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对与错 1

　　严肃沉默的父亲在此刻露出的神情，真切让麻生奈绪看到了，她因此而读懂了自己过去无数次忽略掉的那份属于家人的关爱之情。412W4

　　无论是相片，还是特意制作的人形见，都是为了她...412W4

　　我所逃避的到底是什么？412W4

　　少女鼻头一酸，越发羞愧难当，只能够垂下头去小声嗫嚅着“..父亲，对不起”412W4

　　“现在还不迟喔”412W4

　　母亲轻笑着，选择来到她的身旁贴着她坐下。412W4

　　一边抚摸着少女的头发，一边用温柔的话语声，如此说道。412W4

　　“奈绪从小就很懂事，我和你的父亲一直都清楚，这样的你有自己的主见，所以那么强迫你只会适得其反..”她话语至此顿了顿，却还是说了下去“可我是一名母亲，我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因此而被牵扯进不相干的危险中，我想制止那个孩子给你寄香....”412W4

　　女人的眉眼间，神色平静。412W4

　　“现在，我想要告诉你真相，这一次我和你的父亲不会再阻止你了”412W4

　　“这是你的人生，由你自己选择未来，是继续成为麻生家的少主，还是...去遵循约定，全都由你来决定———”412W4

　　她抬眸，与自己的丈夫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412W4

　　那份无言的哀愁情绪，在此刻悄然间蔓延开来，流淌入心底最深处。412W4

　　可正是因为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才会如此的确信无疑，名为麻生奈绪的少女，决计不会违背约定。412W4

　　———让人骄傲，却又悲伤的孩子412W4

　　“我先出去了”412W4

　　男人一阖眼，再次睁开后面色冷淡地起身大步离去，他的步伐很急，就像正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似得。412W4

　　麻生奈绪顺着他的脚步声望去，只能够瞧见那道依旧魁梧的背影，此刻在日光掩映下，朦朦胧胧间变得有些模糊而不真切。412W4

　　好像在不知不觉当中，父亲坚实的臂膀，也不再如同山岳般雄厚了。412W4

　　时间磨灭了一切，但却带不走过往的幸福。412W4

　　少女神色动摇，握紧了自己的手，却在最后也没有叫住对方。412W4

　　她显然，早已做出了决定。412W4

　　“日上山在他人眼中，或许仅仅只是一座用以参拜的灵山，可那只是表象，真正的日上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现世与黄泉彼岸界限模糊的地方”412W4

　　母亲停下了抚摸头发的动作，收回手安放在大腿上，双手交叠着姿态优雅，以叙述的口吻缓缓道来。412W4

　　那有关于日上山，以及仪式的真相。412W4

　　“山上居住着的巫女们，不仅仅是进行祭祀，还有看守山顶彼岸湖中「黑泽」的责任”412W4

　　她的目光，落在了敞开的推拉门外，庭院中伫立着始终没有回头的那道身影之上。412W4

　　“「黑泽」是现世与隐世的境界线，其中的黑色液体被称之为「夜泉」，「夜泉」就是「黄泉」”412W4

　　“传说中，日上山自古以来便一直存在着巫女，直到某一天「黑泽」中的夜泉溢出，黑水覆盖了整座山，有三位力量强大的巫女自愿成为了人柱，镇压住了夜泉，她们被制作成了雕像祭祀在「幽宫」”412W4

　　“这只是一时的镇压，很快她们就融化为了黑水，成为了「夜泉」的一部分，原本只是在山顶「彼岸湖」的「黑泽」自夜泉溢出后，巫女们退而求其次，通过结界把现世与隐世的境界线，扩大到了整个日上山，只要结界还在夜泉就不会溢出到日上山”412W4

　　随着母亲娓娓道来，属于日上山的真相，让麻生奈绪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当中。412W4

　　她不自觉攥紧了和服的一角，发出了微弱的声音。412W4

　　“白菊...是人柱..？”412W4

　　“那孩子，因为活不到成年，灵力强大所以被选为了中柱”412W4

　　“那么，寄香..到底是什么？”412W4

　　“嗯哼”412W4

　　女人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冷哼，眉头微蹙，那张与麻生奈绪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成熟的脸庞上，有着明显的情绪浮现。412W4

　　只是在麻生奈绪恳求的眼神下，这才收敛起了脸上的不悦之色。412W4

　　她收回视线，直视着自己这已然长开了面貌秀丽的女儿，眸光复杂。412W4

　　“代表着「幽婚」，那是唯有被关在柩笼里的中柱与大柱才能够享受到的特权，因为夜泉水无时无刻不再侵蚀着她们，为了让她们坚持的更久一些，而进行的说亲”412W4

　　“通常来说是女巫挑选那些进山寻死的男人，从中找出有「幽婚」意向的人，再由结女带他们去往放满「绘马」的房间，由男方选择自己喜好的巫女之后，进行仪式”412W4

　　麻生弥子话语至此，意思不言而喻。412W4

　　当事人却是突兀的楞在了当场，好半晌才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叫声。412W4

　　“..欸？！”412W4

　　“幽婚....”412W4

　　“..可我———”412W4

　　面无表情的母亲，正默默地凝视着她，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给硬生生止住了。412W4

　　少女局促地挪动着双膝，只觉得坐如针毡。412W4

　　“因为那孩子情况特殊，所以巫女们在这方面放宽了限制，可以任由她选择寄香的对象”412W4

　　“...是我？”412W4

　　“是你，麻生奈绪”412W4

　　麻生弥子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412W4

　　———大逆不道！412W4

　　她在心里，暗自咬牙切齿。412W4

　　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她真得是管都不想管了。412W4

　　当事人除了不安地四处张望以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412W4

　　毕竟，要是说真正被震惊到的人，是她才对啊。412W4

　　我们不是说好了当朋友的吗？412W4

　　麻生小姐，陷入了迷惘当中。412W4

　　直到，母亲幽幽问道。412W4

　　“———所以，你要去找她吗？”412W4

　　“....”412W4

　　“幽婚，是只有灵魂缔结的婚约，那代表着什么深入学习民俗学的你比我更加清楚，奈绪”412W4

　　“我..会..”412W4

　　“你会死去”412W4

　　母亲抓住了她的手腕，骨节泛白，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明显的情绪起伏。412W4

　　对她说。412W4

　　“不要去，奈绪..”412W45

　　“...母亲”412W4

　　少女茶色的眼瞳，清晰地倒映出了女人悲戚的面庞。412W4

　　然而，最终她却是移开了视线。412W4

　　低声诉说着，自己早已决定的答案。412W4

　　“———抱歉”412W4

　　“请，原谅我的任性....”412W41

　　只要想起那个童年的玩伴，想起对方怯怯的神情，她就不自觉的感到了一阵窒息，心脏都像是在因此而抽痛。412W4

　　想要回到那个时候，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想要拯救，想要保护，想要将遗憾圆满....412W4

　　“..我很担心她，白菊她...”少女垂眸，轻轻地回握住了母亲的手，她发出了脆弱近乎是恳求的呜咽“...她很害怕，孤单...一个人...一定非常的难过吧...”412W4

　　“所以———”412W4

　　庭院中伫立着的男人，缓缓地抬起头来，仰望着刺眼的日光，因为直视太阳而忍不住眼睛酸涩，不受控制的变得湿润。412W4

　　身后，是少女坚定地话语声。412W4

　　“我要去日上山”412W4

　　“奈绪...”412W4

　　少女捧起母亲的手，紧贴在脸颊上，闭上了眼睛。412W4

　　“能够成为您与父亲的孩子，我真得是非常的幸福呢”412W4

　　“虽然我不懂到底什么是喜欢，如同您与父亲这样相濡与共，可我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那个逃离了阳炎山的自己...”412W4

　　“所以，能拜托您与父亲，不要为我而伤心难过吗？”412W4

　　她哽咽着，说。412W4

　　“因为，我是如此的胆小，如此的不称职...身为人子...”412W4

　　回应她的，是母亲温柔的怀抱。412W4

　　以及，一如往昔的叹息。412W4

　　“去做你想要的事情吧，奈绪”412W4

　　“我骄傲的女儿”412W4

　　日上山的巫女，所经历的痛苦，远比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人多多了。412W4

　　麻生弥子，终于体会到了丈夫心中沉重的苦闷。412W4

　　对与错，早已说不清了。412W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