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水月只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在街上溜达,他并没有晨跑的习惯,只是单纯的到处转着玩,毕竟清晨的游戏店永远都不需要他这个店员的帮忙。lrlUQ
那位店长老爷爷很希望水月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但他平时除了玩游戏无事可做,却又不想辜负老爷爷的好心,于是只好外出消磨时间。lrlUQ
然后水月忽然觉得自己该到某个街头去看看,那里似乎有什么人需要他帮忙,水月的直觉往往很准确,所以当他到达附近看清场面后,没有犹豫就上前帮助了显然是遇到困难的绘梨衣。lrlUQ
而在接触对方后,水月忽然就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某种声音。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告诉他,眼前的女孩是某种极其可怕的存在,似乎对方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无比难堪。但他还是抵抗着生理上的不适感强行留了下来,他觉得相比自己的一点点难受,对方显然更不轻松,因为她在害怕着这个世界。lrlUQ
就像他刚被无名的老人救下来之后不久的那段时间,水月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某种怪物一样的存在,他曾短暂的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惧,但后来他就感受到了更多的来自无数人的善意。现在,水月想,或许眼前这个自称上杉绘梨衣的大姐姐也有过差不多的经历,只是她的内心年龄似乎很小,因此远比几年前的自己更害怕,也更需要帮助。lrlUQ
水月非常愿意当那个释放善意的人,就像当初帮助过他的那些人一样,就像那位老者说的:从别处吸取好的、摒弃自己身上坏的,以此来让自己变得更好,只要每个人都愿意这么做,最终就能让星空下的一切都变得更美好。lrlUQ
所以当他们遇到乌鸦的时候其实两人已经结伴在这座城市玩了三天,他本就是在那家游戏专卖店里兼职,在好心的老爷爷说明了虽是编造但基本符实的现况后,成功让绘梨衣在店内住了两个晚上。lrlUQ
只是后来那个下午,水月带着绘梨衣在外面买了很多游戏和食物,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让绘梨衣更快接受这片大地的方式。lrlUQ
而当绘梨衣拽了拽他的袖子然后把他带到乌鸦面前的时候,尽管早就有着心理准备,水月还是感到有些失落,但在简单的交流后他还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位短暂相处过的“同类”送上了真诚祝福。lrlUQ
而在更后来,绘梨衣已经在乌鸦的照顾下安稳的在一间出租屋里生活下来,她住在简易的地下室里,无聊到依靠看电视和玩游戏打发时间,虽然这和以前的日常差不多,但找不到一切熟悉的东西会让绘梨衣很害怕,好在她通过水月送的一款游戏和他建立了联系,然后就开始了有事没事叫上水月一起打游戏的日常。lrlUQ
这时的水月仍在游戏店打工,他本来计划要和绘梨衣一起去其他地方旅游,以此让绘梨衣慢慢接受这片大地的精彩,但既然遇见了绘梨衣认识的人那么计划自然就泡汤了。lrlUQ
但即使如此,水月也仍旧担心着绘梨衣,因此一直没有离开这里,每次在网络上和她玩游戏的时候都会问绘梨衣最近过的如何。而绘梨衣自然只把这当成朋友之间的关心,于是每次都回答说过的很好乌鸦很照顾她,然后又问水月过得如何,她一直不能随意出门所以想让水月来找她玩,水月则一直拒绝,因为他觉得既然绘梨衣过的不错那么他就不该掺和对方的家事。lrlUQ
从此水月就把绘梨衣当成了某种大家族一直在掩藏的存在,并且绘梨衣自己那不怎么清楚的回复也印证了这一点。lrlUQ
或许绘梨衣是有很高天赋的强大术士,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未曾接触过这片大地的真实样貌。lrlUQ
但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这座城的很多地方他都去过了,按照计划正好也到了该前往下一个城市的时候。lrlUQ
而在临行之前他想和绘梨衣见上一面,或者至少要亲口说一声再见。lrlUQ
虽说他们一直以来也都是在网络上玩游戏聊天,除了最开始那几天的接触,他们在彼此的生活中更像是个虚拟的网络玩伴。但水月真心的把绘梨衣当成了一个好朋友,毕竟她的孤独是真实的,和水月之间有着一定的相似性也是真实的。lrlUQ
如果能像他们认识的那天一样,一起去玩玩游戏逛逛街,之后郑重道别,那么应该也算是让这份友情得到了最好的结束吧。lrlUQ
水月脚尖蹬地推动了身下的圆凳,身子一扭就转向了一旁。lrlUQ
他没有关掉游戏设备,微微的光芒从一侧照过来,水月顺着椅子旋转的力度向旁边的小床躺去。lrlUQ
他就静静的注视着闪烁的电子屏幕,直到那熟悉的潮湿的梦境席卷而上。lrlUQ
光元稷文大剌剌的坐在屋檐下方的台阶边缘,双月的光照在前方庭院之中。lrlUQ
这是一处和乌鸦的布置风格完全不同的庭院,不仅面积更大,各种物件的装潢也一眼看上去就更值钱,人造竹林里的凉亭流水更是让周围环境有种清冷的萧瑟。lrlUQ
距光元稷文几十步远的地方,那处凉亭的一角,红色甲胄的武士正站在那里仔细的端详着这里的环境。lrlUQ
他确实是饿坏了,几个小时里只喝了那么几杯水,本以为乌鸦会客套的先请他吃完了饭再谈论正事所以午饭都没吃多少,只煎了些肉排顶顶饿,哪想乌鸦他们是真的实在,说开茶会就半粒米都没有准备。他当时直接请辞也不光是急着回来安排计划,更多的还是饿急眼了。lrlUQ
回来之后光元稷文只这顿饭就吃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他几乎是泄愤般的把晚餐和夜宵一起解决了。lrlUQ
其实他本来还能再吃半个小时,奈何手下人上报说宅邸里来了客人,他不得不捏着饭团就出门接待了。lrlUQ
“瞧瞧这谁啊,怎么有空来我家遛弯了?”光元稷文吃完饭团手都不擦就阴阳怪气起来了。lrlUQ
事实证明人吃饱了确实会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此刻光元稷文就正在明目张胆的嘲讽他血缘上的妹妹、名义上的敌人。lrlUQ
“怎么,蛇歧家的前任家长跟我很熟吗?”赤冬站在月下,眯着眼看向光元稷文,嘴里是和他同出一脉的嘲讽,“还是说你也不想姓那个光元了?要不我带你杀回去,主上见到你之后一定会很高兴。”lrlUQ
说着,赤冬还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实施的价值。lrlUQ
光元稷文冷哼一声,没有接这个话茬。他不是无法回应,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一个没脑子的莽夫解释太多。lrlUQ
“有话直说吧,你堂堂北朝的有名武将来我秘密来我南朝是想干什么?总不能是想归降吧。”光元稷文说。lrlUQ
赤冬环顾四周,慢悠悠的说:“我就只是单纯来找人的,到了这里才发现和想象中不太一样。”lrlUQ
接着赤冬就慢慢的讲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缘由与最近几天的遭遇,她说话的时候手掌未离刀柄,随时就可将武器拔出。lrlUQ
只看场面情况,两人似乎是某种分离许久后终于重聚的老朋友。光元稷文还没开口问,赤冬就主动说明了她的经历并提出了几个疑问,而光元稷文也是面色平静的回答了她的问题。lrlUQ
实际上两人也确实算得上关系不错,但现在早就在不能简单的用“朋友”二字来概括了。lrlUQ
光元稷文是现任光元家主的长子,赤冬则是那位家主的私生女,从小在神社长大,在她五岁之前没有任何一个朋友。lrlUQ
赤冬五岁时,被家主的妹妹,也就是他和光元稷文共同的姑母所收养。光元稷文那时年龄也不大,心里没多少弯弯绕绕,很快就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混成了一起上树掏蛋下水摸鱼的好朋友。lrlUQ
但没过多长时间,他们的父亲又一次挑起了内战,而他们的姑母却不满于兄长的作为,反而率军投向了北朝。尽管战争因此很快得以结束,赤冬却随着对方一起去往了北朝,自此,这对算得上青梅竹马的朋友站在了对立的立场。lrlUQ
十几年过去,他们中的一个修习战法磨练自身,成为了北朝最新崛起的将领,另一个则出国留学,数月前才高调宣布回归。lrlUQ
真要说关系很好,他们其实都是能够毫不犹豫将刀子送进对方心脏的人,可若说那时会丝毫不觉得难过吗?倒也未必。lrlUQ
他们作为兄妹,再怎么说也不愿意见面就兵戈相向,更别说光元稷文是个打心底里厌恶战争的家伙。lrlUQ
短短几分钟听对方说话的功夫,他就想出来了一个借此机会让自己的计划更完善的方案。lrlUQ
“我知道了。其实你要找的组织叫做执行局,他们都是我的手下。”lrlUQ
赤冬念叨两声,脸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她又说道:“光元大少爷,这种手笔对你来说应该不值一提?”lrlUQ
光元稷文摇了摇头:“实际上也不是我的能耐。你对「黄金一族」有多少了解?”lrlUQ
于是光元稷文只好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中间含糊其辞的掩盖过了乌鸦他们的真实身份,最后补充道:“这些人目前还是我的客人,如果你想和他们有所接触的话,只需要事后帮我一个小忙。”lrlUQ
“什么忙?”赤冬非常心动,但还是谨慎的打算先问清楚。lrlUQ
当然她并不知道曾两次偶遇但某没有把握住机会的源稚生就是她最后要找的人,否则现在就不会再听光元稷文在这里逼逼赖赖,而是扭头就走了。lrlUQ
在她看来,几天不到就能偶遇两次,指不定明天上午她去那个线下游戏发布会玩的时候就能再偶遇一次。lrlUQ
光元稷文也没打算提出那些离谱的要求,尽管他现在说的其实也挺离谱的:“我会让人秘密送你返回北朝,然后由你传达出我将会在下周带队潜入北朝秘密做事的消息。”lrlUQ
赤冬果然一挑眉,语气惊讶的说:“你想不开了?送死也不是这么个办法。”lrlUQ
光元稷文只好开口,梅开二度的解释了他的计划和目标,当然也是掠过了很多没必要告诉对方的细节,只突出了他希望延续这次和平的目的,当然计划也是给足了对方好处。lrlUQ
短暂考虑后,赤冬点了点头:“行,我过两天就回去。”lrlUQ
她寻思了一会,觉得这个计划确实没什么大毛病,而且就算有问题出事的也应该是对方而不是她,所以当场答应了下来。lrlUQ
但是答应下来的也只是“过两天回去”,至于到底要怎么传达消息,要怎么带队出击以及最后会不会按照他计划的发展,那都到时再说。更何况光元稷文是不是在搞复杂的阴谋她也看不出来,等之后回去还是要和主上复述一下的。lrlUQ
光元稷文也明白这一点,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lrlUQ
但赤冬很不给他面子,张口就是暗讽:“主上过的好不好你们不知道?我每周都能宰两三个刺客。”lrlUQ
光元稷文笑了笑,接着就顺这个话题毫不害臊的聊了下去。lrlUQ
笑话,派刺客的又不是他,他刚回来东国还没多久完全就是光棍一条,南朝以前发生的事跟他未来的南朝之主有什么关系?lrlUQ
这里是设立在贫民区附近的一家垃圾回收厂,兼污水处理站,明面上是由光埼市大家族社君家建立的私人工厂,实际上在地下却埋着吃人不吐骨头的秘密试验场。lrlUQ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在周围游荡着,他的头上长着作为鬼族标志的角,浑身衣服破破烂烂,背后挂着半片甲胄,一股臭味无风自散充斥着周围的空间。lrlUQ
可这种臭味同附近的气味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在这附近生活的人基本都习惯了这种气味,因为他们身上都带有类似的味道,衣不蔽体是他们的特点,横死街头是他们的结局。lrlUQ
但和这里大多数无处可去的贫民有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身形魁梧,高大壮硕,在这遍布流浪汉的地方也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lrlUQ
一般来说,能长成这样的人最起码也不会落魄至此,就算一时失意也能在下城区最差的公寓里和其他人挤一挤,哪怕去做苦力也能满足基本的温饱需求。lrlUQ
但其实,若多观察这个男人一段时间就能发现两个原因。lrlUQ
首先,这个男人只会漫无目的的在街头乱逛,或者围绕工厂打转,偶尔还会自己把自己绊倒。他眼神无光且嘴里时不时传出呓语般的嘀咕声,显然是个失去了正常思维的傻子。lrlUQ
其次,他暴露在外的皮肤表面,在他的手臂上、肩膀侧、小腿旁,很多地方都生长着黑色的结晶物质。那是非常严重的矿石病患者才会有的特征,即使是在不敌视一般感染者的东国,这种程度的感染者也完全无法找到任何工作。lrlUQ
居住在附近的人们都没有搭理过这个男人,仅有少数几人注意过他,知道这个人是在一周前的某天夜里突然出现在周围,然后稀里糊涂的活到了现在。lrlUQ
只是没人知道他还能再活多久,病成这样且得不到照料与药物抑制的人,每多活一天都可以看作是命运的恩赐。在可见的未来里,这个男人将会倒在这里的某个角落,然后被人通报上去,接着在尸体炸成一整片源石粉尘之前,被人丢出城外。lrlUQ
当然,这些粉尘对于附近生活着的人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因为这里的人全都是感染者,并且病症较重,无人看护。lrlUQ
只是所有的重症感染者都能在死亡前一段时间领到政府派发的最后晚饭,或者自己申请这种待遇,然后就被军方的车辆集中运出城市,进行死亡处理。lrlUQ
但傻子不行,没人会为他申请,只能在他无法反抗后再被强制执行。lrlUQ
而此时,这个命不久矣的傻子正蹲在垃圾堆边上,往嘴里扒拉掺着固液混合态排泄物的泥土。lrlUQ
在含糊的吭哧声音中,一双漆黑锃亮但沾染了不少黑泥的靴子停在了附近。lrlUQ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讨论着这个傻子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否则为什么会有一个看起来如此冷酷且如此威风的女人来看他。lrl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