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里只有本能啊，不管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持明小辈，还是已经死去的龙师，都只有本能。42q0r
思考受限，要怎么做才能赢？我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42q0r
明知道必须杀掉他，因为不杀掉就会死......但是，杀得掉吗？！42q0r
站在血泊中的黑衣男人是胜利者，可他此刻的姿态却与胜利无关，仿佛刚刚轻描淡写杀死龙师的并不是他。42q0r
云逸视线回复，看见昕明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一个很滑稽的词汇。42q0r
明明获胜的一方，昕明却佝偻着腰，将剑撑在地上大口喘气，汗液像开了闸门似的在地上积起一洼水潭。他猛地抬起头，望向云逸，让后者直接吓了一跳：他七窍流血，瞳孔猩红，全身不住的颤抖，显然已经强弩之末。42q0r
云逸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他此刻出手，以昕明的状态，能否抵挡得住？42q0r
可是这个想法在昕明拖剑过来的时候，瞬间消散了，取之而代的是瑟瑟发抖，面如死灰。42q0r
“我没有杀持明族小辈，因为他们太年轻，不懂龙师与我的矛盾。”昕明喘着粗气，每说一句话就要停半天，“我杀了龙师，因为他们的贪心导致触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但你猜我为什么不杀你？”42q0r
云逸本想说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这话刚到嘴边他又憋住了。42q0r
“你既不年轻，也与龙师牵扯深重，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留你一命。”昕明这会儿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但持明该有一个长辈当家，我想了一会儿，就你最顺眼。”42q0r
“感......感谢上将抬爱......”云逸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42q0r
“废物，把头抬起来。”昕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我就算留了手，那些小辈一时半会儿还是醒不过来，现在能听我发牢骚的就只剩下你。”42q0r
“在认出云仓的那一刻，我也记起你了。虽然你现在老得不像样，但那会儿战场上窝在战壕后满脸土灰的那个少年就是你吧？”昕明轰地一下坐在地上，毫不在乎血与雪浸湿衣服。42q0r
“那时候我甚至还没与丹枫相识，听闻持明族派人增援的时候，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玩水的。几百年后，再与持明族建立联系时，真没想到他们派出的持明族还是你。”42q0r
昕明直视着云逸的眼睛：“云逸，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里除了对战争的恐惧，还有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么？”42q0r
“愤怒啊。”昕明说，“当时我就在想，一个龟缩在战线后的家伙，出身生性骄傲的持明族，腿上的肌肉还没我小臂粗，眼睛里居然能有这么纯净的愤怒，他究竟对什么产生了愤怒呢？”42q0r
云逸警觉地抬起头，却恰好对上了昕明的眼睛。从外表来看，他明明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而昕明却还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如同爷孙俩坐在一起攀谈......只不过那个老头跪在地上，满脸惶恐；年轻人坐在地上，居高临下。42q0r
以短生种的寿命来衡量，昕明才是那个爷爷，而云逸才是那个孙子。42q0r
“怎么，你已经忘记当时的自己了吗？”昕明的声音厚实沉重，“也是啊，那分明是对自己的无力而愤怒的，可此刻你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懦弱。作为持明族内较为保守的海月派，你们一直被激进的深蛟派压着，就连派人出来送死也是先让海月派交出你这类没用的家伙。因此你很愤怒，愤怒于龙师的专权，愤怒于自己无法改变。”42q0r
“您......为什么提起这些？”云逸惶恐的情绪逐渐被耻辱替代。42q0r
“我难得能回想起过去的记忆，自然要好好拿出来说道说道。”昕明一脸理所当然，“难怪我方才见到你却没想起来，你变化最大的不是那满脸的皱纹啊。时间的痕迹还能消去，但心上的痕迹用再多的时间都改变不了。”42q0r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能见到你。”昕明笑了笑，配上那满脸的血液竟显得十分惊悚，“我还认识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有时候在迷糊中我都会想着，我的过去真的是真实的么？但你还活着，就证明那些并不是假的。”42q0r
“看来，您会比我先轮回转世。”云逸说，“我原本以为，您就算身陷魔阴，也不至于会这么快。”42q0r
“果然持明族的人都是混球，说话情商都低得可怜。”昕明不爽地吐了口血沫，瞪了云逸一眼。42q0r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冷清的街道只能听见细微的喘息。42q0r
“总之，我已经把龙师杀了。以阅历来论，此刻最适合当龙师的就是你。”昕明淡淡地说，“真是好运啊，自己没能力改变，还有人送你造化。但吃不吃得下，就得看你怎么做了。”42q0r
见云逸抬头又要说些什么，昕明微微摆手，“你没什么支持率吧，带着化龙妙法回去，我想没人敢再多说什么。”42q0r
“您果真有化龙妙法？”云逸有些惊讶，他原本都以为化龙妙法是昕明专门鞭造，好把龙师骗出来杀的计谋。42q0r
“我说有，就是有。”昕明说，“化龙妙法在白露身上，等她长成大姑娘，持明族才算真正拥有化龙妙法。你作为龙师，务必照顾好她。”42q0r
他将云逸扶起身，按着云逸的肩膀：“我让你活了下来，但你已经死了。所以此后你要为了持明族而活，为了白露而活。你不再是云逸，而是持明的龙师，白露的龙师。”42q0r
“我，急着去死。”昕明收起伏蚩，望着流云渡的方向，“丹枫曾在进入幽囚狱前与我定下承诺，持明族没主动招惹我前，不要动他们。我的朋友也曾与我定下承诺，要我照顾好白露。真是烦人啊，死了也不让人清净。”42q0r
“那些辉煌的战功我都抓住了，该遵守的承诺我也遵守了，该传递的情谊也都传递了。”昕明挪步，慢悠悠地向外走去，“我已经没什么值得留在这里的理由了，真是恭喜。”42q0r3
云逸怔在原地，扫视着一片狼藉的街道，又扭头望向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42q0r
直到那片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雪中，他才低垂着眼睑，轻声喃喃：“数百年过去，连您也变了啊。”42q0r1
“您也......接受了自己的懦弱。”42q0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