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过去,曾笼罩在蒙德上空的云雾就像是未曾出现过一般。X6Vgi
而今如湖泊澹澹的天边再不复先前如同逆流漩涡的一片漆黑,仅剩如明镜高悬般的通透空阔。X6Vgi
再没有不安定的风声沙沙作响,在这蒙德境内漫山遍野的坚韧草木也已然汲取足够了再度抬头的勇气。X6Vgi
即便微渺,零零碎碎拼凑起的却是足以让曾埋没在阴霾下的万物得以拨云见日的力量。X6Vgi
至少那比山麓更高处的远方吹来的风也已经一如浪静,一切都如所有人期愿的那般彻彻底底平复成了它本应有的模样,或像是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将之一点一滴地补回、擦拭得干净。X6Vgi
蒙德城内街巷上的居民们往来熙攘,每每在望见这晴朗的天空时都会不自禁心松一口气。X6Vgi
毕竟先前那宛若天将倾塌的昏暗光景实在难免在众人心底实打实落了个阴影,想来也只有待到真正望见这灾后建设工作就这么按部就班地完成收尾阶段过后,才能算是走出了这番波折。X6Vgi
说来也怪,先前那场面看着声势浩大,非要算计起来却恰好和蒙德城隔了相当的距离。X6Vgi
最终在实际上给蒙德城的建筑城地带来的伤害居然惊人的几近没有,当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过先前偶有几道凶戾十足的惊雷仿佛就要落到蒙德城区域,但总在最后关头销声匿迹。X6Vgi
思前想后,蒙德的街坊领居们也没想出个究竟来,一来二去都成了风神巴巴托斯的显灵庇护。X6Vgi
而在亲眼亲身经历了这几回动荡后,蒙德居民们看着现如今的蒙德城又一次勃发生机的光景说是心底不油然生出一种豪意那是不可能的,而同样西风骑士团的声誉名望更是相较以往好得太多太多了。X6Vgi
只是相比于外界重燃起热闹,这另一边的仿若相隔天涯般死寂的病房内就只有冷清。X6Vgi
一处偏僻病房内,洁白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如陶偶般面容精致的少年。X6Vgi
那一袭分外惹人注目的紫色长发都披拂在宽大的病号服上,而祸斗只是倚着床畔一动不动地半睁闭着眼睛。X6Vgi
他的呼吸短促,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能脱离悲伤,甚至一直到现在他的双眼总不时都会流下滴泪,X6Vgi
在祸斗的身旁,阿贝多、凯亚与香菱等人脸上的神色也都不是很好看。X6Vgi
“阿贝多……你实话告诉我,现在祸斗的身体状况到底有没有好转,他从前几天就高烧昏迷到现在了。”X6Vgi
说完凯亚又换了一条湿毛巾垫上冰袋,动作轻缓地将其放在了祸斗的脑袋瓜上。X6Vgi
“就算你告诉我他和你一样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炼金人,那也不是能顶得住这么个高烧法的原因吧……当然这句话是丽莎指明要我转述你的,你要再没个主意不止是她,迪卢克那家伙准坐不住了。”X6Vgi
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另一边抱着锅巴发呆的香菱,小声地在阿贝多耳边补了一句。X6Vgi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的眼泪止住的,就算祸斗真的没什么大碍……照看他的这些个人再看他就这么哭下去的话早晚也都要病倒的,至少这点你应该还是能出个主意的吧。”X6Vgi
“你错了凯亚,相反的唯独这点……比治好祸斗的高烧要难得多。”X6Vgi
他目不转睛地端凝着祸斗紧紧攥着不肯松开的拳头,即便他知道那拳头里什么都没有藏着。X6Vgi
“至于他的身体状况……我很难形容,相比于前几日他还需要浑身缠满绷带静养的情况,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浑身上下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导致他发烧的原因也不是什么感冒亦或地脉元素的影响。”X6Vgi
说到这里,阿贝多指了指一旁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个小布袋。X6Vgi
从那小布袋的开口中依稀可以看见的物品大抵称得上繁杂,上到岩神之心下到一折竹笛、一片薄羽。X6Vgi
“我可以很明确地感受到,他失去了什么必须留在身边的事物。而那个事物对他而言是无法割舍的,甚至可以说那是构成他的一部分,他发自内心地无法放下这件事,所以才会昏迷到现在。”X6Vgi
另一边,偷偷听着阿贝多和凯亚交谈的香菱一时间也是回想了起来。X6Vgi
那时所有人都只在看着向下坠落的祸斗,而心细如发的她却依稀也是看见了那向着云端上方倒坠去的事物。X6Vgi
即便香菱并不能完全清楚那一抹紫色对于祸斗而言有多么重要,但对方自那时开始眼泪就再没停下过。X6Vgi
她是最清楚的,祸斗就是那种哪怕珍宝被人抢走摔碎后,也依旧会一边哭一边护着那些珍宝的碎片一如既往将它无比珍视的人,在她的记忆里对方从未哭过这么长的时间。X6Vgi
继而阿贝多轻轻地搀扶着祸斗平躺下,在伸手擦拭去他眼泪的同时顺手为他盖好了被子。X6Vgi
“至于他的眼泪,还是让它继续流淌吧……这对他而言只好不坏,他克制得太久了。”X6Vgi
“丽莎和迪卢克那边,你就和他们说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但我们现在已经有充裕的时间了不是么?”X6Vgi
“不止是他们,这几天可莉抱着杜林天天都来问我祸斗的事情,还说如果不是因为她不听话被关了禁闭,她就能在龙灾到来的时候保护好祸斗之类的……总之还是让他继续好好休息吧,我们能做的只有等。”X6Vgi
阿贝多方才将手收回时,却隐隐觉察到了几许滚烫的心跳声。X6Vgi
他已经猜到了,祸斗已经失去了他的神之眼,这并非是如同先前那一枚已经碎裂的神之眼一般还能触及。X6Vgi
兴许这一次,它已经用以交换某种还能为他持续地跳动的事物了。X6Vgi
——可那只是在不为人知的些许角落里,凝固着的连漫长时间都学不会咽下的遗憾。X6Vgi
大院里,胡老缓步走到了石阶前看着正在抱着小扫把发呆看云的祸斗。X6Vgi
他凑上前坐到了对方的身旁,伸出手可劲地揉着后者那好摸的小脑袋瓜。X6Vgi
可这不仔细一瞅还好,细看下他才发现对方原来一直在悄悄地抹着脸上的眼泪。X6Vgi
祸斗转过头看着胡老,泪红着小眼眶向着他露出了一抹笑容。X6Vgi
“没事儿的,桃儿出门前我就让她把衣服都收喽,伞她也有带着的……我说你怎的没和她一块出门玩忽,一般是下雨天的话你是不会出门的……怎的哭啦,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还是桃儿她又欺负你啦?”X6Vgi
胡老伸手把祸斗搂进怀里,一边擦掉他的眼泪一边柔声问着。X6Vgi
“有事儿别藏在心底,和爷爷说~要是桃儿欺负你的话爷爷就替你出头,可不能让她仗着你宠她就亏待了你。”X6Vgi
他一边轻轻拍打着祸斗的背,一边远眺着被云雾笼罩的天边。X6Vgi
“爷爷……你能不走吗,能一直留在我和阿桃身边吗,我可以变得更听话的。”X6Vgi
祸斗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胡老是能听得出对方的悲伤的。X6Vgi
沉吟了半晌后,胡老一边抚着自己的花白胡须一边露出有些无奈的笑。X6Vgi
“爷爷怎能舍得走,但是爷爷啊……注定是没办法永远陪在你们两个身边的,你已经足够乖巧了,只是爷爷只是个普通人,总难免会有个生老病死……但陪伴到你们再大点还是可以的。”X6Vgi
“这世界上啊,也从来就没有什么让人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咱们往生堂啊,终要比其他人都看得开的。”X6Vgi
“我……我可以去找帝君大人,向他要一颗神之眼给爷爷你,还有师父他们也有仙术……”X6Vgi
他说了好多好多好像都可以让胡老留下的办法,对方也只是一边慈祥地笑着一边听。X6Vgi
“……神之眼啊,爷爷不是没有想过的,但那其实也并不是帝君能给就给的,哪怕小斗你去寻来一颗无主的神之眼给爷爷,爷爷也是没有办法使用的,爷爷毕竟已经老了。”X6Vgi
“如果是再早六十年,那爷爷兴许有想过出去闯荡四方,兴许就能有神之眼……如果是再早四十来年,那爷爷兴许会因为要保护好璃月而争取那颗神之眼,但到了现在,爷爷最大的愿望已经不是神之眼能够承载的了。”X6Vgi
“爷爷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和桃儿长大,也仅仅只剩下了这样的愿望,神之眼是没有办法回应这种愿望的,它只是给了追求愿望之人的力量,而不是让谁因为了它才能实现愿望。”X6Vgi
“至于仙术啊,爷爷也已经过了能修习的年纪了……只是小斗你并不知道,爷爷在我这一辈的人里其实也算得上是长寿的了,能一直活到这一代,其实也已经用了所有能用的法子了。”X6Vgi
“而且啊,爷爷也不能真的让你那不曾谋面的奶奶等我太久的,桃儿的性子就是传的她,做什么事情都火急火燎,虽说大错不犯但也总难免小错不断,那么多年了……我担心她咧。”X6Vgi
祸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懂了,但他知道这样的机会真的已经很少很珍贵了。X6Vgi
“这话说的……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怕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该撒娇时找爷爷都不会晚的。”X6Vgi
胡老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和越来越暗的天,抱着祸斗将他护得紧紧。X6Vgi
“……爷爷老了,能为你们俩孩子做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少了……有些时候明明还记得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一转头就都给忘了,怕不是再过几年海灯节,爷爷就要变得拖累你们俩了……”X6Vgi
“不过你们呐也不用太担心,爷爷已经和帝君和帝后他们说过了……在爷爷之后有他们俩照看好你们长大……”X6Vgi
接下来他说的话语,就像是因为现实中并没有出现过一般。X6Vgi
淅淅沥沥的像是雨丝般听不真切,但似乎是在说到那会钟离会连着自己的那一份对他和胡桃多些照顾。X6Vgi
只是雨下得越来越大,胡老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有些担忧。X6Vgi
见着这一幕,祸斗忽然回想起自己好像做了一把很大的伞,可以在大风大雨中到玉京台接救胡桃几人回来。X6Vgi
不知为何虽然他无论怎么看这把大伞即便算是很大了,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把伞现在大到能够保护住整个蒙德,一瞬间的脑袋卡壳他又说不清楚蒙德是什么,眨巴了眼睛怎么想都记不起来。X6Vgi
他不敢去深思,仿佛这样会打破什么本就已经脆弱的梦境。X6Vgi
认真思考过后,祸斗聪明的小脑袋还是觉得蒙德大概可能也许那是一只一只一只新品种的椰羊?X6Vgi
就在他最后拥抱了胡老,一步三回头接着一路顺顺利利地去到玉京台时,一道无处可躲的大风带着雨打的苦涩味道勾勒起了他一些不好的记忆与恐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将他高高刮上了高空。X6Vgi
祸斗一边哇哇叫一边无助地把可以保护住众人的大伞伞柄牢牢抱住时,他也才意识到这阵夹着大雨的狂风好像被他带离了玉京台,在这一刻他似乎远远地望见了胡桃几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凉亭外突如其来的晴天。X6Vgi
这一刻只剩下他被困在暴雨里,被带向了越来越高的天空。X6Vgi
而在这一瞬间祸斗本想松开握伞的手就这么落回璃月,却在那最后关头惊愕地望见了一抹遥远的钴蓝颜色。X6Vgi
在远方已经阳光明媚的玉京台处,如同另一半镜子的碎片一样。X6Vgi
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好像很胆怯的紫发孩提不太聪明地还举着大大的伞,在胡桃几人的招呼声里向着小亭子小跑过去,他的那把同样大的伞底下一下子簇拥进了熟悉的众人X6Vgi
如梦初醒般错愕后,祸斗看着自己飘零空落的伞下,从那从伞骨滑落的雨滴中照见了自己紫色的眸子。X6Vgi
他的梦就这样惊醒了,他回想起来了自己先前已经松手的一切。X6Vgi
不知何时已经穿在身上那奇怪而又熟悉的红紫色戏服,还有悬挂在衣摆处那枚迎风摇晃的黯淡的邪眼。X6Vgi
一切都在像一道道无声的雷一般打得他连鼻尖都在发颤,脸上下意识的苍白也趋近了僵硬。X6Vgi
就这样和过往的一切一刀两断,而作为交换,宿命将在余下的岁月里告诉他至此的答案。X6Vgi
这一刻祸斗抿着唇犹豫了很久,自始至终都在凝望着玉京台那渐远轮廓中明朗的晴天。X6Vgi
攒了很久的力量让他默不作声地把这摇摇晃晃的伞柄握得更紧了点,把渴慕的目光生硬地错开。X6Vgi
祸斗一字一句来来回回默默念叨着,向着远方的另一个他如此祝福着,一直到短暂的梦境渐渐变成空白。X6Vgi
那把伞就像是他的执念一样被他死死地紧握着像是钉死在了手上,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X6Vgi
只是下一刻,忽然像是有人猛地一把抱住了他,在将他向着下方努力地拉扯。X6Vgi
祸斗猛然睁开了他那双丹凤眼眸,继而那双眸子便不敢置信地一点点睁大着,颤得泪痣都在晕红。X6Vgi
在他的怀抱里,一个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紫发少年身形虚幻得几乎只剩下了末了通透,他依稀还能看得出对方在一边喘息着,一边就这么抬望起了那一双钴蓝色眼眸。X6Vgi
这一霎的对视就像是同在命运里错向渐远的两个自我终于在各自道路的尽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面一样。X6Vgi
这一刻渐渐凝固的时间都在因某种事物的苏醒而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原本渐渐变成空白的世界也在没入漆黑。X6Vgi
继而在祸斗的目光中,成百上千个残破不堪的人偶就这么在玉京台的下方前仆后继般接力成了一条人梯,像是一条风筝的长线一样不顾一切地牵挂着他。X6Vgi
这一条遥不可及的回家的道路,被这样零零碎碎地拼凑了起来。X6Vgi
祸斗缓缓回望过头,看着在那另一边已经称得上支离破碎的一个熟悉人影。X6Vgi
那一袭脏得只能看出一点紫色的短发与已经瞎了一边的深紫色眸子,还有已经不见影踪的右腿。X6Vgi
这些都不能掩盖对方的身份,亦或说掩盖住他心底的悲伤。X6Vgi
那人影的脸上没有办法再露出表情,似乎连远望他其实都已经耗费了所有力量。X6Vgi
他就这么看着祸斗,或说是看着他的“获斗”,思考了很久后才轻柔地说出了所有想说的话。X6Vgi
他像是回忆起了所有的一切,也也像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的失去了很多曾拥有的一切。X6Vgi
终于从那病床上扑空着摔在了地上,撕心裂肺那哭泣的声音伴随着他渐渐模糊的梦境逐渐遥远。X6Vgi
而他一般拼命地伸手向着那离他越来越遥远的泡影,直至它消散在这无边际的黑暗里。X6V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