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风掠过午夜，便是第二日了，重启的屏幕白茫茫一片，敲键盘的手在倦怠前停下来。lr9Mv
电脑重启时那白茫茫的屏幕令我精神松懈，上次这样高强度全神贯注后的松懈大抵还是在母亲的产道投胎的那一刻，那时候我正和数以亿计的兄弟姐妹竞争成为生命的机会，当然还有来自父亲的助力。lr9Mv
“你这狗种的脑子又在搅什么了？！磁场转动九十九匹，天武杀道！断头道！”瘫倒在电竞椅上，我任由大脑中还能活动的神经元胡思乱搅和起来。lr9Mv
电脑的重启还需要一些时间，自从我下定决心去为某个虚拟角色码字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会自动在午夜时分重启，这种无伤大雅……不吗，一点都不无伤大雅！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该死重启机制，我所创作的文章，苦心经营的游戏存档，甚至还有某EA姓游戏的紧张对线（好吧，某EA姓的服务器没有母亲）都会因此打断。lr9Mv
所以，我在同死亡签订令自己晚年体面的契约之前，先同这台人生第一台电脑达成了莫名的妥协。哎，真是有够逊的。lr9Mv
更为逊色的不只于此，能让我的身体面临濒临崩溃的契机并非高强度码字的后遗症，也非看完怪文书后的戒断反应，仅仅在于我临近第二天的前一秒才保存了存稿lr9Mv
借着从窗沿边漏进来的一束光，我无意间瞥见映在屏幕上的一处影子，大概来自自己的床上。lr9Mv
“我这狗种的脑瓜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吗？有机体的大脑真是低效，碳基的身躯更是孱弱。更何况，如果不是为了省暖气费，我真不想关灯码字啊！虽然也不清楚这样能省个几度电……”lr9Mv
愈是放弃思考，飘散的思绪构筑的鬼怪形象就越是清晰，哪怕刚刚灌入口中的茶水，也无法驱散这些自行虚构的恐惧。lr9Mv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来的不是女鬼，而是马娘什么的比较好一些。”盯着桌面一角矗立着的手办，那个留着两对蓬松红发的女子无时无刻不令我心安，说起来，今天已经是她离去的第一百七十二天了。lr9Mv
重启电脑后，细腻的风扇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细腻地沙沙声。lr9Mv
这细腻的梳毛声停顿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局促不安的摩擦声，像是坐在床上被褥的某人刚刚离席。lr9Mv
“诶？诶！”事出反常必有妖，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我的大脑迅速建立起作战参谋部，将所有可能的线索一一串联起来：lr9Mv
“沙沙声是风声吗？不太可能，听上去更像是某种纺织物的声音……”lr9Mv
“会不会是冰箱的压缩机坏了？那台冰箱离我仅有一墙之隔，我可不希望自己被冰箱嘣死，这种死法我估计得上达尔文进化奖。”lr9Mv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和交完房租后的诅咒有关，明明每个月的房租电费都不是很多，可是月初缴交后钱包就所剩无几……”lr9Mv
在重新归复冷静后，我开始制定在鬼怪眼皮底下求生的计划：lr9Mv
轻举妄动，贸然回头显然不可取，身为故事中的角色而非能打破第四面墙的演员，我可不想这么快地在地球OL中杀青，更何况片场外地盒饭我还吃不上，真是太可悲了。lr9Mv
所以，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外界干扰彻底忽视，不顾一切地投入写作。不过如果鬼怪主动发起进攻，例如从头顶进攻，从身后进攻，从电脑屏幕后进攻，像德国潜艇兵一样从海底出击，和传奇的红海军一般从传奇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进攻……天哪，能被这样的鬼怪干掉，我觉得我在阴间能吹一整轮六道轮回！lr9Mv
我的思绪消失了，准确来说是在看清楚身后那个存在的时候消失，是在她将前肢搭在我的肩上那一刻消失的。lr9Mv
我在弥留之际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目光在最后一次透过眼睑，一并透过屋内的昏暗，那里有一位前凸后翘，婉约动人的女性，一头酒红色的发辫沿肩下垂，一对充满活力的栗色马耳在头顶微微摇颤，疑惑的情绪透过她那缟玛瑙色的瞳孔流进我的即将停跳的心脏，即便我的精神在此刻消失，短暂的人生旅途自恒远的过去到恒久的未来不再行进，我此生也无怨无悔。lr9Mv
我想我大抵的确是死了，外宿猝死会给学校导员添麻烦的。lr9Mv
我和优秀素质女士的初次见面并没有想象中得那般浪漫，事实上简直兵荒马乱！lr9Mv
“训练员……不对，应该是‘亲爱的’才对吧？”身为在现实生活中充当阴湿宅男的NPC，我自信修建的社交防线被成熟女性的魅力完全击溃，在一股难以违抗的怪力操纵下，我座下的电竞椅转呼啦啦地转了一圈，完全没有余留给我热泪盈眶的温存时机，哗得一下：lr9Mv
热腾腾的苹果茶顺便给我的兄弟做了短暂的法兰西低温慢煮，lr9Mv2
孤男寡女的初次邂逅过于干柴烈火，不对，应该是身为两个不同位面的外交代表的第一次接触议程稍微有些过激，现在请允许双方的外交大使稍微冷静，五分钟后再进行交流……lr9Mv
换好裤子，安抚好兄弟的情绪后，松永新开始自己人生中仅有的一次审讯流程(千度翻译功能强大，允许李宏彦的母亲复活一天)：lr9Mv
“东不列颠国（凝虹国）东京都府中市中央特雷森学园毕业，目前在府中的商业街经营居酒屋什么的”lr9Mv
“你不知道这样质问女性的年龄是很失礼的事情吗？虽然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直白地关心我……”lr9Mv
啊，上了年纪的成熟女性真难应付啊，如果年轻几岁，最好是跑完URA竞赛的那种，应该还比较好应付lr9Mv
“当然没有啊，感觉就算是现在也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呢！”lr9Mv
“那就好，”我缓缓地长舒一口气，竟然将多日来积攒心底的阴郁都一扫而空，“健健康康地比较好啊……”lr9Mv
“亲爱地你啊，这种猝不及防的关心真是完全把我拿捏住了。”lr9Mv
“烦死了！再说我也不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弟弟，更不是你的丈夫！下一个问题……”lr9Mv
“孩子气的一点也很可爱呢……能见到这个年纪的你真是太好了……”lr9Mv
好吧，虽然这样的推理结果有些过于愚蠢，显然一名真正的优秀素质女士比一名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成熟性感的coser选择翻进五楼高的居民楼进行偷盗来得更有可信度一些。lr9Mv
“嗯哼额哼，素质女士，我想同您说明一下啊，您现在这种情况啊，我这里是没有办法处理的，首先！我这里不是公安局，（就是你们那边的警署，警视厅）。您现在可能触及的法律问题包括：偷渡国境线（如果选择从北新罗偷渡，被抓到可是要被枪决的！），私闯民宅……不过身为外籍人员，也应该交由海关处理，按理来说最后应该会被遣返回去吧。”lr9Mv
“内恰女士只是习惯半夜梳理尾巴毛，回过神就来到这里了。”lr9Mv
“那行吧，别的暂且不论，我现在只希望有人能够回答我这个问题：lr9Mv
‘为什么会有马娘出现在我家里啊！！！！！！！！！！！！’”lr9Mv
“哪里正常啦！”为了确保自己认知的完整性，我以远超码字的速度在键盘上疯狂敲击着，从dilidili网站上调出一堆视频：“这是怒涛同学，快三十岁，牧场的大白条收割机……”lr9Mv
“这是多伯奶奶，现在应该是三十岁，小马幼儿园的园长……”lr9Mv
“这是草上飞草女士，把放牧圈里的蒲公英全都吃了……”lr9Mv
“这是黄金船阿船同学，目前在绝赞配种……不是，我的意思是它有自己的一份工作要做……”lr9Mv
“大家都很可爱哦，不过这种动物，我还从来没见过，就是不知道为啥总感觉很熟悉的样子”素质女士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刚才电脑上调出来的视频上。lr9Mv
“总而言之，这里是现实世界，不存在什么马娘，只有名为马的动物存在……你来错地方了。”lr9Mv
看来，想让素质女士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毕竟成熟的社会人士面对一些突遭情况反应不过来也很正常lr9Mv
“不过亲爱的你又如何认定自己所处的世界就是现实世界呢，而且，你刚才在想一些很失礼的话吧，比如说什么上了年纪的……”lr9Mv
“停停停，我们来讨论下一个话题！”好吧，事实证明，我在第一层，而她在第五层。这家伙要么是有备而来，要么是修成了什么读心术，至少从我的记忆中暂且调取不出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记忆，所以也不存在被她从生活习惯上完全吃透的可能。lr9Mv
“你……我的意思是名为优秀素质的本马，已经去世了，我事先声明一下，我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是你的儿子，更不可能是你的丈夫。”lr9Mv
通过那双缟玛瑙色的瞳孔，透过那瞳孔中闪耀的一丝金黄色的光芒，松永新可以看见北海道五月三十日上午十二点四十分的天空：微风乍起，榉树叶乘着风沙沙和鸣，在青绿的牧场上空，有着乱针般飞散的阳光，破碎的蓝天，以及一朵被撕烂的白云，一同放牧的流星雨陪伴它，直到所有的知性与记忆消散在过往的深渊里。lr9Mv
“‘2023年五月三十日正午十二点四十分，生涯四十一战七胜，连续三年有马纪念第三，曾经的无胜之王，优秀素质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如果遗体摆放过长，肚子里的气体就会各种乒乒乓乓。虽然非常抱歉，但是我们在第二天的5月31日，就把他葬在了我们渡边牧场的马儿墓地。这块墓地里还有内恰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女儿，朋友，大家都在这里长眠……再一次，关于内恰的长寿，幸福的活到最后，感谢退休马协会的各位，会员的各位，中医和西医的兽医，装蹄师，还有，感谢各位至今的支持，致以诚挚的感谢。’我念完了，有什么疑问吗？”lr9Mv
缄默，只有无限地缄默，素质女士的神情似乎没有丝毫的动容，我在短暂的须臾中产生了错觉，似乎念完这段报告的数秒后，她便会从这个世上隐去，消失得无影无终，直到大滴大滴得泪水顺着她得眼角淌过白皙的面颊，滴在大理石镜面的地板上。lr9Mv
“纸巾！纸巾！”我逃避似地扭过头，寻觅遗失的卷纸。卷纸委屈巴巴地蜷缩在桌面的某个角落，已经快用完了。lr9Mv
“诶……真是不成器啊我，明明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居然因为这种小事哭泣了，更何况哪有人为自己的葬礼哭泣什么的……啊哈哈哈哈哈……”接过从我手上递来的纸巾，素质女士一点一点拭去眼角滴落的泪水，面对眼前的强颜欢笑的女性，我肃穆的脸庞仅仅流露出无限的悲恸。lr9Mv
“所以在我看来，本体死亡，不符合常人，唯一可以匹配的对象就是幽灵了。”lr9Mv
“哪有的事……”感受到温润手指以及纸巾擦拭眼睑的粗糙触感，我终于选择接受现实，为自己的瓷杯斟上一壶温润的茶水，顺手从书架上取来随意摆放的一次性杯子，也为面前的可人儿斟上一壶。lr9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