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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画竹

  对于白岚这个层次的天才画家来说,早已将各种画技融会贯通,不论是基础的还是高深的,简单的还是困难的画技,他都已经磨砺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今他随手画出来的画作,或许别人要打磨几十年才能画出相同的水平,然而白岚在绘画上的自我追求却从未停止过。41hCc

  虽然白岚从小就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绘画天赋,但他却仍异常努力。在吴旭彬大师严厉到极致的鞭策、打击下,他以近乎苦行僧的方式练习着画画,这才达到了如今的水准。41hCc

  人们常说,普通人可以通过勤奋努力来追上天才的脚步,但当天才付出比凡人更多的努力时,凡人又怎能追得上呢?41hCc

  龟兔赛跑的故事固然有趣,但若兔子坚持跑完全程后才睡觉,乌龟将永远无法追上兔子。41hCc

  在艺术的领域中,无论是绘画还是音乐,真正能大放异彩的永远只是少数兼具天赋和努力的天才。41hCc

  白岚此时脑海中闪过无数关于画竹的内容——41hCc

  画竹先画竿。画竿时注意中间部分的竹节较长,上下两端的竹节较短。点节时笔墨较重,行笔如写书法,不要完全地重复,注意浓淡干湿变化。41hCc

  在主要的竹竿上加分枝时,不要只加一边,以免画面重心不平衡。小枝的形态如鹊爪。而画风,雨竹时,会有相应的变化。41hCc

  画竹的用笔如同写书法的用笔。画竹根及主干时如“楷书”笔法,稳健而力透纸背;画小枝杈时则用“草书”笔法,行笔流畅,一气呵成。41hCc

  一幅画面中如出现几根或几十根竹,要注意各根竹和竹节处,不要在一条水平线上。画竹竿时应有笔墨变化,通过竹竿的粗细,用墨的浓淡干湿等来营造出虚实关系和空间感。41hCc

  画竹叶的原则是……41hCc

  画竹的顶端或枝梢,要……41hCc

  画新竹要……41hCc

  画风竹……41hCc

  画雨竹……41hCc

  “分”字的组叶技法是……41hCc

  “四鱼”的画法是……41hCc

  “高飞孤雁”的技法原理是……41hCc

  “二蚕抵首”的画法要诀是……41hCc

  画竹讲究构图,讲究聚散关系。一幅画中竹叶的布局有聚有散,不可均匀对待。哪里为聚,哪里要散,哪里留白,都应在作画之前有所考虑,有所计划,此之谓“胸有成竹”!41hCc

  在白岚拿起画笔的瞬间,过去关于画竹的所有经验和技巧都从脑海中奔涌而出。41hCc

  然而,只凭这些技巧所画出来的国画,在吴旭彬严厉到苛刻的评判中,最多只能被评为“垃圾”。因为即使是一幅用完美的技巧画出的画作,终究只不过是一件死物,一件流水线产品,缺乏真正的神韵。41hCc

  只有当画中融入了作者的精神气质和对生命、对世界的独特感悟时,它才具有了灵魂,才有希望成为一幅真正意义上的传世之作。41hCc

  因此,能够得以传世的名作实在是太难得了,临摹而成的赝品即使完美地模仿了这些名作的笔触,也无法达到原作的高度,因为它们缺乏原作者那份独特的神韵。41hCc

  有诗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41hCc

  不仅仅是文章,名画亦是“妙手偶得之”,如果白岚未曾经历人生最低谷的磨难,就无法描画出他即将创作的这幅《竹石图》中所蕴藏的精气神。41hCc

  哪怕他对清代著名书画家、“扬州八怪”之一郑燮郑板桥的那首《竹石》已熟到不能再熟,反复背诵过不知道多少遍,但“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神韵,岂是未曾遭遇过挫折、一生顺遂的人所能描绘出来的呢?41hCc

  而吴旭彬老师对白岚的呵斥,更是刺激到了他,记忆中,吴旭彬最初收白岚为徒时,态度其实无比和蔼可亲,仿佛发现了一件绝世珍宝,但那段时光转瞬即逝,与白岚漫长的学画生涯相比,短到可以忽略不计。41hCc

  但那短暂的温暖记忆却始终铭刻在白岚的心中,当初还年幼的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能画出让老师满意的作品,就能让他恢复成那种和蔼的态度。41hCc

  可哪怕白岚竭尽全力达到了吴旭彬的要求,却也无法得到任何表扬,最多只能换来一句“不差”的评价,接踵而来的便是更高的要求。但这并未让白岚感到沮丧,他在学画这一方面一直充满了动力,甘之如饴。41hCc

  在这个过程中,白岚对吴旭彬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绘画水准在吴旭彬的指导下迅速提高,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就像之前他对尹星宇国画的评价一样,他早在小学时就达到了尹星宇如今的水平。41hCc

  当吴旭彬让白岚别再跟着自己学画了,让他滚蛋时,白岚正遭遇着人生之中最大的打击——父母意外去世,如今又被老师赶出师门,几乎同时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和绘画上的指引,陷入了无尽的困惑和无助之中。41hCc

  除了姐姐之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绘画能力,是否真的是如吴旭彬所说那样是“灵气全无的垃圾”,他自己也觉得绘画水平陷入了一个瓶颈期……41hCc

  小时候的白岚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懂,从来就不知道要去参加什么市里的书画新人奖大赛,然后拿着这张入场券去夺下国家级的绘画大奖,甚至最终拿下那三项美术界的至高荣耀,他总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练习,练习,再练习。41hCc

  再回首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然站在山巅,这才重拾了信心,并坚定了自己在绘画一途上的信念。41hCc

  所以白岚对老师其实还是非常感激的,今日再次与他相遇,一开始白岚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的,然而却又遭到了老师的当头一棒。41hCc

  他这时在将灵魂都倾注到笔端画这幅《竹石图》时,却忽然想到,既然老师如此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废物,为什么要随身携带着他给杂志画的那些商业插画?还特意剪下来随身保存,真是莫名其妙,他可以确定今天遇到老师绝对只是个巧合……41hCc

  难道说老师……41hCc

  白岚画着画着,嘴角微微勾出一丝弧度,他的下笔也越来越顺畅,一种拨云见日般的豁达之情,也融入到了这幅越来越有可能成为传世名作的国画之中!41hCc

  有一些在一旁围观的大师已经坐不住了,他们纷纷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惊异的光芒。他们注视着越来越得心应手、绘画姿态越来越自信优雅的白岚,都觉得自己眼花了,这分明就是一位顶尖的绘画大师在作画!41hCc

  难以置信!41hCc

  实在是不敢相信啊!41hCc

  他才多大啊,这种大师气质,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41hCc

  只有吴旭彬仍然歪着脑袋,双手抱胸,面容严肃,似乎永远都不满意白岚的表现。41hCc

  此时,白岚的脑海中却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吴旭彬时的情景,当时吴旭彬弯下腰,将画笔放到白岚的手中,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关切地问道:“很喜欢画画吗?”41hCc

  “嗯,很喜欢画画!我要成为大画家!”41hCc

  “好,我会帮你。”41hCc

  此刻再与老师相遇,他很想对老师说:“老师,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热爱,一直没有放弃画画!”41hCc

  他将千言万语全都汇聚到了正在创作的这幅的国画中,来宣告自己无声的呐喊。41hCc

  白岚的这幅《竹石图》所绘的是奇石与立竹,行笔平直,奇石两侧各绘欹竹,皆作随风倾斜之态,画面轻重布置得当。41hCc

  写竹笔意贯穿,叶叶交加,下笔遒健苍劲,浓淡之墨,相互呼应,极有风致。41hCc

  石下小竹丛生,秀健活泼,生气浮动。风格潇洒,得墨竹之妙。41hCc

  刘雯的父亲刘嘉瑞不住地点头,心中暗自赞叹,这幅《竹石图》确实是大师级的水平,这个白岚,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华,实在让人不得不服啊!41hCc

  作为本市书画协会的副会长,刘嘉瑞的艺术修养和鉴赏能力自然不俗,他以前就听说过吴旭彬收了一个天才弟子,名字叫做白岚,是个很有灵气也很刻苦的男孩。41hCc

  但除了在少儿美术界崭露头角以外,后来却没听说这位天才弟子有什么杰出的作品问世,更没有去参加那些传统美术界的奖项评选……41hCc

  刘嘉瑞原本以为白岚是那种小时候才华出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逐渐失去那份灵性的伤仲永型天才,但现在当他看到这幅近乎完美的《竹石图》即将问世时,他不禁想到了一个成语——一鸣惊人!41hCc

  但转念一想,刘嘉瑞又觉得这个成语似乎有些不太恰当,因为白岚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过去,只是最近的一两年完全销声匿迹了,原来他是为了画出更加杰出的作品而去进行自我沉淀了吗?41hCc

  也不知道这位天才在完成这幅画作之后,会题写一首怎样的诗句?41hCc

  一幅国画如果能有一首与之相配的诗,甚至达到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境界,那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绝妙佳品。41hCc

  包括刘嘉瑞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满心期待地注视着白岚,哪怕是尹星宇这位吴旭彬的得意弟子,这时也已经完全被白岚作画时的风姿以及这样一幅画技精湛而又饱含情感的国画所折服……他期待着一首能够与这幅精湛的国画相得益彰的诗篇面世。41hCc

  尹星宇已经开始相信,白岚刚刚并没有在说大话——他小时候确实能够画出与他那幅《雨中听竹》同等水准的作品。41hCc

  这样的发现让尹星宇这位国画界的新星不禁感到一丝沮丧,这种天赋上的差距还真是无解,都说勤能补拙,努力可以追上天才,可当天才也勤奋努力呢?41hCc

  尹星宇苦笑着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消极的事情。41hCc

  此外,尹星宇还知道白岚有个笔名叫纳兰性德,曾写出“当时只道是寻常”这样的绝妙词句,这个信息是那份杂志为了吸引眼球主动爆料的,之后大家都知道了纳兰性德是画师岚岚写词时的笔名,也认定了岚岚拥有“词画双绝”的才情。41hCc

  而既然能作出“当时只道是寻常”如此水准的词作,那他的作诗水平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诗词之道,本就是相通的。41hCc

  但令人惋惜的是,在白话文早已取代古文的如今,就算是那些所谓的国学大师所作的诗词也根本无法与古人相媲美,很难写出广为传颂的经典之作。41hCc

  不过毫无疑问,岚岚的那首《浣溪沙·当时只道是寻常》做到了,它已经在当代词作界传扬开来,许多“文艺青年”喜欢用这首词来彰显自己的品味和才情。41hCc

  当白岚终于完成《竹石图》,并题提笔开始写题诗时,周遭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41hCc

  白岚画这幅《竹石图》时,心中所思所想无疑与郑燮的《竹石》最为符合,所以他便将这首诗题了上去——41hCc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41hCc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41hCc

  完成诗作之后,其实还需盖上自己的印章,才算真正完成。41hCc

  这盖钤印,是完成一幅画的最后一道工序,大夏的传统习惯常用盖图章来表示明守信约与郑重负责。41hCc

  盖上铃印,除了表示这种作品为某人所画的标志以外,还具有审美价值。41hCc

  在白底的纸上,黑色的画迹中,盖上一方深红色的精美印章,能够使画面相映生辉。所以中国画家常拥有各种印章。让它们在画面上产生不同的艺术效果。41hCc

  钤印始于北宋苏东坡,迄今已有一千年的历史。一幅书画作品用印得当,能够“锦上添花”,反之则会弄巧成拙。41hCc

  白岚自然也有他自己的印章,各式各样,丰富繁多,这些印章全是吴旭彬拜托一位享有盛名的刻章名家,特意为白岚精心雕刻而成,每一枚所用的材料都是价格不菲的暖玉,可想而知,这一整套印章的价值简直就是价值连城。41hCc

  虽然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这位教导出许多杰出画家的吴旭彬是一个极度贪财、吝啬至极、毫无师德可言的老师,但他却轻描淡写地将这套印章赠送给了白岚,当初懵懂无知的白岚对这些印章的实际价值一无所知。41hCc

  完成这幅画作后,白岚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听到观众们纷纷在为他叫好,发自内心的掌声在他耳边响彻。41hCc

  刘雯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放声地为白岚欢呼,她就知道,白岚一定能行的!41hCc

  白芊也为自己的弟弟感到自豪,尽管她的艺术造诣并不高,但她始终坚信弟弟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才华无人能及。41hCc

  尹星宇反复咀嚼着这首《竹石》,初读时只觉得用词朴素,并未有何出奇之处,但细细品味,却觉这首诗中蕴含着一股独特的精气神,寓意深刻,显然是一首极好的诗作,但他却无法具体说出它究竟好在哪里。41hCc

  不过现场有这么多大师在,自然是不乏擅长品鉴诗词的大家。41hCc

  丁元青是一位市内颇具名气国画鉴赏大师,酷爱古诗词,他主动给大家讲解道:“这是一首咏竹诗。诗人所赞颂的并非竹的柔美,而是竹的刚毅。前两句赞美立根于破岩中的劲竹的内在精神。开头一个‘咬’字,一字千钧,极为有力,而且形象化,充分表达了劲竹的刚毅性格。再以‘不放松’来补足‘咬’字,劲竹的个性特征表露无遗。次句中的‘破岩’更衬托出劲竹生命力的顽强。后二句再进一层写恶劣的客观环境对劲竹的磨练与考验。不管风吹雨打,任凭霜寒雪冻,苍翠的青竹仍然‘坚劲’,傲然挺立。‘千磨万击’、‘东南西北风’,极言考验之严酷。全诗语言质朴,寓意深刻。”41hCc

  刘嘉瑞也随声附和,赞叹了这首《竹石》的精妙,然后转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吴旭彬调侃道:“老吴,这是在借物喻人啊,看来你这个弟子可真是被你给折腾得不轻。老实说,你对他的要求是不是一直都特别严格?不过,严师确实能出高徒,白岚的国画水平现在怕是已经超过你了吧……”41hCc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