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try＃272：“灯光”
于是冷水将他包裹，他身陷在黑茫茫的一片中，向那不可探知的深处下沉。lrnoW
于是一个个他无法描述，也无法理解的意象在他脑中浮现，它们可能是知识，也可能是语言。lrnoW
随后是，如雷贯耳的沉闷噪声，顺着水流从四面八方灌进他的耳朵，连带着他的心跳，也随着这阵声音缓慢起伏。lrnoW
声音节奏分明，但间隔的时间很长，绝不可能是人类的心跳，它应该属于某种更为伟大的存在；这个事实让他魂飞魄散。lrnoW
内心所见，肉身所感，把他囚禁在这暗无天日，却又有着说不清的吸引力的黑渊中。lrnoW
但是，悠扬的歌鸣声仍在回响；他沉得越深，这鸣响便越能入耳，甚至盖过了巨物的心跳，温柔地抚平着他内心的不安。催促他放平呼吸，任身体在这慰藉中沉沦……这次，没有人能够唤醒他了。lrnoW
突然间，他近乎绝望地挣扎起来，一如轮回节前夜的那场睡梦。周遭的一片片黑暗——就像那件被他扯得稀烂的黑色斗篷——在他暴怒的挣扎中被撕裂成了一块块破片。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疲倦地挣扎着，直到他的意识逐渐回归肉体。lrnoW
美妙绝伦的尖鸣继续着，但他的双眸已然恢复了些神采。目之所及，那些丑陋的怪物正于硫磺火的炼狱被烧毁着，似人的惨叫惹人心悸，却锲而不舍地接近他们，冲自己伸着一模一样的手臂。lrnoW
透过盔甲关节处的缝隙，卡瓦斯不知所措地发现里面是湿黏反光的表皮，几滴可疑的蓝色粘液正在上面散发荧光。可在他呆愣的那一秒不到的工夫，这些东西飞快地消失了，就如同那只是他的一个幻觉。lrnoW
他仍抵抗着那美妙的声音，头部结实地挨上那一下，他还有些晕头转向，无暇思考那么多。lrnoW
发现刀安然无恙被自己紧攥手中，他首先感到一阵安定，随即……一阵鲜活的暴怒从他浑浊的眼中燃起。lrnoW
红芒刺目的剑锋，对准了那些拖着正被烈火蚕食的身子向他们接近的残次品。带着最原始的破坏欲，他把刺剑深深扎入它们柔软的身体，一下又一下，每一击都残暴地将它们刺穿。即使它们终于发出了死前最后的惨嚎，剑锋有时仍会落到它们正化为灰烬的尸骸上，就像它们是一切罪恶的源泉。lrnoW
颜色各异的液体绽放在这片污浊不堪的泥潭上，又被净化的烈火蒸干，他们又活过了一轮。lrnoW
刚刚那仿佛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分钟，他觉得自己真的被丢进了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在巨物心脏的轰鸣中无助地沉没。即便他醒了过来，调动意志去对抗那神秘的声音也让他精疲力竭。lrnoW
也是多亏灾厄立起一道火墙，很好地拖延了这些怪物的脚步，没有让颓势继续恶化。lrnoW
“有那么一瞬间，您沾染上了和这些怪物相仿的气息，尽管它很快就消失了。”lrnoW
他马上想到了自己刚清醒过来时看到的“幻觉”——自己的手变得和残次品的有些相似。难道，那不是幻觉？假如他没有及时从那噪音里清醒过来会怎么样？lrnoW
【唔，没事，主人救得很及时；可是主人受了那一下，好像很难受的样子……】lrnoW
那些植物猛地从黑暗里就要把刀——换而言之，她现在的身体抢走，真的给生性胆小的她吓坏了。lrnoW
这些发疯的植物原本的目标估计是卡瓦斯，只是好巧不巧捆到了丛雨丸。但这依然足够引起卡瓦斯的忌惮：假如继续深入，很可能还有这样的植物在他与怪物鏖战的时候会偷袭他，就是他再谨慎，也未免能防住每一支暗箭啊。lrnoW
至少这一次，他不想再为那两只镁粉精的放肆买单，继续折磨自己了。lrnoW
这么想着，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明朗了些许。他取出身上唯一的传送图腾，灾厄也配合地化为飞灰融入他的暗影。准备就绪，他急不可待地激活了图腾。lrnoW
图腾那张歪歪扭扭的笑脸微微发光，玄之又玄地在空中颤动着，马上就能带他离开这个邪门的是非之地。lrnoW
四周的墙壁霎时蓝光大作，一道闪耀的光束如若电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空中的图腾，在卡瓦斯目瞪口呆之下，顷刻就将其炸成一堆焦黑的碎屑，期间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lrnoW
不许他们原路返回，连传送也被禁止了，就非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是吗？lrnoW
现在他真的无路可逃了。要么指望老天爷开恩让他撞见出口，要么乞盼上面那四个人能通过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地牢下来，然后好巧不巧地找到他。lrnoW
现在，得继续往深处走了。卡瓦斯这样想着，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身后并不是没有别的路，继续深入简直是在玩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lrnoW
暗道自己精神状态实在欠佳，他转身欲离。可是马上，他听到回去的路上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坍塌了。lrnoW
他转过弯一看，暗蓝色的残砖碎瓦把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一点儿也没有供他过去的空间。即便尝试破坏，那光幕也会把他的努力化为徒劳。lrnoW
“哈……呼……”卡瓦斯颤抖着吸了口气，“我最近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lrnoW
他觉得自己这趟出来倒霉得实在有点不像话了。为什么他决定返回的时候，这地方恰好就塌了呢？lrnoW
[哼，说不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哦。]犽戎语气异常轻松地安慰道，[事已至此，哪怕再痛苦，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进了呢。假如真有人在装神弄鬼，就顺便把他揪出来打一顿吧！]lrnoW
墙壁、天花板——每一寸，厚厚的黑色薄膜覆在其上，红色或蓝色的毛细血管一样的东西时常裸露出来，水草、藤蔓状的海洋植物爬满了上面。lrnoW
这条路约有城市里的一条马路那么宽，没有分叉；每一块砖块上都雕刻着某种卡瓦斯或熟悉，或陌生的海洋生物。大量磨损的立式火炬东倒西歪在路边，以前应该是两两一对，照亮这整个地方的。lrnoW
一开始，卡瓦斯有些望而却步。不过在浅探之后，植物没有发疯，也没有窜出一群残次品来袭击他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敢把步子迈得大一点了。lrnoW
如履薄冰地避开一颗高大干枯的怪异珊瑚，绕过一群黏在地上的藤壶。比起震惊，无言恐惧像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全身，既想不了什么事，也有种要窒息的晕眩感。太多的未知已让他疲于应对。lrnoW
他尽可能地结合着自己的认知，来对眼前的现象做出种种解释。尽管他自己也知道那些猜测荒谬至极，但这起码给了他微小的慰藉和宽心。lrnoW
同时，他也小小地惊讶于自己居然还有深入的勇气；要是通向翡翠城的黄砖路长这鬼样子，不要说多萝西一个人，你把稻草人、铁皮人和狮子一起塞到她旁边，她怕是也没有回家的胆子。lrnoW2
不过，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菈库恩的任何痕迹，甚至没有碰见那些残次品呢？lrnoW
刺剑碰到了什么硬物，吓得他急速后退，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挡在那儿的是只足有一台钢琴那么大的砗磲，波浪形状的贝壳很容易辨认。lrnoW
这只砗磲“嘎吱”一声张开了嘴巴，浓郁的腐烂味道传出，暗红色的砗磲肉上是一具被消化了一半的残次品尸体……尽管已经萎靡不振，这至少能证明这砗磲仍是活的……lrnoW
于鞘中，斩邪秽的神刀正像受惊的小动物那样瑟瑟发抖。卡瓦斯明白，并且支持她的意思，顶着巨大的不适快速穿行过这堆被异常海洋生物占领的，臭气熏天的大路。lrnoW
没准菈库恩也被其中一个砗磲生吞了……他不在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立刻离开这个不断挑战着他承受力的恶地。lrnoW
终于突破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卡瓦斯身体发出的光黯淡下去，消失——光芒药水的药效结束了。lrnoW
不过，这儿并不是一片漆黑。时而闪烁，时而黯淡的微弱灯光照亮了这个高耸而华丽的黑暗走廊。卡瓦斯途径一根根古典风格的石砖柱子，无惊无险地通过了这里。lrnoW
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光点闪烁，卡瓦斯惊奇地发现，这里是个宫殿一样的地方。虽被怪诞的薄膜覆盖，又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卡瓦斯依然能从一些细节里发掘出建筑者的匠心。想来，他此刻身处的就是地下城曾经的统治者所居住的宫殿吧。lrnoW
一滴凉飕飕的水落在盔甲上，搞得卡瓦斯有些心里毛毛的。但，在前面的一束灯光下，他远眺看见了那个惹出麻烦的，长发白里透红的女孩子，站在那里。lrnoW
他叫了她名字，谨慎地接近她。几秒之后，少女才机械地拧过头来，呆滞地望着他。除此之外，她一动也不动，就像脖子以下都变成了石头。lrnoW
卡瓦斯当然觉察了她的异常，所以在十步之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她不动声色，脖子又僵硬地扭了回去，傻楞着仰视着上面。lrnoW
冒险者戒备起来，联想到菈库恩之前是被不太可能出现在这儿的希洛和奥莉维亚的声音吸引，和他分散的，他怀疑眼前的菈库恩也是什么脏东西假扮的。lrnoW
他不禁想，随后如梦初醒地思考起了一件更非比寻常的事情。lrnoW
探索到现在，地牢基本上是完全黑暗的，他唯一见到的光源是在那间废弃的档案室，大肆摆放着的蜡烛、火把和火炬。但它们的照明很稳定，颜色也是水蓝色或黄绿色的，可这里的灯光却是那种恹恹的水绿色，而且若隐若现。lrnoW
也说不通，他们在地下深处，地牢的空间扭曲形成的地下城里，阴湿封闭、不见天日。就算要有，说不定也是岩浆的光。lrnoW
怀抱着满腹疑云，在目光移向上面的那一刻，卡瓦斯也兀地僵成了一尊“石雕”。lrnoW2
“啊啊，啊啊……”菈库恩似乎清醒了过来，面带惊惧地呻吟着。lrno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