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女人柔弱，像鲜花、鸡蛋，像任何稍不留心就会粉身碎骨的东西。lq2wD
也不知这贵族夫人是打哪来的力气。剖出自己腹中胎儿之后，她竟还不罢休，挥动匕首，割断脐带。lq2wD
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女主人把割断的脐带挂到房梁上，怀着无限的怨恨上吊而亡。lq2wD5
一股黑暗而无名的力量汹涌而来，将雷奥眼前的景象全部吞噬。lq2wD
下一秒他便“回到”原本的地方。还是那间屋子，原本的周遭环境。刚才那些景象进入雷奥脑中时，真正的时间似乎并未流逝。阿娅还在忙着操作她的布娃娃，读她的条。lq2wD
鬼婴再次从【水中】浮现出来，用它凹陷的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雷奥。这一次，它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仅仅只是看着雷奥，仿佛是指望雷奥做出一些不同的判断。lq2wD
所以雷奥吐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说：“好吧，让我猜猜啊……嗯，你妈应该是这个家里的贵族夫人。她怀孕怀了你之后，你爹就整天跑去外面偷腥，没准还另外养了个二房。你妈苦苦哀求他也没用，反而被你爹家暴，打得头破血流。最后积怨深重的她干脆在这里自杀。”lq2wD1
“而且我猜，你妈大概是死之前觉得如果没有怀孕，如果肚子里没有你，你爹就不会抛弃她了，所以既恨你爹又恨你，甚至怀着怨恨亲手把你剖出来。摊上这样的父母确实很倒霉，我也有点同情你了……所以你想怎样？赶紧说，否则我继续砍了。”lq2wD
要求一个未足月就被剖出来的鬼婴说话，好像有点太强鬼所难——没想到这个鬼婴接着还真就开了口，而且只说了一个词：“妈妈。”lq2wD
这个未曾真正出生过的鬼婴，伸出巨大而红肿的手，指向雷奥身后的阿娅，说：“妈妈。”lq2wD1
这下雷奥可就要皱眉了：“抱歉，这个没得谈。”lq2wD1
阿娅自己倒是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不过她反应过来之后自然也比雷奥更加愕然：“啊？我才不要当它的妈妈！”lq2wD
这样的拒绝可能是有点太直白了。鬼婴立刻气得尖叫，像头疯牛一样猛扑过来！lq2wD
雷奥看得见它嘴里参差不齐的扭曲利齿，还有它空虚眼睛里血红色的怒火。所以他大剑挥出，纵劈鬼婴的脑袋。lq2wD
只一剑，他就把这鬼婴的脑袋竖着劈开，飞溅出黑灰色的凝胶，像是被绞碎的腐肉一般，散发出相当恶心的气味。lq2wD
但这鬼脑袋被砍成两瓣，居然还能伸出手，扑到雷奥身上！lq2wD
若阿娅的说法为真，实体化的幽鬼便是从灵界水底向岸上伸手，雷奥砍掉的只是手的几根指头，不足以致命。lq2wD
鬼婴反而更加凶厉地反击，要用爪牙撕扯雷奥的血肉。它的碰触便是幽冥极寒，狠狠一爪抓在雷奥肩膀上，顿时就是五道血淋淋的伤口。lq2wD
弥漫在这鬼屋里的灵界迷雾开始向物质世界伸出触须，试图渗入雷奥的骨髓。lq2wD
雷奥能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仿佛都冻成了冰，造成不小伤害，但他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战可比在角斗场里演猴戏给人看有意思多啦！lq2wD1
超近距离战斗，大剑不太趁手。雷奥索性单手持剑，用右拳狠狠揍回去。两个拥有惊人力量的东西开始在这薄薄木地板上互殴，你来我往！lq2wD2
随手一扫，他们就把半截墙壁打碎，无数木片飞溅四射。lq2wD
鬼婴红黑色的利爪急速朝着雷奥胸膛刺去。鬼魅速度本就极快，现在又是超近身战，让雷奥根本无从躲闪。利爪笔直刺进雷奥胸膛，要将他的心肝挖出来——但是，未能深入。lq2wD
关键时刻，雷奥将全身肌肉收紧，以千锤百炼的肌肉和肋骨，把鬼婴的爪子卡住！lq2wD2
鬼婴再怎么说也没见过雷奥这种狂人，惊讶得连抽回爪子都来不及——实际上恐怕也做不到。回过神时，它已经被雷奥扯住，被饱以老拳。砂锅大的铁拳轰进它胸口！lq2wD
鬼婴惨叫，不仅胸口被打得凹陷下去，眼耳鼻口中还都喷出黑烟来。lq2wD
雷奥打得简直心头畅快。这还是他第一次全力殴打还有人能接得下。虽然这人是鬼，还是令他感到十分舒爽。lq2wD
不过爽归爽，雷奥身上的伤口其实也不容小视。幽冥的灵界力量渗入他的身体，血也像冒了泡般不断从伤口里涌出来。他和鬼婴的每一拳每一抓，都沉重如大象跳舞，让整个大屋摇晃震荡，随时可能垮塌！lq2wD
阿娅正忙着启动她的布娃娃，看到雷奥这打法却实在遭不住了，直接叫起来：“雷奥，你再这样打，房子塌掉，我们俩都白费工夫！”lq2wD2
哎，这小姑娘真不识趣——雷奥虽然这么想，心里也知道阿娅这话确实没错。万一房子真塌掉就本末倒置了。lq2wD
所以他一边打，一边还是顺口说：“我这不是替你争取时间么？阿娅，你那边的事还没弄完？”lq2wD
小布娃娃吃过面包喝过酒，眼睛冒出萤火虫般的光芒。阿娅伸手指住雷奥，向布娃娃祈愿：“布娃娃！我母亲的祝福啊！请替我的伙伴打开眼睛，拂去他眼上的迷雾，带给他斩除邪灵的力量！”lq2wD
她的声音像泉水一般轻巧地流过，让布娃娃顺着话语蹦过来，把软绵绵的手按在雷奥的脑袋上。布娃娃的轻轻一碰，雷奥却感觉像烧热的刀子刺进自己额头。lq2wD
第三只眼伴随剧痛打开。lq2wD2
该怎么形容巫师之眼所看到的东西呢？那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释得了的。lq2wD
雷奥只能说，他的视线本来就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但随着布娃娃碰触他的脑袋，他眨眨眼睛时，那层布就被移开了——不只是眼睛，还包括他所有的感官。lq2wD
突然间，他嗅到了这座大屋里所有的尘土味和血的腥味。他听见这栋大屋，而且还听见屋子里每一个单独的组件、由嶙峋的树木削成的每根木材，还有用远方海边的沙砾所烧成的窗户，全都在窃窃私语。lq2wD
他看到整栋阴森的屋子，同时也看到屋子被一团鬼魅般的火焰所笼罩。黑暗的情绪——深不见底的嫉妒、怨恨、绝望——悬浮在屋顶上，宛如长满霉菌和污泥的肮脏云团在燃烧翻腾。lq2wD
最后，雷奥当然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鬼婴。它仍然是一个两米高的胎儿，浑身赤红，但又显得更加具体了。雷奥看见它像是一个初降人世的婴儿，但身上却又长满了肮脏腐烂的囊肿。狂妄和贪欲在它的皮肤上像肿瘤一样长得到处都是。它的尖叫声里流露出残暴、愤怒和歹毒。lq2wD
它是原本就这样的吗？还是在漫长的鬼生中被死亡与黑暗污染了灵魂？lq2wD
事到如今恐怕已经没人知道。雷奥也没兴趣探究这种问题。他唯一关心的重点，就是自己现在终于把脸伸进【水中】，可以看见幽鬼的本体，可以接触，可以砍它了。lq2wD
他握紧大剑的左手发出红光，像是正在锻炉中淬炼，越来越灼热，越来越闪亮。那光在雷奥手上再次形成【ᛏ】的符文印记。lq2wD
鬼婴立刻察觉到状况不对，赶紧想要挣扎逃命——却早已经来不及了！lq2wD
雷奥一脚狠狠踢中鬼婴肚子，把它踢到趁手距离，挥起大剑，“锵”一声便杀进鬼婴的腰里——不够深！所以他抽出来发力，再剁！红光闪闪的剑刃在灵体中竟猛地烧出火来，把鬼婴的血肉烧得滋滋作响！lq2wD4
灼热的剑刃将鬼躯如冰般熔断。下一秒，这鬼婴便被雷奥拦腰斩开，就像切开一个饱含汁水的橙子，黑血骤然喷薄而出，尖利的凄吼响彻整个大屋。被砍飞的上半身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才呲啦一声砸在地上。lq2wD
消失之前，鬼婴脸上那极度痛苦的表情，显示出它最后的愤怒和恐惧。lq2wD
这是他第一次战胜鬼。符文会让他在每每战胜强敌时成长。在轰杀这鬼婴的瞬间，雷奥便感觉到更强的力量涌进他的血液肌肉骨骼，淬炼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皮肤开始变得越发坚韧，身上手臂和腰部肌肉更加粗大凸起。他伸出手握了握拳，力量提升了至少一成，甚至感觉身体有种从内部涌出的膨胀感。lq2wD
这种气血畅快的感觉洋溢着活力，充溢着胜利的荣耀，呼吁雷奥继续前进，打倒更多的强敌，赢取更多胜利！lq2wD6
…………以上这些画面，雷奥如何结束战斗的景象，都被躲在后头的阿娅尽收眼底，让她看得头皮直发麻。lq2wD
其实阿娅这小姑娘确实有着家学渊博的出身。文才武略，医药星象，玄学巫术，她几乎都学过一点，尽管都只是初窥门径。虽然阿娅本人不算见多识广——她年纪太小，真正“见”过的还是太少——但姑且还是把从小学过的知识都记在了脑袋里。lq2wD1
可是哪怕在她小时候读过的所有书中，听父母说过的所有人与事里，阿娅都从未听闻过雷奥这样的战士！lq2wD
为什么他可以肉身和怨灵互殴啊？！lq2wD4
阿娅确实有听说过巫师施法强迫幽鬼现形，然后战士用魔剑斩除的故事。lq2wD
可是谁听过壮汉用拳头把鬼魂打至跪地，然后开眼斩杀的故事啊？！lq2wD9
幸好阿娅看见了雷奥手上的符文，而且还能够辨认出来，所以她立刻作出一个相当合理的猜测：lq2wD
“提瓦兹（Tiwaz）符文。雷奥，你果然也会魔法。你本来只是不会灵视吧？”lq2wD
雷奥心情正好，听见阿娅这揣测并不生气，反而更愉快了——她居然知道自己身上的符文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好事啊！lq2wD
所以他回答也很干脆：“恰恰相反，我只会这一招而已。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你认识这个？”lq2wD
他在拳头上点亮自己的【ᛏ】符文，期待地问。lq2wD2
阿娅有些狐疑地盯着雷奥看了一会，也不知是否真的接受了雷奥这个说法。但她最后还是开口说：“很多人都认识，甚至不一定是巫师。”lq2wD
与此同时，她正在扶着旁边的柜子勉强站起身。她的骨头断了好几根，但她显然不肯在表情上把任何一丝软弱表现出来，所以起码语气还是尽量保持着镇定。lq2wD
“这是北方蛮族用的卢恩魔法，是他们的弗萨克符文。在边境和北人打仗的帝国士兵骑士都多少见过。”lq2wD
啊……这倒是解释了之前在角斗场里的一些事情。雷奥摸了摸下巴：“那你知道这个符文是什么意思吗？”lq2wD
“这个符文叫【提瓦兹（Tiwaz）】，是象征北方战神提尔的符文。”说到这里，阿娅却是又摇摇头，“其它的我就不懂了。”lq2wD4
北方战神提尔。雷奥倒是前世就听过这个神：北欧神话中的战争与勇气之神，提尔。但是他这辈子怎么会和这个战神扯上关系的？真是奇怪。lq2wD5
看来，如果雷奥想要知道自己体内这【提瓦兹】符文的详情，还是得去问芭芭玛莎这样正经靠谱的巫师。lq2wD
雷奥和阿娅都转头望向插在镜子上的那支箭。芭芭玛莎放在那里的信物正在闪烁。雷奥现在可以看见它的魔法和光辉，在灰暗的鬼屋里闪闪发亮。他知道为什么芭芭玛莎说有天赋的孩子一定能够将它分辨出来了。lq2wD
拿到它，交给芭芭玛莎的人，就能成为女巫导师的学徒……当然，还有打扫。不过打扫其实很容易解决。lq2wD
所以雷奥现在只是看了看插在镜子上的箭，又回头看看阿娅。在魔法光辉的映照下，雷奥能看见阿娅脸上渴望的神情。lq2wD
过了好几秒，阿娅才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对他说：“这就是最后一关了。雷奥，让我们一决胜负吧。”lq2wD
这可真是好有魄力的一句话。雷奥听见都愣了一下，然后乐了：“你想要和我打？靠布娃娃和你骨折的小拳头吗？”lq2wD
“我现在是骨折了，但你伤得也不轻，而且还在流血。”lq2wD
“靠拳头当然打不过你。但我还有我的布娃娃，我的祝福。”lq2wD
布娃娃还醒着，眼睛里冒着绿色的光，换言之恐怕不需要再次举行仪式就能活动。雷奥也不知道这布娃娃究竟有多大本事。战士的水平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魔法的东西却很玄乎。lq2wD
这布娃娃好像挺多功能。阿娅让它破除幻象，它就破除幻象；让它帮雷奥打开第三只眼，它就跳过来开了雷奥的眼。也许，如果阿娅请求它把雷奥打倒，没准这布娃娃真的会发出法术将雷奥击败呢？lq2wD
“我是受了些伤，但一剑砍掉你脑袋的力气还是有的。要试试吗？”lq2wD
雷奥被鬼婴刺穿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深入骨髓的寒气会让他动作迟钝……但这根本无所谓！真正的厮杀不是比赛，实战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lq2wD
一方面是因为伤口疼痛她在强忍，另一方面却是真的害怕。再怎么胆大的小姑娘，面对可以拳打幽鬼，肉身拆房，而且一剑就能砍掉你脑袋的超战士，心里多少也会恐惧。lq2wD
她的布娃娃真能打败雷奥吗？眼看着雷奥做出这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阿娅自己其实都没信心。lq2w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