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魔术之间亦有差距，就好像你所谓的满月只不过是一颗普通的星星而已，更别提它的光亮都是来自外界，只要有一颗光辉能盖过它的星体，月光就彻底暗淡了。”寅云得意洋洋地摊开双手，众人都盯着那个还在不断发光的圆球，不过看他的意思，似乎这就是结晶能力的全部了。kXy9D
满月女王终于改变了表情，她不再那么轻松，那么不以为意了，而是严肃地望着那个圆滚滚的白色结晶体，原因很简单，这东西从性能上压制了自己的满月魔法。kXy9D
要说别的魔法有多强的力量，对蕾娜菈来说影响倒是不大，在魔法造诣这一点上以她的本领还没有谁是追不上的，即使有人创造出超越现有水平的魔法，她也能快速地学会并实现超越，不过对她来说也有一个他人决不能触碰的区域：她自创的满月魔法。kXy9D
当然，过去也没谁有机会做到学会这种魔法的一招半式。kXy9D
“你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呢？”蕾娜菈轻声细语地说着，与其说是在质问寅云，不如说是她在自言自语，“是意外，还是真的……”kXy9D
“要不要给你再展示一下好了，啧啧，二月当空，胜者生，败者灭，很有神秘气息吧。”寅云看她还在喃喃自语，大概是这东西对她的冲击也不小，当下有了七八分把握，像刚才那样的灵魂结晶他至少还能随随便便掏四五颗出来，女王再怎么轻松也比不过他轻松，就这么拼下去，她是受不了的。kXy9D
“也不必在这里显出你的这副嘴脸，是真是假，一探便知，是胜是败，更是后话。”kXy9D
果然，女王也没有直接放弃，她选择了更加审慎的方式，先是以魔法来威胁寅云使他不得不进行对抗，她抓住时机释放满月来吸引火力，然后又再布置后手的攻击，这样一来，比起比拼两种魔法吸收性能高下，更侧重于双方的施法能力与敏捷程度。kXy9D
在各种魔法的嘶吼声中，优雅的满月与精密的结晶相互碰撞，用安静的方式摧毁了所有那些破坏力强大的魔法，之后两者就悄无声息地交织着、对抗着，像是在互相吞噬，此消彼长，看上去能够不断地持续下去。kXy9D
但并没有如此，最后还是灵魂结晶胜过了满月，它像一个无底洞般把它吸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最后那颗圆球在地上略微滚了滚，如同只是一个普通的石球一样，人畜无害地停在那里，慢慢地消散了。kXy9D
“你不是我的对手，用上你的招牌技也不行，”寅云放松地笑了出来，“现在也该认清情况了吧。”kXy9D
“的确如此，没想到我也会有技不如人的一天，”她虽然是天才，但却从未自认无敌——当然，过去也没有人能有机会验证这一点，“但你也要想清楚，只是一个魔法的优劣决定不了胜负。”kXy9D
两人彼此紧盯着，几乎是在瞬间，双方同时射出一道激光，灵魂激流与彗星亚兹勒彼此撞击，强大的力道甚至把施法的两人都逼退几步，更不用说在旁边被波及的鸠和瑟濂了，鸠好在有托普斯力场再加上自身的强大力量，瑟濂则只能耗尽法力来抵挡冲击。kXy9D
当对抗结束后，就连天上的星辰似乎都停滞了，满月女王从空中落下，在地上轻轻踱步，赤裸的双脚带起一阵水声，也成了唯一的声音。kXy9D
寅云放下法杖，以左手握住右臂连连喘气，他剩余的法力已经不甚乐观，和女王对比，两人的状态之差已经很明显了。kXy9D
看着这个似乎败局已定的对手，女王没有轻敌，别看她还是面色不改，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真实情况，所以她没有继续追击，而且把法杖在空中横着划了一道。kXy9D
“敌人已经威胁到了我们的利益，我的盟友们，龙与巨人啊，让你们的力量为我所用吧。”kXy9D
在她的呼唤下，整个场地不再空旷，乳白色灵体自水波之上挨个显出身形，山妖们成群结队地站在她身旁，而在她身后，两条飞龙昂起了它巨大的头颅，从它们那不真实的血盆大口里喷出明显是实体的龙焰。kXy9D
这是在她的全盛时期，那些飞龙与山妖们不得不与她订下的盟约，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是普通的盟友之谊，当初蕾娜菈以压倒性的力量扫清了整个利耶尼亚，地头蛇们无不战败折服，虽然她没有费力对它们赶尽杀绝，但也意味着这些强大的存在从此不得不为她所驱使。kXy9D
一支山妖军队，和两条飞龙，哪怕仅仅是削弱过的灵体版本，也堪称是难以逾越的军势了。kXy9D
更何况眼下最主要的敌人，还是纵横整个交界地的最强魔法师。kXy9D
“盟友啊，用你们不可战胜的力量，为我扫清这些敌人。”kXy9D
命令落下，山妖们拔起身后的巨剑，一个接一个地冲了过来，两条龙也咆哮着扑向他们。kXy9D
瑟濂咬了咬嘴唇，玉手一拢耳边落下的黑发，紧紧捏着法杖，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她是绝不会让这群灵体伤到还在和女王以魔法进行对拼的寅云的。kXy9D
不过在她决心以死力面对这支恐怖的军队之前，一道影子已经先她一步闪了过去。kXy9D
眼看一把巨剑就要劈到寅云头上，瑟濂却看到他嘴角居然挂着笑，只是转瞬之间，那只庞大的灵体山妖已经哀嚎着躺下了，甚至连他的身形都已经缓缓消逝，这时出手的人才露出脸来：是已经跃跃欲试半天的鸠。他的动作没有任何人能看清，如果慢放来看的话，才能看出他是以极快的速度闪到巨剑与寅云脑袋之间的空隙，单手上挑，一戟挑翻了山妖，攻击自然被化解，紧接着又是下劈的一下，把那山妖的脑袋劈作两半。kXy9D
“我说，寅老师，这个也算是地鸣吧，”留下一句话之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出现在一只山妖身后，一戟刺穿了它的脖颈，“我岂不是可以随便杀？”kXy9D
“你搞几个巨人算什么，有本事来接一接这个魔法！”寅云笑着应答，但手上还是忙碌地释放着各种法术来应对女王的进攻，还抓住机会从包里把圣杯瓶掏了出来。kXy9D
完全没有任何停歇，鸠又冲到了另一只灵体山妖面前，三下五除二地把它打倒，趁它还没有消失，一脚踩上去，他的身体借力在空中腾飞，而手中武器则直逼巨龙额头，一人一龙没有纠缠多久，那颗硕大的龙头就落到了地上，鸠顺势踩着它下落，在双脚落地之前，那颗龙头已经消散，剩下的飞龙和山妖又一拥而上，于是他也欣然迎战。在混乱无比的咆哮声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脸上狰狞的笑容，与其说这是在一一人之力对抗一支难以战胜的军队，不如说他是在进行一种对他来说饶有乐趣的屠杀。kXy9D
鸠在群敌当中飞身应战，手中武器随心变换着使用，各种战技衔接得毫无偏差，那些幻影连他的一根毫毛都伤不到，即使它们作为灵体心中没有畏惧之感，即使前面的战友被打败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终究也只是毫无意义的冲锋。像山妖飞龙这一类的敌人，自打到交界地以来他可是杀得多了，鸠就好似虎入羊群，随心所欲地在它们当中穿行，顺手挑起黄金戟把临近自己的敌人打倒，深陷围攻时则用战技轻而易举地脱身，这样反复穿插了几番，庞大的军队就只剩寥寥几个身影。kXy9D
蕾娜菈面色不善，这是她的底牌，要是真的被轻松化解，那恐怕这一战真是胜负已定。kXy9D
但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战败，真不知道会落得何等下场，自从出山以来，她还未尝一败，哪怕现在受到各种因素影响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也决不能接受自己被打败，无论是从实际可以预知的严重后果来说，还是按照她强大的自尊心，作为女王，她决不能输。kXy9D
璀璨如群星的魔法暴雨再一次充满了整个夜空，那挂在天上，占据半个天空的月亮没有一丝一毫的暗淡，反而愈发明亮了，在这月光的照耀下，飞龙与山妖都越战越勇，各种如骤雨般坠下的魔法也越来越猛烈，蕾娜菈的双脚开始自水面上飘起，她又一次浮到了空中。kXy9D
倘若有一个过去见过她用尽全力的人在这里，肯定可以看出她此时此刻就是在拼尽全力，但与过去有一点不同：她的实力已经远远不及鼎盛之时了。kXy9D
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各种法术都逐渐被吞没，那个引人厌恶又招招出奇的小子却靠着圣杯瓶轻松应对了下来，蕾娜菈的眼神开始模糊了。kXy9D
“你，究竟为何要演那出戏？”在陷入沉思之前，她厉声质问道，“为了摧毁我的心智？还是为了骗取大卢恩？”kXy9D
“演戏骗你是我们不好，不过目的绝对是出于好心，我们只是想把你唤醒而已。”kXy9D
“唤醒我？”女王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为了唤醒我？”kXy9D
“恩，顺便实现我们的目的，也许可以和你达成同盟，就像和你的女儿菈妮那样，当然了，我们也想要你的大卢恩，这是自然，但并不想伤害你，所以那不是重点。”kXy9D
“……想要夺走我的孩子，真是说得好听。”蕾娜菈的表情阴沉下来，“看来你们也对菈妮出手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你们占到便宜的。”kXy9D
“难道你还没有认识到吗？你继续把它留在身边，对你所想着的那个孩子并无好处，相反，如果我们合作，也许你和你的孩子们都可以找到新的未来。”kXy9D
“如果你愿意那自然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等你认输之后再谈合作。”kXy9D
听他说到这里，蕾娜菈的回忆已经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还想要追问下去的理智。kXy9D
要说输的话……或许她的确输过一次，而且输得也算彻底。kXy9D
当然不是输在魔法造诣上，世人都知道，那位天纵奇才的观星少女究竟是如何以一己之力震荡和彻底改变了辉石学界，无论是她自己还是交界地的任何一个人，都完全清楚并且坚信她不会在魔法这方面败给别人。kXy9D
所以当那支军队开到学院门外时，她自信满满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傲气走出去迎敌。kXy9D
如果那一天她遇到的是更强大的战士、更难缠的对手、更多军队与龙、甚至让她与整个世界为敌，恐怕她也不会败得那么惨了。kXy9D
一生无败的蕾娜菈，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那支军队打退，群雄退缩，豪杰噤声，就连龙的力量都被她征服，黄金妄图以自身的光芒染指湖区？恐怕要再等个几千年。kXy9D
英雄、巨龙、黄金树，都不是她的对手，没想到最后打败她的……kXy9D
说起来颇为好笑，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英雄而已，英雄，听起来多么的了不得，但在满月蕾娜菈的眼里不过尔尔，论战场上的威胁，恐怕还排不进前几。kXy9D
不过那家伙另当别论，谁能想到，他那么英俊，那么温柔，又对她那么知根知底？就好像一眼被他看穿了似的，蕾娜菈感觉自己心中最深的地方中了一箭，这感受她从没有过，聪慧如她，当然马上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在如她，当然会选择顺自己的心意而行。kXy9D
当战场变成了情场，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那些举着兵器的战士们惊叹着离开，而两人转向了另一片天地。kXy9D
当她回到学院时，那群头上顶着可笑辉石的家伙们涌了上来，口不择言地诉说着敌人实力之恐怖，小子阴谋之凶险，对她来说，无论是从智慧上还是感情上，他们的发言都明显只是微末而已，过去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现在也不会有，她只是急着赶快处理这些琐事，然后再次投身入他的怀抱当中。kXy9D
如果能让他待在这里，甚至我们可以离开，如果我们待上个几千年，坐在断崖上看星光与月光相交织，如果每一次对天空的凝望不再只是为了研究其中玄之又玄的奥秘，而是去探究另一种难以说清的真理，如果我们会像永恒的黄金树与神秘的满月那样永远并立……我们也许会生几个孩子，那会是她最好的作品。kXy9D
从小时候——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蕾娜菈就发现了自己的眼睛与众不同，如果说别人的眼睛只是愚钝地反射着一切外界的残像，那么她的眼睛就可以直射外物的内在，剖尽它们的脉络与根底，对最简单的物体是如此，对挂在天上神神秘秘的群星是如此，对那些愚蠢而尤其喜欢从众的凡人们更是如此。kXy9D
她可以看透亿万斯年不言不语的星辰，可以看透神秘莫测变换万千的魔法，可以看透一座座拔地而起直冲天际的雪山，但她永远也看不透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选择离开。kXy9D
从见到他之后就几乎已经潜伏的自傲告诉她，怎么会有人胜过自己呢？kXy9D
听说她有一头柔顺的金发，听说她有着傲人的美貌，听说她的风姿可以羞煞世间任何一个号称女王的人。kXy9D
他或许是在布一个很大的局，要把那些阻碍他们的东西全都扫清而故意如此；他或许是受了谁的蒙骗，让那个坏透了的女人骗取了神智；他甚至有可能是彻底地变了心，把自己孤零零地抛在这大湖的中心孤独。kXy9D
蕾娜菈不觉得——她不相信有谁能胜过自己。kXy9D1
所以，她想，那都是暂时的，是片刻的错误，如同天上群星的运作出现了些许差错，在观星者的记录中，星星有时会越轨，但那不会长久，在月亮的吸引与照耀下最后终将回到正轨。kXy9D
一切都是如此，蕾娜菈怀抱着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坚信着，期待着。kXy9D
孩子。想到这，满月女王忽然一怔，她的额头剧烈地疼了起来。kXy9D
在痛感的拉扯下，她不由得举起那只白皙的手按在额上，过了片刻，她的世界不再宁静，各种魔法互相碰撞，在天上飞来飞去，彼此轰击的声音闯入了她的耳畔，于是在这阵刺激下，她的目光也渐渐回到了现实，她看到的是自己精心布置下的魔法已经被毁灭得十不存一，那些以强大而著称的盟友们也消失殆尽，就连自己的满月——就连她引以为傲的满月，也在一颗平平无奇的圆球的吸引下渐渐失去光辉。kXy9D
“你看，月亮已经落下去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被什么所击败，也许只是代表——黑夜来到了尽头，世界就要迎来破晓。”kXy9D
“我们之间胜负已定，要是你不愿意认输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另一番景色。”kXy9D
寅云的声音如微风般传来，蕾娜菈身躯一震，难以控制地抬头看去。kXy9D
只见在他法杖的操控下，那颗圆球没有消失，而是缓缓地飘到空中，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到它在空中已经显得十分模糊，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一幕，片刻之后，一声脆响贯彻了整个幻境，那颗圆球轻轻裂开，千万道纯白色的光束从中射出，它们不断地向外流溢，如闪电般先是照亮了整个夜空，紧接着又流淌到了看似无穷的幻境中的每个角落，那些璀璨的星星和硕大的满月也随之变得支离破碎，如流水般自空中落下，最后，这个毫无破绽的、由星月构成的幻境被完全撕碎了。kXy9D
他们回到了现实之中，这里遍地都是短命的重生学徒，那些被胡乱翻开的书籍，续满灯油的烛台，散发琥珀光彩的各种幻觉正诉说着一个充满迷乱、悔恨和虚伪的故事，看到这里的景象，任是谁都能看出这个故事有多么令人心碎，也任是谁都能明白，那个故事已经快要写到尾声。kXy9D
透明的碎片自空中落下，蕾娜菈环顾四周，这座荒凉的书库再次被照亮，落在最中央，也就是她脚下的，是那颗她最为看重的琥珀卵。kXy9D
“现在，你该下定决心了。”kXy9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