，拿出了自己带的三明治。3tk9x
这不是一般的三明治，而是供给给部队后勤使用的军粮。这也是企业一直带在行李中的应急食品。3tk9x
克里恩看着企业撕开真空包装的铝箔袋，从中取出两片机器压制的三明治时，便故作好奇的询问这东西的味道怎么样。3tk9x
“还行，能入口，算是好吃。但你也别指望这是啥人间美味。”3tk9x
企业用餐盘里的蛋液和荷兰酱蘸着三明治吃，就着廉价的深烘黑咖啡，总算是让这顿略显乏味的早餐丰富了些。3tk9x
甲板上依旧是寒风料峭，海水被风打成了浪花和水雾，吹到甲板上的海水又被寒冷的空气冻成了冰。水手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清理甲板上的冰屑。3tk9x
这样的天气想要到甲板上享受浪漫的海景自然是不可能的，暖气充足的船舱成为了乘客们的首选。3tk9x
克里恩将执黑子将骑士移动到了F6，拒绝与她短兵相接。3tk9x
“一旦宣战就必须要持续主动出击。这不是风格，而是论断。”3tk9x
企业执白子兵移到了C4，这一次是为了抢占棋盘中部。她的目的相当明确，而她的对手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打算。3tk9x
中部是整个棋盘最有利的位置，在这里的旗子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价值。3tk9x
他拒绝吃下企业的后翼弃兵，选择防御性更强的，也是对自己更有利的方式。3tk9x
棋类游戏中普遍存在先手优势，西洋棋自然也不例外。一般执黑子的一方都会尽量想办法逼和而非争胜。3tk9x
双方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互有攻防。但是渐渐的，企业开始觉察到克里恩的目的恐怕不止是要逼和，而且自己在刚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逼近了他设下的陷阱。3tk9x
克里恩从来没有想过逼和，哪怕执黑，他也要杀出一条血路。3tk9x
Ace从不掩饰他的胜负欲，从公元元年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一旦进入战局，他的脑海中就只会有获胜一个目标。3tk9x
而对于死磕到底这件事，企业自认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3tk9x
“好吧，也劳烦你大费周章就为了骗我进你的陷阱里。我本来还以为处于劣势的你只要逼和就算是胜利，现在看来——”3tk9x
企业直觉判断他设下了陷阱着自己来跳，虽说她并不能完全推演出对方脑中的全部打算，但这已经足够她渡过当下的危局。3tk9x
克里恩丝毫没有畏惧企业凶悍的进攻，他步步为营的防守，同时寻找着进攻的机会。从之前的对局中他已经看出企业更擅长依赖直觉的战斗方式，而古典慢棋考验的不仅仅是直觉，更是策略。3tk9x
“你还真是凶猛啊。不过，只有凶猛可是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困境的哦。”3tk9x
黑子与白子在同样是由黑与白构成的棋盘上移动，相互吞噬蚕食着对方的棋子，直到最后二人持有的棋子都只剩下了王棋。3tk9x
这一局对弈足有四个小时，二人都下得酣畅淋漓，全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3tk9x
企业因为对局而错过了游轮通票包含的免费午餐供应时间，克里恩主动请她吃了一次自助餐以示歉意。3tk9x
企业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毕竟这局棋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以一局棋换到一顿丰盛的午餐确实是件不错的事儿。3tk9x
午饭期间，企业问及克里恩的西洋棋是否是在军中学习以供消遣。克里恩则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3tk9x
“弈棋可是中世纪的骑士七技之一啊，格蕾（Gray）小姐。”3tk9x
听到这话的女孩捂着嘴笑了出来，不可置信道：“认真的？那意思是你当过骑士（Knight）咯。”3tk9x
克里恩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回复说：“骑士是没当过，但是那时候会下棋的姑娘也很多啊。跟贵族小姐们套套近乎不就能学会了？”3tk9x
企业对他的戏言给出了犀利的评价，心里也没有全把他的话当真。3tk9x
克里恩吃着盘中的海鲜沙拉，望着舷窗外昏暗的海面，不禁想起了一些尘封许久的往事。3tk9x
“说起来我还没有航行到过纬度这么高的地方呢，我们一起到过的最北端是……杜立特空袭的时候，距离东京大概600海里的方位。”3tk9x
“是那里没错，但是之后就基本都在太平洋中心活动了。”3tk9x
如果太平洋战争没有突如其来的打响，企业原本会在1942年的年中成为在关岛以西部署的航空兵力之一。只可惜现实从来没有如果，大洋彼岸的老虎就这么在一个平静的，风和日丽的早晨扑向了她的家。3tk9x
克里恩像面前的少女问了一个他一直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3tk9x
她明明是最有资格成为投降仪式主角的人，却因为命运弄人而错过了。3tk9x
听到这话的企业怔愣了一下，却又在下一刻笑了出来。她反问克里恩：“遗憾？好吧，我承认在修理船坞里收到胜利电报这件事确实很可惜，但这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吧。人不总还是得向前看吗？”3tk9x
听到这个回答的克里恩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这确实很像是她的风格。3tk9x
她会缅怀过去的美好，却不会深陷于回忆中无法自拔。企业的目光永远都只会往前看，哪怕前方的道路是一片汪洋。3tk9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