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星游旅行社出于某种缘由，将住宿地点定在了有闹鬼传闻的万寿庄。旅行社是为了节约住宿费用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毕竟根据司机的说法，万寿庄的收费并不便宜，甚至算得上昂贵。42LOw
其次，是那个服务员弘向文身上的疑点。他口中的万寿庄经济状况并不良好，作为道观却需要依靠招收游客住宿这样的方式来进行营收，可他本人身上的配饰却极为昂贵。42LOw
当然，这两点真要说的话，应该都能有理由解释得通。比如万寿庄与旅行社有合作关系，弘向文家庭背景优裕，所以买得起奢侈品。42LOw
杜鸿泽之前也只是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他甚至想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症发作，导致自己用恶意的角度揣摩他人。42LOw
但是在他遇见那位古涯后，杜鸿泽自然不会相信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过度揣测。42LOw
任何事件是否有玄人参与完全是两个层级的。即便不考虑玄人本身特殊的能力，玄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枪械作为墨客制造的玄人器，尽管普通人也可以使用，但普通人没有资格持枪，而玄人有。42LOw
杜鸿泽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打草惊蛇，任何正常人发现旅社给自己订的住宿地点闹鬼应该都会不满地去投诉吧。42LOw
客服的回复速度很快，在杜鸿泽信息发出去的十几秒内就有了答复。42LOw
客服：关于您投诉的住宿地点订在闹鬼的万寿庄这件事，原因是这样的。除了您以外，其它中奖的四位旅客恰好是两对夫妻呢。他们都听说了金陵万寿庄有助产子的传闻，特意向我们提了意见，我们就干脆把住宿地方订在万寿庄了。万寿庄闹鬼只是谣言，但如果您有不满可以自己去订其它的酒店，我们会为您报销的。42LOw
说实话，客服的答复是杜鸿泽没有想到的。他们能同意报销自己出去找地方住宿的费用，就说明旅行社并不在意他的去留。42LOw
但是客服的答复引出的另外一个疑点实在让他无法无视，一等奖的金陵七日游是单个抽的啊，抽奖人数起码有几万人。这种情况下，五个名额里恰好有两对夫妻的概率该有多低啊。42LOw
当杜鸿泽的思路转了一个弯以后，他突然感到一阵轻松。42LOw
他之前留下来，是觉得自己能帮上忙，到时候向官府举报，还能额外领一笔银子。可现在，古涯的出现说明这件事有玄人掺和，这就超出他能力范围了。42LOw
那么可疑，傻子才不跑，总不能有人活着就是为了作死吧。42LOw
得到客服答复的杜鸿泽跑的比之前更快，打车跑路一气呵成。42LOw
道观的主厅中，弘向文坐在蒲团之上。明明道观里没有任何摄像头之类的物品，弘向文却像是亲眼看见了杜鸿泽的动作般，忽地说道。42LOw
“但这样一来，您的卦象岂不是算错了？您当时算出的不是两对苦于求子的夫妻和一个有缘人么？”弘向文一副纠结的样子。42LOw
“错了便错了吧，我只是个五品的道人，又不是什么在世仙神，岂有不错之理。今天就已到了七月十二日，还有两天便是农历的新月时分，你且好生准备，莫要误了时辰。”42LOw
左侧的人像依稀能辨出是个老者，身形却潜藏在灰白色的雾气中，叫人看不真切。42LOw
中间的人物威严而神圣，手持幡状之物，却没有具体的面容。42LOw
右侧的身影则更加诡异，通体发黑，不似人形，却又无甚轮廓。42LOw
“但出错总要有个理由吧。”弘向文仍在执着这个问题。42LOw
听得自己的徒儿这般迟疑，道人叹了口气，说道：“缘法是可能，而非必然。杜鸿泽本该心有疑虑，深入探究醮仪之事，再与我等结缘，而后得授正法。然而你带他去的房间里，还有一人。他见古涯，便生忧惧，不敢驻留，故而断了与我等的缘法。缘法既断，不必多想。”42LOw
听到是自己的行径出了差错，弘向文不甘地追问了一句：“可弟子先前也见过那位古涯，他应该只是个凡人，怎么会如此呢？”42LOw
这次道人却不再直言，只是低诵了一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向文，你且好好体悟吧。”42LOw
另一头，离开万寿庄的杜鸿泽自然浑身轻松，订了所豪华酒店的七日住宿，直接拎包入住。42LOw
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摆到桌上，杜鸿泽自然地贴在靠椅上，姿势舒坦而惬意。42LOw
不去调查是为了安全着想，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会把那些疑点抛诸脑后。42LOw
当杜鸿泽按下回车的那一刻，弹出页面的第一条就这样写道：《万寿庄惨案，数千婴童命丧大火，人贩应当遭受严厉打击！》42LOw
谁家人贩子能拐几千个婴儿，这种事跟玄人没关系我直接吃。42LOw
杜鸿泽点进去看了起来，那是一篇新闻报道，洋洋洒洒数千字，但是里面的内容貌似真的只用一个标题就能概括。42LOw
婴儿怎么来的，没说；大火怎么烧起来的，没说；人贩有哪些人，是什么规模，也没说……42LOw1
但或许不是故意不说，而是不能说，杜鸿泽低下头思忖着。42LOw
关掉眼前的页面，杜鸿泽再不断根据链接点开万寿庄的相关信息，并把自己觉得有用的内容摘录下来。42LOw
但看着这些繁杂的信息，杜鸿泽反倒皱起了眉头。万寿庄确实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却不是最近才兴起，而是持续流传了三十多年的时间。而大明官府对这类事件的处理向来是相当迅速的，每次杜鸿泽一报案，处理速度都极快，毫无其它事项时拖沓的官僚作风。42LOw
不过杜鸿泽也不好笃定，毕竟金陵是陈汉王朝的领土，办事作风与大明有所迥异也并非不可能。42LOw
可即便如此，万寿庄的闹鬼传闻在杜鸿泽眼中也显得颇为异常。42LOw
将搜集好的信息拖进自己建好的备忘录，杜鸿泽犹疑了一会，还是在搜索引擎上打下了“guya”的拼音。42LOw
杜鸿泽本已做好一无所获的准备，可百科上弹出的信息充盈得反倒让他愣住了。42LOw
古涯，洪武514年生人，燕都大学考古系毕业生，知名民俗学家。42LOw
杜鸿泽看着百科上的信息陷入了沉默，唯有其中不知被谁上传的照片提醒着他，这个百科词条记载的确实是那位让他感到深切恐惧的古涯。42LOw
他已经忘记了当自己望向古涯双眼时所窥见的景象，残存的感受却又无时不在提示着他古涯的危险。42LOw
哪怕那感觉如母亲般温暖，也无法掩盖其中那股格格不入的异质感。42LOw
就像杜鸿泽看见一张纸条上写着一串长达六十四位的密码一样，当他回过神来，已经彻底忘记了密码是什么，唯有看过密码这件事还清楚地记得。42LOw
与其说古涯是人类，不如说他是一尊活过来的神像才更能让人感到信服，温和却疏离，彷佛游离于人世之外，似人却非人。42LOw
说是觉得太危险才选择离开万寿庄，但杜鸿泽本不该是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明明倒霉得叫人惊叹，他却还从事着私家侦探这种容易遇上事的自由职业，不就是对玄人所处的那个世界感到由衷地好奇么？42LOw
他好奇那仅属于玄人的未知的世界，可又担忧自己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只是接取一个又一个普通的委托，却又任凭自己的坏运气将自己卷进异常之中。42LOw
但是机会真的到来时，我却逃避了，我到底在怕什么啊。不管古涯实际上是个什么东西，起码他表面上很正常不是吗？42LOw
杜鸿泽猛地低头，用双手抓住额前的头发，用力一扯，脸上尽是懊恼。42LOw
在他离开万寿庄的那一刻，直觉告诉他，这或许就是他梦寐以求地踏入玄人的世界的机会。然而就像叶公好龙，无论此前有多么狂热与执着，在对方并未表露任何敌意的情况下，杜鸿泽害怕了。42LOw
当时的杜鸿泽甚至没有勇气询问古涯本身的信息，只敢旁敲侧击，连名字都是对方主动告知的。42LOw
大口灌下冰凉的冷饮，杜鸿泽试图强迫自己从懊恼的无用情绪中挣脱出来，但内心的无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42LOw
作为一个私家侦探，杜鸿泽还算有些人脉，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大明之上。42LOw
而金陵，是陈汉的领土，在这里杜鸿泽完全没有任何熟人，他现在能做到的最有效的调查手段就是在网络上搜索资料。42LOw
拿出手机，杜鸿泽试探性地对着通讯录开始一个个打起电话。42LOw
“老张，金陵的万寿庄你知道不？不清楚，不过会尽力帮我查？好，那就麻烦你了啊。”42LOw
在浪费了大半个小时后，杜鸿泽不得不遗憾地承认，他的人脉帮不上正呆在陈汉的他。42LOw
如果不回去，就算找到了古涯跟万寿庄的联系又能怎样？两者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万寿庄惨案发生在三十一年前，而古涯也是那一年出生的，但知道信息不参与又有什么意义呢。42LOw
或许我该放弃侦探这份对我来说过于危险的工作，找个商行的工作过上平稳的日子，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去接触那些异常。42LOw
明知一个谜团摆在眼前，却选择了逃避的杜鸿泽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心气，一把关掉电脑，自暴自弃般躺上了酒店柔软的大床。42LOw
透过不曾完全拉上帘幕的窗户，晚霞沿着缝隙洒入房间。些微的光影印在杜鸿泽颓丧的脸上，黯淡得犹如他此刻的心境。42LOw
时间悄无声息地推移着，落日一点点将自己的身形埋入地平线下，夜色缓慢而坚定地将金陵所笼罩，仅余下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仍在闪烁。42L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