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哗啦作响，失去行走能力的男人被盾卫们架着胳膊在大街上拖行着——在意识几近完全失能的情况下，他们召唤不出自己的军队，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载具投射出来，化为释放火焰的利剑。lh1pB
从他的脚面上先是流出血，然后再是一团冰与泥混杂的刑具，他没有鞋，或者说在拖行之下，哪怕有鞋谅必也会很快磨破。lh1pB
所以忠诚的战士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忍受痛苦，然后轻声唱起了歌谣。lh1pB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lh1pB
曾经群友们之间探讨过如果有一天需要他们英勇就义的时候应该唱什么歌，余有年当时觉得哪怕是游街的时候应该也会堵住嘴巴，所以并没有参加讨论，但当他还能够呼吸，还能够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那时他只是坐在一边，没有参加讨论，发表意见是一种损失了。lh1pB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lh1pB
他还记得群友们提这个意见提那个意见，有的说要像《钢炼》里一样在被宪兵押上绞架的时候唱《华沙曲》，有的说要唱首《国际歌》，还有个家伙弄了一个很整蛊的意见，说要唱《我这一生漂泊四方》，到时候看着其它人照着他唱的歌的节拍去齐步走，但最后，说来说去，群友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怕说系统赋予了他们说出各种语言的能力，他们也没这功夫去学这些歌该怎唱。lh1pB
所以到头来，还是那几首他们都很熟悉的歌在咸鱼余有年的喉咙之中打转。lh1pB
“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他又想到了养育了他的那片土地，也许他在化工厂里的工作曾叫他颇有怨言，但在工厂外的青山绿水却又叫他得意，故乡的一切在他眼中都蒙上了美丽的滤镜，现在想来他阻止了一次很大很大的爆炸，救了很多很多的人，而他的父母会为他骄傲，“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lh1pB
拖着他的盾卫微微回头，这一次少有地在爱国者的命令下摘下头盔以表示对于面前战士尊敬的盾卫战士的脸上流露出了些微的惊讶，像是惊叹于面前这个虚弱男人的羸弱身躯之下强大的意志与精神。lh1pB
他知道按照整合运动中游击队外其他人的想法，这个正在游街的罪犯应该把嘴封上，但他没有阻止余有年继续他的歌唱，而爱国者也没有像原来游击队里的惯例那样让他自己的战友持鞭按照节奏敲打他的脊背，让犯人一边游街一边发出惨叫，他们认为战士应该享有安静而高贵的死亡。lh1pB
在此时此刻的风雪中，人们木然地站在街旁，在当即失去生命与挥霍热量的两个威胁之中选择了挥霍热量，安静地听着余有年用破烂的嗓音唱出歌谣，歌声里的情感就像是追念一个好像永远回不去的故乡。lh1pB
前线的炮声如同远方的惊雷，穿插在其间的好像还有狂奔的驼兽群在荒原上奔驰的轰鸣之声，但那里离这里也许够远，好似远方，如梦似幻。这里很安全，不管是对于整合运动还是余有年来说都是如此。lh1pB
随着他离他的受刑地越来越近，广场的嘈杂也越来越大，但此时此刻，在庞杂混沌的声浪之中，余有年发现，在他的心中，好像有着不可战胜的宁静。lh1pB
这样的宁静让半边胸口已被酷刑打开的他在被拖入广场，眼睛与高高站着的领袖相对视的时候还在弥漫，还在蓬发，好像一颗猛然成长的竹子，不可抗拒，不可阻挠。lh1pB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他还在歌唱，声音细微，但是却像是金属相撞的尖鸣一样横压过一切人的耳膜，“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lh1pB
塔露拉懂炎国语，自然也听得懂余有年歌唱的内容，与旁人不一样，受过正统政经教育的她自然不会只去想歌词本身的意义，她的脑子自然地发散，拓展——“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落到她耳中第一时间便成了重新唤醒岁相的意涵，“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兴许有些许指代的意味......lh1pB
难不成他们是炎国唤醒巨兽的那一派的人，而他们的伟力尽皆出于巨兽的创造？lh1pB
突然感觉到不少事情已然解释的通的黑蛇微微颔首，这不会改变她这次行动的决断，她已经安排了前来“营救他”的“整合运动异议团体”，届时他会被带去雪原，在那里，黑蛇便有很长的时间和足够的把戏将他的意志剥削与侮辱啊——lh1pB
“——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男人的双膝扑通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脚筋早就被挑断了，他站不起来，但他决定至少在这里，在重生前挺着腰杆昂着头去死，“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lh1pB
戴着兜帽的红发女子将一枚匕首扎入男人的膝盖，让男人禁不住吃痛叫出声来。lh1pB11
歌声终于停止了。黑蛇眼底微含埋怨地望了弑君者一眼，这歌里肯定藏有秘密，据她所知，炎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歌谣，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歌谣，谅必是那些巨兽带去给他们的。lh1pB
是的，巨兽，一定是复苏的那些巨兽。没来由的，塔露拉的潜意识也在告诉她，是“巨兽”，是一头来自时代之前的“巨兽”呼唤来了这样的力量，让面前他的化身得以驱动那样的武装。但这样的权柄看起来又不像是所谓岁的本领：lh1pB2
黑蛇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她最应该干的事情是宣告审判，告慰那些在对手的猛攻中丧命的战士——当然，届时“异议团体”的出现也会揭露出某些人的嘴脸，也会将对此时的塔露拉的不满与意见带走，让她得以更加顺利地完成计划，让切尔诺伯格撞上龙门，再度引爆大战。lh1pB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正在前线交战的惊响声中，她能够听见来自于荒原之上驼兽群奔逃之时的雷鸣——祂的直觉告诉祂不对，但是理性告诉她此时此刻绝无可能有怪事发生，或者说哪怕是对手动用了那些飞行器，据她对于飞行器的认知，对手能够驾驭的飞行器也绝对不算多，绝对形不成那般雷鸣一样的声响。lh1pB2
也许是某些源石技艺的动静吧，既然前线没有源石技艺的大波动，那么就说明一切无事发生。lh1pB
“我的同胞们，此时此刻，我向你们宣告，切尔诺伯格已得解放，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lh1pB
塔露拉用右手擎起长剑，向着天空高高举起，从咸鱼的视角看去，活像个考不上艺术学院还不服从调剂的小丑在跳脚一样。lh1pB
“但有些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们选择反抗我们，反抗我们带来的命运，他们——”lh1pB2
长剑直直悬在了余有年面前，离他的双眸并不算远，就好像是想要看到战士往后缩身子一般，但很遗憾的是，咸鱼反应比较慢，他直觉还没反应过来，理性先转过来把自己摁住了。lh1pB
“——像是他这样的人，本来应该站在感染者这边，站在受压迫者这边，他们具备解放者该有的韧性，但他们需要为杀害同胞付出代价。”lh1pB1
广播中，塔露拉的声音慷慨激昂，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潮澎湃，余有年禁不住怀疑塔露拉是不是在其中掺了一些源石技艺才让她本来的言辞开始具有魔力。lh1pB
广播突然被切断，而广场上一片寂静，塔露拉的声音当即卡在了她的喉咙之中，“好像蛇蝎做的花一样的姑娘”的漂亮瞳孔猛地放大。而站在她一旁的爱国者更是当即提矛架盾，望向广场的南面。lh1pB
正在广场四角的大喇叭中传出了尖锐的爆炸与钟鸣，再然后是几声整合运动宣传人员的惊呼和尖叫，紧接着又是几声铳响，而这样不和谐的，不像是应该在领袖的演讲中出现的声音转瞬即逝，连带着炮击的惊雷都消失了，只留下了在世界之中除却那一个声响以外的寂静。而这样的寂静自然再不能遮盖住那样的声响——那正在极速逼近的，来自天空之中的雷鸣。lh1pB
在世界与自然的声音短暂地向人类的造物屈服的几秒钟后，《天鹅湖》优雅的声音响了起来。lh1pB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