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守秘人，这些词汇和代表的象征无疑都满足着他对玄人世界的遐想。神秘、危险，却又引发着人类本能的好奇。kXA2O
而为杜鸿泽带来这遭遇的古涯，无论怎样想，他的目的都不可能像杜鸿泽一样只是单纯的旅游吧。kXA2O
“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是陶修平特意找人放出的谣言。”古涯的手轻点住自己的膝盖，而后抬起指向一个方位补充道，“陶修平就是这里的观主，一位五品的道人。”kXA2O
杜鸿泽确实想不通这一点，如果从世俗的角度看，传播谣言大概是用来打击商业对手，降低对方业绩。但是陶修平自己传播万寿庄的谣言，这就让杜鸿泽想不明白了。kXA2O
如果是为了求一个清净，那直接拒接客人的住宿就好啊。kXA2O
“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古涯的语气中忽地带上了几分莫名的伤感，“人类是没有灵魂的，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意识全部依托于肉身这具载体。”kXA2O
“人类，没有灵魂？”杜鸿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古涯的话，哪怕潜意识已经相信，可他仍然反驳道，“可我明明亲眼见过鬼魂啊。”kXA2O
“鬼跟灵魂，有必然的联系吗？”古涯反问了一句，用着平静的口吻说出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认可的暴论，“灵魂的存在本就是玄人编造的谎言罢了。”kXA2O
联想到古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杜鸿泽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该不会？”kXA2O
古涯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意识需要载体。而当身体死亡后，由于人类没有灵魂，意识就失去了它的载体。但意识并不会立刻消亡，只是会随着尸体的腐烂逐步崩解。”kXA2O
“可载体，从来都不一定是实体，它可以是血肉之躯，也可以是大众的认知。”kXA2O
古涯的第一句话，就已经道出了真相，后面他跟杜鸿泽所说的，都只是便于杜鸿泽理解的注释罢了。kXA2O
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kXA2O
听着古涯的说明，杜鸿泽脑海里突兀地闪出一句他曾在其他玄人口中听过的告诫，“世间没有无名之鬼，任何鬼魂皆有其来历。如果再遇到鬼，在我们赶来前，好好思考一下他的跟脚吧，这说不定能保住你的性命。”kXA2O
“如果用更简洁的方式称呼的话，那就是模因。”古涯微笑着说道。kXA2O
当鬼的来历被古涯阐明以后，陶修平原本古怪的举动顿时有了合理的解释。kXA2O
万寿庄惨案，闹鬼的传闻，此刻它们被同一条逻辑所贯穿。kXA2O
从古涯的说明来看，鬼的成因有两个方面，一个是需要人的意识，另一个就是大众的认知。kXA2O
万寿庄惨案中丧生的婴童，是意识的来源。而陶修平散播的谣言，帮他们汇聚了大众的认知。kXA2O
时节已然入夏，没有打开空调的房间里，就连空气都是灼热的，可杜鸿泽却是不禁打了个寒颤。kXA2O
“冷静点，调查员。制造鬼物不是他的目的，只是陶修平为了达成目的所用的必要手段罢了。”kXA2O
“人的意识在失去载体的情况下，是无法长久保存的。制造鬼物，虽然会导致人本身的意识被大众的认知所污染，但也是保存意识最有性价比的方式。”kXA2O
原本有问必答的古涯，在杜鸿泽问出这个问题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kXA2O
“我一直觉得，所有人都应当拥有知晓知识的权利。但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无知确实是一种幸福。”kXA2O
“调查员啊，你真的想要知道背后的真相嘛？当你得知答案的那一刻，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将被卷入这场一边吐血，一边奔跑的马拉松。我热衷于此，也醉心于此。但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这是永无止境的磨难。”kXA2O
古涯的言语很真诚，而这真诚此刻化作了最为锋利的武器质问着杜鸿泽的内心。但对于此刻的杜鸿泽而言，这甚至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kXA2O
“我不是已经被卷进来了么？难道我还能闭上眼睛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吗？”kXA2O
“既然你是这样想的。”古涯正视着杜鸿泽道，“那么，你觉得玄人是一群怎样的人？”kXA2O
相当熟悉的句式，比起单纯地回答问题，古涯似乎更喜欢将一个问题的来龙去脉彻底解释清楚。kXA2O
尽管接触过不少的玄人，但是在大明官府的遮掩下，杜鸿泽从未对玄人有过真正的了解。因此，他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边历史书上玄人的定义。kXA2O
“是的，所谓玄人，就是一群求道者。”古涯闻言点了点头，“然而，调查员，你觉得什么才算是‘道’呢？”kXA2O
仿佛知道杜鸿泽没法给出回答一般，古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kXA2O
“道，应当有代表性的理念，有完整的思想体系，对天地众生、宇宙万物彼此间的联系都有自洽的理论。唯有如此，才能称之为道。”kXA2O
“而在这样理念的支持下，玄人们发现了世界的本质。”kXA2O
正说着，古涯取来桌子上摆放着的矿泉水拧开，倒在地上，而后又面无表情地踩向地上的水迹，在房间里留下一片明显的脚印。kXA2O
“就像这滩水，在特殊的情况下，人走过，会留下足迹。而当地随日行、男女生子、七情六欲，你能想到的所有规则都是某个存在所遗留的痕迹时，我们应当用怎样的言语来描述那伟大存在?”kXA2O
“那存在超越了人类认知的范畴，祂是现在的人类所无法理解的。然而无法理解，就会催生恐惧。而在恐惧的驱使下，人们就会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尝试去诠释祂。”kXA2O
“就像是鬼物的成形一样，神话的认知成为了神明的载体。然而由于祂们的意识源自于那伟大的存在，蜗居于渺小行星之上的人类创造了足以倾覆宇宙的神明。”kXA2O
杜鸿泽没有回答，也用不着回答，单听古涯这沉重的语气，就已经有了答案。kXA2O
“倘若是鬼物，来自大众的认知甚至可能会彻底歪曲逝者本人的意识。而神明不同，祂们的本质过于崇高了。思潮为祂们提供了载体，但对祂们的影响微乎其微。然而不幸的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kXA2O
“思潮连接着神明与人类，对祂们微不足道的效用却能够完全扭曲一个人的心智。”kXA2O
“祂们的信徒因此诞生了。信徒们渴望更进一步，他们不满足于神明仅是单纯地存在，他们要让神明的影响展现在世界的每一处角落。”kXA2O
“三十一年前的万寿庄惨案，就是其中一个教团的手笔。尽管在陈汉王朝和大明王朝的共同协力下，事件被解决了，然而源自神明的污染一直留存至今。”kXA2O
到了此刻，古涯才向着杜鸿泽迈步，拉近了两者的距离。kXA2O