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娅的伤势虽然一时不至于致命，但再怎么也不算小事。41aJ2
所以芭芭玛莎从女巫帽子里掏出一瓶热乎乎的药水，递给小姑娘：“喝下去。”41aJ21
那是一种隔着玻璃发出淡淡磷光的绿色药水，颜色有点渗人，不过阿娅没有犹豫，拿起来就咕噜咕噜喝完。结果，她的耳朵里立刻开始冒出一股股烟气，整个脑袋像着火了似的。一阵暖意行遍她全身，血不流了，痛楚也迅速消退。41aJ2
雷奥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观察。他不懂魔法，所以很喜欢看魔法。尤其考虑到自己将来可能会学这些魔法，兴趣自然就更大了。41aJ2
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的巫师似乎没有直接的治疗魔法。雷奥两次看见芭芭玛莎给人疗伤，都是拿魔药出来，而不是直接魔杖一挥就治好。魔药的效果虽然立竿见影，却也不能立刻就把伤势完全治愈。41aJ22
这里的魔法，总让雷奥觉得并不是前世游戏里数据化的魔法，而是有点年代的、更古老的那种传说故事。41aJ2
先给阿娅和雷奥的伤口都做完处理之后，芭芭玛莎才瞪着他们俩，说：“其他考生都被鬼魂吓昏了丢出来，已经被我送出森林。我也知道你们把箭分成两半拿出来，考试算是完成了大部分……但是，我可真没想过会有考生把房子烧了。”41aJ2
阿娅默默往后面缩了一点，躲到雷奥身后。他就像一面超巨大城墙，很让人安心的。41aJ22
“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女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雷奥的回答倒是直接干脆，“把这些都烧了总不是坏事。”41aJ2
这次他倒不完全是在找理由。布娃娃管开不管关，阿娅又是半桶水，所以布娃娃帮雷奥打开的第三只眼还睁着。他一直可以看见笼罩萦绕在这鬼屋上的黑暗——深不见底的嫉妒、怨恨、绝望，宛如顽固的霉菌和污泥。这种毋庸置疑的邪恶之地，当然还是一把火烧掉，别留在这世上更好。41aJ2
然而芭芭玛莎却摇摇头：“不是这个道理，小子。这栋鬼屋确实是因为艾希霍恩夫人剖腹自杀怨恨，才被污染成黑暗之地。被她杀死产生的婴灵更是凶暴。活人如果接近，难免遭邪灵侵害——但我们巫师必须双足同时立于两个世界，不能只站在活人立场上考虑。”41aJ2
说到这里，女巫导师指了指雷奥仍然睁开的第三只眼，又继续说：“巫师最重要的天赋并不在于魔法。只要有知识有传承，谁都可以或多或少学一两种法术，例如你们俩小孩子自己就都会一点点。灵视力才是巫师最重要的天赋。因为巫师的职责是作为人类的代表，担任肉界与灵界的中介。”41aJ25
阿娅面不改色，显然早就知道这个。雷奥听到这里却是有些惊讶了——敢情这世界的巫师，最重要的就是与灵界进行感知与交流的能力……换言之不就是巫觋（萨满）吗！？41aJ21
虽然是萨满，但又十分强大，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还住在浮空塔里——这世界观略吓人啊。41aJ2
“艾希霍恩夫人变成怨灵之后杀死了她自己的丈夫。夫妻本为一体，这事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结果，我没有管。”41aJ2
“但是后来她和婴灵开始袭击往来商旅，我就把他们封在鬼屋里，不准他们离开。我会在每十三年一次学徒考试的时候，允许他们可以作为考题吓唬考生，可以吸取一些不会造成永久伤害的精气。”41aJ23
“我本来还在期待也许会有灵视力很强的孩子，试着通过，比如说，展现真正的同情与善意的方式，来拯救艾希霍恩夫人和她的婴灵，让他们可以放下怨恨得到安息。”说到这里，芭芭玛莎绝望地叹了口气，“……我可真没料到会有考生把他们砍砍烧烧了。”41aJ2
哈！说得好像那会管用似的！即使听到芭芭玛莎这番话，雷奥也完全没觉得砍砍烧烧有错。不过他十分敬重自己的恩人，所以很明智的没有顶嘴，只是好奇地问：“那我现在烧了她的屋子，这女鬼究竟会如何？”41aJ2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鬼屋还烧得正烈，不时传来女鬼凄厉的惨叫声。雷奥只当背景音，毫不在意。41aJ2
“她心怀怨恨自杀而死，死后化作怨灵杀人伤人，又被你这样烧了固定在人间的锚，强行驱逐，恐怕只能永远徘徊在灵界深处，不得安宁。”41aJ2
“不过她是自己出于嫉妒决定要暗害考生，还偷偷找你谈条件，违背了和我的约定。我便不会再帮她。”41aJ2
果然，芭芭玛莎接着便没再打算继续谈女鬼的事情，话锋一转：“言归正传吧。雷奥，阿娅，我在考场外看了你们俩考试的整个过程。虽然和我预想的不大一样，但你们确实都展现了各自的才能、天赋……以及想象力。”41aJ23
雷奥总觉得芭芭玛莎最后这个词颇有些针对他的意思。不过他就把这当夸奖了。41aJ2
阿娅现在也摆出一幅乖巧的样子站在旁边。他们都在等待芭芭玛莎给出最后的考试结果。41aJ2
“你们最终决定把信物折成两半，一人一半交给我……很聪明，很有情谊，很有合作精神。”41aJ2
“但是我真的只打算收一个徒弟。一次教两个学徒太麻烦啦。你们自己决定谁合格吧。”41aJ2
该说是一报还一报吗？雷奥火烧鬼屋把芭芭玛莎吓了一跳，结果现在轮到女巫导师让他吃了一惊。41aJ2
雷奥和阿娅当然都考虑过，芭芭玛莎最后可能还是只收一个学生。真这样也是没办法。但谁能想到她会来一句“你们俩考生自己决定”？哪有这种考试？41aJ2
俩人立刻对视一眼，确认对方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眼神——这可不是让梨。雷奥之前分一半信物给阿娅，也是因为觉得两个人有机会双赢，并没打算要把自己的胜利也拱手相让。41aJ2
“……既然你骨折伤势被治好不少，要不我们俩把刚刚那最后一拼再重打一次？”41aJ2
“看看你这布娃娃魔法是不是真能把我干倒。行的话就是你赢了。不行我就把你剁翻。这样比较公平。”41aJ2
阿娅看了看雷奥即使受伤依旧挥得虎虎生风的大剑，想象一下这大刀片子落自己脑门上的感觉，赶紧摇头：“算了吧。我不想和你拼命。”41aJ2
她同样是绝不肯轻易放弃的性子，但她不傻，没雷奥那么直。41aJ2
她当然看得出，女巫导师更想选雷奥——他不仅仅是芭芭玛莎亲自带过来参加考试的，而且刚才芭芭玛莎也一直都在和雷奥说话，从头到尾只看了阿娅两眼。现在这所谓的“你们俩考生自己决定”，恐怕也只是给雷奥的最后考题。41aJ2
要抱怨不公平么？阿娅没那么蠢。雷奥的巫师天赋可能不太行……但他实在太强了！恐怕他只是稍微学到普通巫师的水平，就已经能在遭遇战里把高阶巫师也按在地上狠狠殴打！光凭这战神天赋，或许有朝一日他就能把首席女巫都咬死！41aJ29
所以扪心自问，阿娅也承认，如果换她是女巫导师，肯定也想选雷奥当徒弟。如果她想要被芭芭玛莎收入门下，就得展现出不同的价值。41aJ2
“芭芭玛莎导师，雷奥的巫师天赋并不好。”她抬起头，对女巫导师说。41aJ2
女巫挑起眉毛：“我知道，但这不算太大问题。灵视力就算先天不行也可以后天修行，就是比较麻烦。我故意设计这鬼屋考题，本来也是为了让幽鬼的攻击刺激出考生的灵视潜能。”41aJ2
十二到十三岁的小孩子灵视潜力最强，如果被幽鬼攻击，很有可能就顺势开眼。只不过芭芭玛莎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有考生反过来把幽鬼殴打。41aJ2
“雷奥完全没有魔法知识，甚至不认识字。”阿娅继续说，“光是为了对他进行基础教育就需要花费您大量的时间与精力。”41aJ2
芭芭玛莎叹了口气：“是啊。不过怕麻烦是教不好徒弟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41aJ2
“请您将我和雷奥都收入门下。”阿娅低下头，终于图穷匕见，“我会帮忙教雷奥那些最基础的东西，例如文字和巫师社会的常识。这样一定能替您减轻很多麻烦。”41aJ2
这番话，也终于让芭芭玛莎开始正视这小姑娘。女巫赤红的双眸闪烁，那眼神便是在将阿娅细细地评估：“这倒有点意思。你是出身自巫师家庭么？”41aJ2
阿娅仍然低着头：“我去世的母亲是卢西塔尼亚的乡野女巫，没有得到过巫团启蒙，没有官方认可。但我还是学到了基本的巫术知识，也懂算数、书写、历史和礼仪。”41aJ2
芭芭玛莎转动手里的长烟管，若有所思：“卢西塔尼亚，这也太远了。真有……说服力。”41aJ2
雷奥在旁边颇为惊讶地看着她们俩交谈，反而很纳闷状况怎么会变成这样——这话题为啥开始围着他转了？41aJ23
他对这个世界的魔法了解太少，却不知道自己这样连鬼见了都怕，连灵体都能徒手屠杀的超战士，即使对巫师而言也是十分难得的可造之材。哪怕他灵视天赋糟糕，好歹也是一朵奇葩。41aJ25
“但我刚刚才说过只收一个人。现在轻易食言，岂不是出尔反尔？”41aJ2
一时间阿娅几乎都想吐血。雷奥在后面看得也直揉头。不过他现在倒是明白了：芭芭玛莎其实也是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行动全凭心意的性子。所以她才会想救人便救人，和首席女巫作对也毫不犹豫。41aJ2
阿娅呢，她比雷奥的考虑更深一层，知道芭芭玛莎这“嫌麻烦”只是借口，实际上恐怕就是信不过她——收徒弟这事，天赋是一方面，信不信得过是另一方面。就算再怎么良材美玉，如果身份不值得信任，又怎可能被收入门下？41aJ2
雷奥虽然是角斗奴隶出身，但正因如此身家背景清楚。而且他分一半信物给阿娅，芭芭玛莎都看在眼里。世人忘恩负义者甚多，雷奥对刚认识的人尚且如此，想来当是重义之人，作为徒弟是挺合适的。41aJ2
自古以来，女巫总是需要坚韧不拔、信守誓言的战士。41aJ22
芭芭玛莎说“只收一个人”——实际上，阿娅几乎在转瞬之间就找到了解决难题的显而易见的方法。41aJ22
如果她刚才没有在鬼屋里无意中和雷奥聊到某些话题，她可能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办法。41aJ2
可是，如果想要被芭芭玛莎收下，她就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只有紧贴雷奥这条路了。41aJ2
见证我阿尔黛西娅的终极智慧吧！41aJ22
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张开嘴：“芭芭玛莎导师，我和雷奥并不是两个人！”41aJ2
这话可太奇怪了，终于让芭芭玛莎都愣了一下：“你说什么？”41aJ2
阿娅后退一小步，伸手抱住雷奥的胳膊，睁大她明亮秀丽的眼睛，41aJ2
“我已经对雷奥一见钟情，和他结婚了！他缺乏灵视力，但我会成为他的眼睛；他魔法天赋不行，但我会帮助他施法。我们俩实际上就是一个人呀！”41aJ218
还记得雷奥和阿娅在鬼屋里聊天时说过的话吗？有一些特别紧密的关系，在魔法之中是可以让两人被视为一体的。例如父子母女，例如双胞胎，还有例如……夫妻。41aJ2
如果不是因为雷奥在鬼屋里和她聊过这个，如果不是因为这屋子的女鬼和芭芭玛莎刚才说的话，阿娅自己还想不到这主意呢！41aJ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