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钱，尤里卡走下了驮兽——这是她能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交通方式——并经过些许手续来到了这座B管总部所在的移动城市。在移动地块上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中，那个上面用蓝色字体写下的“BTube”大楼尤其显眼。lqKpk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小姐，一位看着比较文静，长有兽耳的菲林少女问道。但即便她挂起了标准的服务性微笑，尤里卡也能明显从她垂拉的兽耳上感觉到“奶奶的什么时候下班”的怨念——学会看脸色她先前打工得来的经验。lqKpk
“啊，我是主播U-Official，”尤里卡脱下身上披着的黑袍——在这片大地上，行走在外总得注意点——黑袍下是她平时直播时穿的衣物。lqKpk
“啊，U？！”在那一刻，先前无精打采的菲林少女眼睛腾地一下直了，两只耳朵猛地竖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跟鱼眼一样爆射出诡异的光来。lqKpk
还没来得及惊讶，只见她极其娴熟地从工位的抽屉里掏出一张白纸，又在一旁的桌子上拔出被弹簧拽着的签字笔夹在上面，双手将其递上并同时鞠了个90°直角的躬，“——麻烦为我签个名！U酱，我是你的粉↑丝↓啊（破音）！！”lqKpk2
“啊……啊哈哈。”尤里卡惊讶于自己居然已经如此出名，随后拿起笔，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U-Official”的字样。lqKpk
“太棒了，太棒了！我要把它装裱起来好好收藏！”菲林少女先是跟佩洛族似的满足地嗅了嗅，随后抓着白纸对光照了照，那一刻尤里卡甚至感觉对方在看龙门币的防伪涂层。lqKpk
“啊？U？”“卧槽，U！”周遭零星的人群也随之骚动起来。lqKpk
“咳咳，不好意思。全体目光向我看齐！”菲林小姐戴上嘴旁的麦克风，挺直了腰板伸开了双臂，“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U小姐今天被我占用了！都别来跟我抢！！”lqKpk
“啊，U小姐，这边电梯请，我亲自会护送您直到董事长亚博的办公室的！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今天谁想碰您都得先过我这关！保安——！”菲林少女匆忙拉着尤里卡的手就往一侧的电梯快步走——或者说以走的姿势狂奔，脖子上戴的工牌都甩到了一边，像极了尤里卡见过街上流浪的菲林兽亲护食的样子。lqKpk
“啊，好……”尤里卡不知所措，此刻不禁感慨人果然不可貌相，同时逐渐开始理解为什么卡达老师会害怕菲林族。lqKpk
在人群纷纷赶来之前，菲林小姐及时呼叫保安拦截，并带着尤里卡上了电梯。lqKpk
在大楼的最高层，菲林小姐送自己到了最后一道董事长的门扉之前，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我只能陪伴您到这里了，U小姐。这一别，怕是沧海桑田了……在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您，能满足我吗？”lqKpk
“啊！U！U的头发！坑嘎坑嘎，坑嘎坑嘎，斯哈斯哈斯哈斯哈！”她抓起尤里卡一侧的马尾，满足地闻着，“——啊，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满足了。我能走了吗？”lqKpk
“啊，好……”这一定是佩洛族的投错胎了。尤里卡如是想着。lqKpk
菲林小姐哼着欢快的小曲原路返回，她走路的步伐欢快的似是在踢踏舞。lqKpk
她本以为，出门在外只要注重身边的陌生男子就行。没想到，女孩子居然也会……lqKpk
很可怕吗？是的，很可怕。lqKpk2
深呼吸了几次，在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她叩响了房门。lqKpk
尤里卡推门而入。最先看见的是坐在正对面的一只鼠人。那鼠人名为“亚博”，是B管的董事长。lqKpk
他坐在不知用什么高档皮革制成的座椅上，用爪子托着摇晃一杯盛有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面前放着一张自己看着就买不起的高档办公桌，桌子对面有另一张空的转椅。lqKpk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扎拉克女秘书，想来是她先前让自己进来的。她的背后则是明亮的落地窗，能将移动城市最好的景色尽收眼底。落地窗旁零零碎碎地摆放着些许叫不出名字的绿植。lqKpk
墙壁上挂着一副炎国字写下的“天道酬勤”书法，一些几年来“先进直播平台”的评选证书，以及一些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画作。lqKpk
——如此奢华的装潢，让尤里卡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又小又破，透光和通风条件还差的出租屋。lqKpk
“您好，U女士。”亚博点头向尤里卡致意，示意她可以坐了。lqKpk
尤里卡小心地坐在正对着他的另一把椅子上。旁边的扎拉克少女帮她倒了一杯开水。lqKpk
“鼠鼠我一向不喜欢说话兜圈子，所以我们直奔主题吧。”亚博从办公桌上掏出一份公文，扔到空中转了几圈，随后落到尤里卡面前的桌子上。上方白纸黑字，用标准的宋体写着“U’s计划”。lqKpk
“B管这次来找你的目的。打开看看，你就会明白一切。”lqKpk
尤里卡翻开了这份公文。最开始只是疑惑，随着阅读的深入，她下意识地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先前被菲林小姐闻头发都没让她有过这种感觉。lqKpk
【计划目标：批量制造与主播U相同的主播，组成“U's大家族”。大家族分为虚拟与现实家族。】lqKpk
【U’s虚拟家族：通过手术调整声带、后续训练以及变声器等方法，批量制造一批与主播U声线相近的主播，使用先前的U-gigamax虚拟形象进行直播。】lqKpk
【U’s现实家族：挑选其他与主播U面容相似的扎拉克少女，通过整容手术与化妆，做到与真正的U长相近乎一模一样。】lqKpk2
【让数量足够的主播U满足观众对所有直播区的需求。不用发愁于了解新主播的成本，因为家族中的每个人都是U，每个U都是相同的。在游戏区看累了U打游戏，就去生活区看另一个U杂谈生活琐事；看腻了生活区，还有舞蹈区、美食区、科技区……】lqKpk
【将“U-Official账号”变为所有U的共同财产，再让每个U拥有自己的账号，用字母A-Z进行区分……】lqKpk1
【终极目标：108个U。此时不再使用字母A-Z，改为使用炎国108星宿进行区分。】lqKpk1
“那么，U女士，请在落款处签名吧。哦，上方的‘我已阅读本计划书并对本计划无异议，自愿服从平台安排参与’也要抄写一遍。”亚博如是道，将一根新蘸满了墨水的钢笔递来。lqKpk
“……U小姐，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麻烦您再重复一遍。”lqKpk
“……这太疯狂了。”尤里卡用尽自己的勇气，发出了蚊子一样的嗡鸣声。lqKpk
先前险些被一个AI顶替的经历仍旧近在眼前，而现在，自己将与另外107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扎拉克一同直播？！lqKpk
“哦，尤里卡小姐。看到这份计划书的初期感到震惊和不适是正常的。但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lqKpk
“是的。”亚博开始侃侃而言起他自己的宏图伟业来，“我们都知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道理。lqKpk
“——一个主播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把一场直播搞好，让直播做出效果来，需要数百个小时的努力才算勉强踏入了门扉。而当主播从一个直播区转向另一个直播区时，前面那数百个小时的努力大半都会打了水漂，几乎得从头学起。lqKpk
“但是，当U’s大家庭组建完成后，这样的烦恼将不复存在！同样的主播，将同时在不同的区直播，满足观众的所有个性化需求！如果不能满足，那就一定是U的数量不够多！而您也将省去学习在其他区直播的时间，专精在自己的直播区深造！lqKpk
“而当这个计划推行到后期之后，您甚至都无需直播！我的U们将会在钻研‘U’这一角色形象上更深一步，她们将成为最完美的，无暇的，符合所有观众认知的，U！U将成为和现如今的‘枘凿六合’‘狂弹要塞’一样的知名大ip，她们将远超于您这个原型！您只需坐在家中，便可以轻松得到大笔的进账——那是您所应得的，属于U这个形象的版权费，而您的观众将不会知道您甚至连直播都没开！”lqKpk
“而接下来，则是继续推进这个企划！我们的部门将开始扩展关于U的世界观，完善每一个U的剧情和设定，然后同步推进更多的企划！音声、衍生剧、小说、漫画乃至TV动画！‘U’s’将替代曾经的‘BGO’，成为B管接下来无数年的顶梁柱！”lqKpk3
当其他人扮演起自己，而后比自己更像自己。那么，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lqKpk
是的，相比起在镜头前的自己，那些被专业培养出的U们，将更符合观众们心目中的，那个完美的自己。lqKpk
U的真身将不会是一个在出租屋里吃泡面还欠下一屁股烂债的不幸普通扎拉克，她将成为货真价实，表里如一的全能系美少女。lqKpk
——的确，能不直播就拿钱拿到手软也十分具有吸引力。但是，但是，这种冒牌货顶替自己的事情……lqKpk
她之前已经经历过了险些被冒牌货顶替的事情——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lqKpk
是的，没错——那也是“U”。一个使用着自己的形象、自己的声音的存在，却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的粉丝身上吸血。真正的U食不果腹，而虚假的U赚的盆满钵满。lqKpk
的确，自己会得到版权费——但这只限于合同约定的三年内。三年之后呢？lqKpk
没几个人知道真正的U是谁。B管会不会将自己一脚踢开，声称自己是扮成U来蹭热度的，然后找另一个U替代自己的身份？甚至更过分一点——向自己索要侵权的版权费，先前给自己多少就拿回去多少。lqKpk
而观众们喜欢的……到底是真实的尤里卡，还是仅仅在荧幕之中的那个“全能系美少女U”？lqKpk
当自己连账号都已经失去，用另一个小号说明自己遭受到的待遇时——她的粉丝们会怎么说？lqKpk
【你谁啊你，别觉得扮成U的样子就能模仿U的内在了】lqKpk
【各位，这人是个黑子，她创号时间是几天前！用小号过来拱火呢！】lqKpk
【别骗人了，最初的U现在不是好好的在直播吗？你是？】lqKpk
当然，或许事情本身并不会如此发展。B管或许不会为了点钱干这种败坏名声的蠢事，干了或许自己也能靠打官司拿到肖像权赔偿，拿不到赔偿她的粉丝们或许也会发现扮演的U终究是没有灵魂的伪物……lqKpk
但她先前的经历，总是让她忍不住往最悲观的地方去向。lqKpk
而在此基础上，倘若还要更糟，到了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尊严的地步——lqKpk
“啊！尤里卡小姐——您是不是到了魔法期？”此时，一声质疑如同阳光照进了阴霾，让尤里卡从悲观的想象中惊醒。lqKpk
“……啊？我几天前才刚——”惊醒的尤里卡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扎拉克少女，却见她背对着亚博，对自己使了使眼色。lqKpk
随后尤里卡飞快地反应了过来，“啊！对，抱歉，没想到我的魔法期比上次晚来了几天，哎呦——”她捂起了肚子，脸上的肌肉挤在了一起，一副很痛的样子，再配上头上的冷汗，假的都和真的似的。lqKpk
“啊——抱歉，亚博董事长，”扎拉克小姐为尤里卡解围，“您看，U小姐魔法期来了，暂时没法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lqKpk
“……啧，”亚博皱了皱眉，停下了对自己未来买一整座移动城市，然后作为大号移动广告牌来用的计划，“没关系的，明天再来就好。”lqKpk
“哎呀，不行。亚博老板，我们的魔法期一来就是一周，这一周我们是压根没法冷静下来做出决定的，您看……”lqKpk
“……行吧，让她一周后再来——别流到鼠鼠我的座椅上，快滚。”lqKpk
札拉克递过了一个一次性纸杯，“给，刚从饮水机接的热水。”lqKpk
“呼，”尤里卡一口喝完，随后长出了一口气，“刚才……谢谢你了。”lqKpk
“不用谢我，”扎拉克少女叹了口气，“我是学新媒体的，大学期间好不容易卷到能来B管上班。本以为能有所作为，没想到上司是个只想着捞钱的傻逼。帮你只是我看不惯他那副嘴脸而已。lqK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