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露重，渚投村的村民大多已经入榻，整个村庄皆是沉溺在一股寂静的氛围之中。40wSj
西风拍打窗沿，从幽暗的山谷中带来了一道淡淡的白雾，将村庄上空暗沉的月色如挽纱一般遮拢起来，梨歌透过窗户，小心观察着眼前这片朦胧的景象，只觉得雾气中隐约夹杂着几分水草的湿气，脸色不禁变得凝重了起来。40wSj
从老邓的描述中可以推断，两头邪祟再度上门的时间就在今日，而也同样是在今天，梨歌用人视肉血治好了小豆的疯病，两头邪祟感知此事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来找小豆的麻烦，于是梨歌便决定在此守株待兔，等邪祟上门之后，再将它们一网打尽。40wSj
老邓和他的妻子，已经被梨歌安排到了邻居家里，由拥有流形掩径体的幼舜英在一旁守护，而她和莳萝红则是留在老邓家中，负责保护小豆的安全。40wSj
时间来到夤夜，小豆已经耐不住如潮水般袭来的困意，把头一歪、倒在炕上沉沉地睡了过去，此时屋内仍保有清醒意识的活物，就只剩下了梨歌和莳萝红两个人。40wSj
“小红。”确认过小豆已经进入梦乡后，梨歌当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呼唤起了莳萝红的名字，语气中满是依恋。40wSj
莳萝红听到呼唤，立即将身体凑到了梨歌面前，看着她露出了疲惫的表情，将脑袋重重地埋进了自己丰满的胸脯之中，在弹力的作用下狠狠地晃动了一番。40wSj
“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梨歌摘下苏目遮，映照出两瓣炫目莲花的黑色双瞳与莳萝红视线相对。40wSj
“苏目遮虽然剥夺了我大部分的视觉，但我还是可以透过布料间的缝隙观察到外面的景象。40wSj
那些村民……不管是宋善人，还是老邓、小豆、村长，在我眼中都是一个样。都是恶心、扭曲、畸形……散发着湿热腥臭的肉块，只有大小和形状上的区别……40wSj
我也想把他们当人，但是我的视觉、我的嗅觉、我的触觉都在告诉我，他们与我是不同的。面对他们的苦难，我无法做到共情，面对他们的请求，我也无法轻易颔首，只能用所谓的报酬麻痹自己，说服自己出手帮忙。40wSj
救治小豆的时候也是，如果是平时的我，是断然不会用如此粗暴的手段进行治疗的，但当时我根本就认不出哪个瘤子是鼻哪个瘤子是嘴，光是站在他身边，那股刺鼻辛辣的气味就熏的我想吐，我想，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一段时间，我一定会疯的。40wSj
我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了，究竟是我病了，还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是我之前十五年一直都没有认清……40wSj4
若是我病了，我应该怎么医治，若是世界本就如此，我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所察觉呢？40wSj
为什么，要把我本来拥有的东西，一个不剩地全部夺走呢？”40wSj
梨歌一直在埋着头自顾自地讲话，她知道莳萝红嘴笨，没办法有效地安慰自己，但她并不在乎。40wSj
因为，容貌始终没有发生改变的莳萝红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对梨歌濒临崩溃的精神最大的安慰了。40wSj
她毕竟只是一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心智还远未成熟，人生突然遭逢诸多大变，要说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40wSj
因此，她需要发泄，而莳萝红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点，即使梨歌血肉的香气近在咫尺，让她感到口水直流，她也没有不识时务地向梨歌出手，只是默默地将她揽进怀中，如母亲抚慰哭闹的婴孩一般，动作轻柔地用手拍打着她的肩膀。40wSj
“呼……”梨歌发泄完毕后，将苏目遮重新戴好，从莳萝红的怀抱中脱离了出来，隔着黑色的布料将双眼眯成了两道弯弯的细缝。40wSj
如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让莳萝红的记忆在恍惚间又重新回到了那个血味弥漫的海滩，濒临死亡的自己遇到了如天仙一般的少女，铜铃的声音伴着海潮，在飘荡着海雾的夜空下回响……40wSj
“你其实，一直没变。”莳萝红绞尽脑汁，用蠢笨的唇舌组织出了一句简短的话语，作为先前梨歌所提出的问题的回答。40wSj2
“是吗？哈哈哈。”梨歌被莳萝红认真的表情给逗得咯咯直笑，片刻后，她忽然摆出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盯住后者，用满怀期待的语气向其询问道，40wSj
“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还会跟在我身边吗？”40wSj
“会。”莳萝红毫不犹豫地冲梨歌点了点头，反应之快，让梨歌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40wSj
“你说过，跟着你，有肉吃。”莳萝红搬出了和梨歌初见之时，后者同她拉勾做下的约定。40wSj
似乎在她眼中，只要这个约定不变，梨歌就还是那个梨歌，心如明镜一般澄澈。40wSj
“你呀……就不能说些更让人感动的话吗？”梨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说了半天，莳萝红的脑子里还是只有吃的呀，除了吃，这臭家伙的脑袋里就不能想点别的更有意义的吗？40wSj
不过算了，现在这样，也蛮好的。梨歌和莳萝红谈过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先前积聚在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她拍着桌子，满脸兴奋地指着大门，发出了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大笑：40wSj
“好！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通通站出来吧！看我家小红把你们揍得落花流水哒！”40wSj
末了，还不忘转过头来，向身后的‘苦力’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40wSj
“啊？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熟睡中的小豆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骚乱吵醒，整个人直接从土炕上滚了下去，一脸惊异地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噪音的来源。40wSj
“梨歌，不好了！老邓突然中邪了！”而就在这时，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本来守在老邓夫妻身边的幼舜英突然冲进房间，向屋内的梨歌等人传达了这一糟糕的消息。40wSj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