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山的这些话我曾亲耳听过，就在我作为玛瑙石和念川相处的十年里——我常惊叹于念山的成熟、笃定，小小年纪看穿了很多世态炎凉，而那时念川懵懵懂懂，估计也是没太听明白。438aA
而念川的天真烂漫则是我最珍惜的，也希望她就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不必去品尝风雨苦难，也不需要变得成熟深刻。438aA
那时的念川是真的无忧无虑，每次把我放在枕头下面后都是沾枕头就睡熟了。每隔一段时间我都需要趁夜晚溜出、到后厨加个餐或者去灵溪里恢复灵力，每次回来再看到她——熟睡的姿势都不会变，像一只蜷缩在树洞里冬眠的小鼠，睡眠质量一级好。有一次我深夜灵修回来，看到熟睡的她忍不住趴在床头轻轻跟她说一句：“你睡的还真香啊。”她突然翻个身轻声回应说：“唔，你也很累了吧，快早点休息吧。”吓我一跳，以为她发现了我，赶紧缩回玉琉璃锦囊里，可等了好久她都一动不动。只能猜猜看她小小的梦里到底遇到了谁。438aA
在念川的后厨加餐很幸福，各式点心应有尽有、各种腌肉火腿只有想不到没有吃不到，还有熬整晚的鸡汤香气四溢——后厨的食材过于丰盛以至于多我一人用餐根本不会被人发现。看后厨的食材就知道念川不爱吃蔬菜——尤其不喜欢胡萝卜、蘑菇、青椒、芹菜、茴香。每次和大家一起吃饭，她都会把夹给她的这些蔬菜剩在碗里，然后又免不了被母亲数落两句：“不爱吃蔬菜的女孩子会面黄肌瘦，一定要补齐各种营养啊。”“这个胡萝卜最补眼睛，快，吃掉它。”当她努力把这些菜吃下去的时候，她会小声嘟囔：“我是食肉动物，我爱吃肉，不爱吃菜。”每当这时，我都在她袖口里暗自发笑：“小鹿当然是食草动物，我才是真正的食肉动物，哈哈。”438aA
在鹿灵岛待了八年后，我随她回到了玉菡庄；没有了灵溪提供的额外滋养，我恢复的速度也放慢下来；这种悠然的、缺乏时间感的日子几乎让我忘掉了血海深仇，我开始适应待在念川身边的生活，两年时间转瞬即逝。438aA
直到有一天，凤凰羽城的城主带他的几个儿子来玉菡庄拜会庄主，念山和念川都要跟随父母出来迎接。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对姐妹当天都换上了绿玉色的衣裙。438aA
在我的印象里，念川只穿浅蓝色的衣裙，像是浅蓝交领长裙、浅蓝短褂配月白马面裙、浅蓝偏襟小袄搭鹅黄百褶莲花裙、浅蓝玉锦斗篷......我猜她很喜欢浅浅的蓝色，像晴日里的天空，也像雨中的溪水，很适合她淡眉淡眼的长相，安静纯粹——但这次的绿玉色显然是玉菡庄的象征，意义非凡。438aA
几位凤凰羽城的公子上前来，赤金色斗篷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我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轻蔑，也看到了他们留在念山和念川身上的贪婪的眼神——对于念川，其他人哪怕多看她一眼都不行，更别说这种贪婪的神色——我心中的怒火和仇恨再一次被点燃，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拖下去了。438aA
于是，我开始寻找离开念川的时机，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不让她马上发现我的消失不见，或者要怎么做才能报答她这十年的保护；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勇气现身出来跟她表达感谢或者其他，这样无间的陪伴对她来说兴许是惊吓也说不定。438aA
机会突然就来了——平时总也不会忘记从枕头下面拿出锦囊再揣进袖口的她，这天早起后居然忘记了锦囊，梳好发髻就出门了。我赶紧从锦囊里溜出来，想留下和之前的紫玛瑙分量相差不大的东西放进锦囊，怎奈我身无长物，情急之下找不到任何可以送给她的东西。就在我拿着玉琉璃锦囊，急得满头大汗时，突然听见念川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就开了。我吓得一下子以消失术躲了起来，一失手锦囊掉在了地上，清脆的破裂声告诉我锦囊上的玉饰摔坏了。438aA
我无比心碎地看着小念川慢慢捡起地上的锦囊、轻轻打开——然后发现紫玛瑙葡萄不见了。念川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与失落，伤心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这时小玖跟了进来，念川把锦囊拿给她看，眼泪啪嗒啪嗒得掉了下来：“小玖，对不起，玉琉璃摔坏了。我的紫玛瑙葡萄也不见了。我真的只有今早忘记带上它，只有今天，平时我都有好好带在身上......”委屈的眼泪掉在锦囊上，也滴在我的心里。438aA
但没有办法，我再也不能变回紫玛瑙躲进她的锦囊里不问世事，我还有大仇未报，还有一身的沉冤未雪。438aA
“念川，这十年的守护我会加倍报答给你，原谅我当下的无能。”我把小念川的眼泪留在身后，加紧脚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玉菡庄。438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