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马 2

　　这马来得急躁，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溅起大片黄泥扑向顾长捐。kXYsk

　　这时，顾长捐背后的伞突然飞出撑开，替顾长捐挡住了飞溅而来的黄泥。kXYsk

　　那茶铺的老板也着急慌忙地赶了过来将马拽住。kXYsk

　　“你这该死的畜生！”茶铺老板怒骂了句，随后又问道:“少年人没事吧！”kXYsk

　　顾长捐趁老板还未注意，伸手接住漂浮在半空中的伞，道:“店家，我没事。”kXYsk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kXYsk

　　茶铺老板庆幸了几遍，又骂又打的将马牵回了马厩。kXYsk

　　顾长捐撑伞跟在老板身后，来到茶铺坐下。kXYsk

　　老板将马栓牢后，提着壶热水来了。kXYsk

　　“少年人，对不住啊，我这马吓着你了吧！”kXYsk

　　顾长捐端起碗接过热水，道:“无妨，店家这是你自家的马?”kXYsk

　　老板道:“诶！可不是吗！这马跟了我也有三十年了，一直帮我挑货，我自认和它也算搭伙过了半辈子了，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性情大变，经常冲撞过路人，上次就吓着一个！害得我赔了银子！”kXYsk3

　　这老板啰里啰嗦数落了大堆，最后目光看向马厩，低声道:“或许是它寿命将至了吧。”kXYsk

　　“三十年，也是一匹老马了。”kXYsk

　　“唉，不然也还能卖个好价钱呢！”kXYsk

　　老板转过身，回去忙了。kXYsk

　　顾长捐看向那匹老马，巧的是，那老马也正看向顾长捐。kXYsk

　　老马龇牙咧嘴，鼻孔喷着热气，一直尥着蹶子。kXYsk

　　顾长捐好奇地走进马厩。kXYsk

　　老板见状大喊:“少年人你可别惹它，省的这畜生又发疯了。”kXYsk

　　顾长捐注视着老马的眼睛，随后朝着身后招了招手。kXYsk

　　过了一会儿，老马的目光转移到了无人的路上。kXYsk

　　顾长捐随着老马的视线看去，绣娘正静静待在那里。kXYsk

　　果然，这马能视鬼。kXYsk

　　能看见鬼的人，这个世界上是有的。kXYsk

　　但能看见鬼的马，顾长捐还是第一次见到。kXYsk

　　结合老板之前所说，或许这马之前冲撞路人并非是发疯，而是在路上身上看见了不该有的东西，故而受惊。kXYsk

　　“你很害怕?”顾长捐也不知道这马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但已不自觉地问出了口。kXYsk

　　说完，连顾长捐自己都笑了。kXYsk

　　虽说万物有灵，但马要是能听得懂人话，那不是成妖怪了？kXYsk

　　世上岂有妖怪?kXYsk

　　顾长捐笑了笑，道:“鬼没啥好怕的，鬼以前也是人。”kXYsk

　　马死死盯着绣娘的方向。kXYsk

　　顾长捐摇了摇头，回去歇脚了。kXYsk

　　一壶热水，一碗茶叶，短暂的歇脚后，顾长捐从兜里掏出两枚铜板轻放在桌子上。kXYsk

　　“店家，走了！”kXYsk

　　“慢走啊！少年人！”kXYsk

　　“咴咴——！”老马也嘶叫起来，并不断拉扯着缰绳，意图冲破马厩。kXYsk

　　老板怒骂道:“这畜生！”kXYsk

　　顾长捐看着老马，突然道:“店家，你这马要卖对吧?”kXYsk

　　老板叹道:“卖啥啊，这马都三十岁了，早没力气了，驮点货物就走不动道了，谁还买?只能看看有没有屠夫愿意……”kXYsk

　　“我买了。”kXYsk

　　“嗯?”kXYsk

　　老板瞪大了眼。kXYsk

　　“我买了。”顾长捐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要出远门，正好缺匹马。”kXYsk

　　老板一听当然高兴，但转念一想，还是道:“少年人，这马走个山道都快不行了，你骑它出远门，只怕走十年都走不到地儿！我可不能做缺德生意。”kXYsk1

　　“无妨，我买了。”kXYsk

　　顾长捐依旧坚持。kXYsk

　　老板眨巴了下眼，道:“不行，这匹马刚才还发疯呢，你年纪轻轻的别被它伤着了。”kXYsk

　　顾长捐不是喜欢多说废话的人，从兜里掏出了仅剩的一两银子塞到了老板手里，随后走到马厩前。kXYsk

　　老板正看着手里的银子发呆，缓过神抬头一看，顾长捐已经将马的缰绳解开了，正想阻止。kXYsk

　　那马已经发起狂来了。kXYsk

　　“咴！”kXYsk

　　老马得了自由，就势便要冲出去。kXYsk

　　顾长捐拽住缰绳，拉住老马，轻声道:“别怕……”kXYsk

　　说罢，用手抚向马头。kXYsk

　　“别怕。”kXYsk

　　在顾长捐的安抚下，老马竟渐渐安静了下来。kXYsk

　　老板瞪大了眼，道:“唉?这畜生?”kXYsk

　　顾长捐牵着马出了马厩，对着老板道:“店家，那我就走了。”kXYsk

　　老板掂量着手里的一两银子，最后还给了顾长捐。kXYsk

　　“马不卖了？”顾长捐问。kXYsk

　　老板摇了摇头，也伸手抚向马的额头。kXYsk

　　“曾经有一个相马的告诉我，说它是一匹千里驹用来挑货太暴殄天物了，可我不需要一匹千里驹，只需要一个挑东西的，它就这样跟了我三十年……”kXYsk

　　“其实说卖了它都是因为它冲撞了路人说的气话。”kXYsk

　　顾长捐道:“人之长情。”kXYsk2

　　说罢，顾长捐放下了缰绳。kXYsk

　　老板接住缰绳又递给了顾长捐。kXYsk

　　“它既然愿意跟你走，那你就带它走吧，只是它就算真的是一匹千里驹，现在也跑不动了。”kXYsk

　　顾长捐问:“店家的货物怎么办?”kXYsk

　　这老板已不年轻，两鬓早已花白，一个这样的老者是没办法自己挑动货物的。kXYsk

　　老板叹道:“我也老了，这间茶铺也该关门了，或许今日回家，就再也不来了。”kXYsk

　　马老了，便跑不动。kXYsk

　　正如人一样。kXYsk

　　老人轻轻抚摸着老马，像是在与一位多年的老友告别。kXYsk

　　暮气横生的天，夕阳西外的路。kXYsk1

　　顾长捐将装着香炉和香的布袋，剑以及伞挂在了马背上，牵着马从这间老旧的茶铺走出。kXYsk

　　走到了半路，老马突然回首了。kXYsk

　　顾长捐转过头，看着已是一个小小黑点的茶铺里貌似正有一个垂暮的老人看向这里。kXYsk

　　顾长捐突然道:“你是不是很想跑起来?”kXYsk

　　老马当然听不懂顾长捐的话。kXYsk

　　顾长捐笑了笑，放开了缰绳。kXYsk

　　它跑了起来。kXYsk

　　它已是一匹老马，垂垂将死的马。kXYsk

　　却跑了起来。kXYsk

　　它飞奔，它终于肆意了。kXYsk

　　跑啊跑啊，跑出了夕阳天，跑入了山林间。kXYsk

　　顾长捐不慌不急地跟在马的屁股后面，看着老马一溜烟跑了没影。kXYsk1

　　马背上挂着伞，伞内有绣娘跟着呢，顾长捐倒也不怕马跑丢。kXYsk2

　　所以，且让它跑吧。kXYsk

　　顾长捐终于不用带着一大堆东西放在身上，倒也落得个空荡荡，轻松自在。kXYsk

　　既然自在了，便不该费力去追老马。kXYsk

　　且徐行之。kXYsk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